一陣沉默之後,林峰擡起頭來,決然道:“在大王莊,殷朝宗要加害於我,我若不從,他便要殺了全村人,迫不得已才與他爺孫相稱。那日紅毛老怪與他爭鬥,他已是必死之身,無力迴天之下情緒大變,我纔有機會逃出魔掌。”
如不編織謊言,他今天,斷然是無法善終了,勾結魔道罪名一但坐實,任你千般功德,也要粉身碎骨、身敗名裂。
“哼!在那寒冰洞中,你消失一刻,又做何解釋?”燕東絕的語氣已有所緩和,顯然對林峰的解釋有些信服。
這個問題問到他痛處去了,林峰面色微微一紅,吶吶道:“當時風師兄與陳師姐力戰妖獸,我怕,怕他們分心照顧,便躲到溶洞中。”
君無忌一直沒有說話,默默看着這兩人言語相爭,此時,他面帶微笑,說道:“既然事情已經查明,林峰,你便隨逸遠下山去吧。”
燕東絕似乎還心有不甘,急聲道:“掌門師兄,這……”
君無忌揮了揮手,道:“此事現已查明,燕師弟不必多說,你們下去吧。”
“是!”風逸遠和林峰齊聲答道,退出大殿。
雲梯平臺上,林峰默然不語,風逸遠那原本正直的形象,此刻轟然土崩瓦解,他的一顆心也隨之沉到谷底,甚至有些冰冷,這沉重的壓力壓得他透不過氣來,心中只有一個吶喊:“爲什麼?爲什麼!”
“林師弟,你莫要怪我等說出實情,關於魔道之事,琅環殿上,我們不敢隱瞞,這才……”風逸遠背對着他,緩緩訴說着。
林峰深深注視着前方這個身影,沉默片刻,道:“風師兄多想了,我怎會怪你和陳師姐。”
“那就好,林師弟,我看得出掌門師尊非常器重於你,莫要叫他老人家失望纔好。”風逸遠回頭笑道。
“是,風師兄。”林峰低聲道。
……
琅環殿上,君無忌又閉上那難得睜開的星目,朗聲說道:“此間事情已完,諸位師弟師妹若是無事,便散了吧。”
回春山與芙蓉仙子剛要起身拜辭,燕東絕搶着說道:“掌門師兄,那噬心鬼草下落不明,我怕落入魔道手中,又起殺孽啊。”
“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君無忌笑了笑。
燕東絕冷聲道:“當加派人手,再入琛州查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挖出殷朝宗的下落我寢食難安。”
衆人一聽這話,臉色連變,君無忌忽然睜眼,兩道金芒直射而出,沉聲道:“師弟,噬心鬼草雖重,但也不至於攪出什麼風浪,倒是你,爲兄擔心的很哪!”
燕東絕面色一變,緩緩道:“師兄此話怎講?”
君無忌皺了下眉,向燕東絕看去,語氣沉重:“師弟近年來替我執掌宗派,賞罰分明,派中弟子無不敬服,爲兄甚感欣慰。可是師弟你莫忘記,我等修真之人,最難莫過於修心,十絕劍殺氣繁重,你又修那斬仙訣,千萬不要爲它所左啊。”
燕東絕臉上一怔,點了點頭,說道:“多謝師兄教誨,是我道心不穩,急於求成了。”
君無忌鬆了口氣,轉頭對回春山說道:“師弟,眼下冬至即到,煉製築基丹一事還要勞煩你了。”
回春聖手微笑道:“掌門師兄放心,我已備齊靈材,只等吉辰到來便可開爐。”
“嗯,如此便好。師妹,你可還有話說?”君無忌向秦夢嵐看去,目光溫和。
芙蓉仙子起身道:“師兄,如今魔道隱忍多年,似有蠢蠢欲動之相,你看是不是派出弟子巡查一番?一來長我百花宗正道氣勢,二來也讓那些宵小有所忌憚,斷絕他們的念想。”
燕東絕也隨聲附和,道:“師妹所言極是,近來魔道頻頻覬覦我派仙芝靈草,我已加派人手監守三園,可這樣一來,恐怕要耽誤他們修行,師兄你看……”
君無忌沉吟一陣,看着堂下三人,道:“此事不必急於一時,待年後新入弟子出爐,再分派他們前往世俗歷練便可,你們先下去吧。”
二人頗感意外,倒是回春山自始至終面帶微笑,也不多說什麼。三人長身而立,恭聲道別,便一齊退出琅環殿。
“師兄,我觀掌門自出關後一直少言寡語,大異從前,似乎,似乎對宗派之事也關心甚少,你說會不會……”雲梯之上,秦夢嵐與燕東絕傳音說道。
“師妹莫要胡猜!掌門師兄定是突破瓶頸,心境自然不同以往,哪是你我可以揣測的。”燕東絕沉聲道。
芙蓉仙子輕蹙眉頭,道:“是我多心了。”
三人走下雲梯,在御劍臺稽首道別,化作三色彩虹飛往各處。
時光流轉,距離掌門問話已經過去一月有餘,流言蜚語也消失在第一場小雪中,齊雲山中弟子們即將迎來最苦寒的日子。
天門峰蛇蔓谷中,每日清晨至午後,總有一名少年在那株老榕樹下舞槍練功,樹下趴着一條半大懶狗,眼珠鬼祟的來回轉動。
“烏騅,看好了!這招叫獨霸天下!”看似平凡無奇的一拳,揮到盡頭,卻衝出一道白芒,彷彿劍氣一般,發出破空嘯聲。
“還是不行,這樣的力度遠遠沒到秘籍所說的效果,問題出在哪裡呢?”單手一拳能發出氣嘯,已經遠遠超出煉氣中期大多數人的水平,可是林峰還不滿足,只因他修煉的乃是《霸王勁》這種稀世殘卷!
花了半月時間,他將基礎罡訣部分融會貫通,可修習到第二卷‘罡霸九州’時,練習千百次,第一招死活也達不到預期效果,這讓他十分惱火。
修爲達到中期後,光靠修煉長生功那可不行,必須在武技、法術、等方面有所涉獵,爲煉氣後期的修煉打好基礎,把握適合自身的修真方向,纔有望突破瓶頸,達到修真者夢寐以求的築基境界。
早在大王莊時,他就暗下決心,要將槍術修煉進行到底,終有一天將那杆巨矛揮在手中,那時,該是多麼驚心動魄的場面啊!
據他猜來,那巨矛至少重達數萬斤,沒有超人膂力,如何能使動?雖說被曼珠沙華改造之後,經脈與體質都不同常人,力氣更是超乎想象,但他仍要在外功上苦下功夫,在人人是虎的宗派中,這纔是他將來賴以生存的殺手鐗。
“算了,或許是境界不夠,過幾日便到冬至,我也該準備準備,和小松子參加冬獵去。”林峰拾起瑞雪梨花槍,擰了擰烏騅那越來越長的耳朵,嘆口氣道:“你呀,還不把耳朵收緊一點,長大後要是亂吼亂叫,小心被人抓去剁掉爪子!”
隔日山中便迎來一場大雪,煎餅大的雪花飄了一天兩夜,齊雲山脈,終於封山了。
“呼……還好,今年打掃及時,屋子沒被壓垮。”看看腳下堆積成山的積雪,林峰握着掃帚滿足的笑了,在這寒冷空氣中,一羣同樣年齡的窮苦弟子幾乎都站在屋頂,人手一把竹帚,奮力對付無情天威。
大雪過後,一年一度的冬獵拉開了帷幕。
每年這個時候,便是富家子弟收穫貢獻點的最佳時機,齊雲山大大小小的妖獸、野獸都是他們獵殺的對象,很多人一次收穫抵上半年拼搏,遇到任何活物都不放過。
蒼茫世界中,兩個身影緩緩並行,一條撒潑野狗在雪地中張牙舞爪,追逐那調戲它的雀鳥。
林峰和杜鬆鬆一人揹着兩張獾子皮,深一腳,淺一腳在雪地中尋路。大雪封山,野獸都在白天出來尋找食物,目標醒目,很容易辨別,這不,兩人剛剛端了一窩狸獾,小賺一筆,打算尋個山洞過上一晚,明日再往深山中尋覓。
身後遠處犬吠馬嘶,正是那羣有錢有勢的富家子弟聚衆結夥,要踏上狩獵羣山的路途。
兩人轉身看去,數十條獵犬狼奔虎躍般衝了過來,它們後頭,一羣跨馬揚鞭的子弟裹着華麗披風、身背勁弓、腰佩刀劍,個個武裝到腳後跟,耀武揚威,在馬背上放聲大笑。
這羣人以南宮克、江白鳳爲首,現在的外宗,大部分人都依附在這兩人之下,自成一個團體。
他們胯下乘的,都是千里良駒沙丘馬,通體沙黃沒有雜色,皮毛健康油亮,體型高大強壯,四蹄踏在尺把深的雪地上只微微帶起一圈飛雪。
這是有錢人才養得起的寶馬,它們尋常只吃一種叫‘馬蕨芹’的料草,像林峰、杜鬆鬆這樣的弟子,買的起也養不起。
前頭奔跑的獵犬在林峰二人身前幾丈處猛烈吠叫起來,黑毛倒豎,彎腰弓背,嘴裡噴出大片熱氣和唾星,獠牙被雪映得閃閃發亮,當真是狗仗人勢!
兩人將兵器橫在面前,冷冷對峙。
“這不是林師弟,杜師弟嗎?真巧啊,這大冷天的,兩位就這樣打獵嗎?”南宮克欠身和他的兄弟們大聲談笑着,根本沒拿正眼瞧這兩人。
“我們走!”林峰微微眯起眼,拉着杜鬆鬆就要離開。
“呵呵,小心啊,別被山裡的妖獸拖了去。駕!”南宮克馬鞭一揚,使勁抽在那駿馬臀部,沙丘馬吃痛,長嘶一聲,揚起片片飛雪疾馳而去。
“駕!”“駕!”所有人都故意痛策座下馬匹,在一片雪雨紛飛中揚長而去。
遠遠的,烏騅和金翅雀灰溜溜跑了回來,那羣獵犬狂吠不止,卻是不敢近前,幾步一回頭漸漸消失在雪地中。
“太欺負人了!這羣狗養的混蛋!”杜鬆鬆攥緊了拳頭,恨聲道。
“狗是生不出人的,只會咬人。”林峰輕輕拍掉腦袋上的飛雪,嘴角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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