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山海很快安排妥當,將一面令牌交到許恆手中,說明了登船是在三日之後,便藉故還有事務繁忙匆匆離去。
許恆也不在意,自在賀氏寶行之中隨意逛了一圈,發覺賀氏做的都是重量而不重質的生意,很少有能讓他生出興趣的物什。
許恆念頭一轉,便又想起寶昌樓的寶會,現在已將出海之事辦妥,登船之前都是閒暇,倒是可以逛上一逛,看看有何好物。
想定,他便不再在賀氏停留,徑直出了寶行,就欲往寶昌樓去,卻沒想到於玲竟還在此等待,見他出來又是一禮,問道:“不知仙客可還需要嚮導?”
許恆有些意外,便道:“既然如此,我待往寶昌樓走上一遭,之後尋個落腳之處,姑娘可有什麼建議?”
於玲立即認真應道:“仙市之中,有一迎風樓,乃是仙市主人所設,秉承來者是客的理念,任何人到仙市之中,都可暫時落腳不收資費,但也因此有些魚龍混雜。”
“仙客若是不喜,也有雅靜之選,還露閣、奉雲齋等都是絕好去處,不僅裝潢考究,擺設精緻,還有專爲仙客這等修行高人佈置的靈陣可供修行。”
“仙客若是有意,小女現在即可去信,囑咐他們預留雅間。”
“哦?”許恆笑了笑,他倒不甚在乎什麼靈陣,但能雅靜一些自是好的,便隨意挑了一處說道:“如此就還露閣吧。”
於玲應了聲是,往着空中發出一道飛書,這才引着許恆往寶昌樓去。
賀氏寶行也是雲湖幾大寶閣之一,兩者相距不遠,兩人很快便到了寶昌樓的燙金牌匾之下,正要入內,旁裡忽然傳來呼喝聲道:“讓一讓,讓一讓!”
許恆斜睨過去,見有一羣人簇擁着架雲輦,來到寶昌樓的近處,纔有提着金枝揭開紗帳,要請其中之人落乘。
裡面的人還沒露面,便有簇擁在旁的年輕男子湊上前去,喚道:“仙子,寶昌樓到了……”
於玲這時輕聲說道:“雲輦中的南仙子,據說乃是大派真傳,來到仙市這幾日裡,去往何處都有人前後逢迎。”
“大派真傳?”許恆搖了搖頭,忖道大派真傳不知真僞,排場倒是真的極大,就再懶得去看,只道:“進去吧。”
於玲見到許恆不以爲然之色,暗暗有些驚訝,便也不再多說,引着許恆往寶昌樓內而去。
兩人方一登門,樓中便有人慾上前相迎,但見是於玲帶道,便一言不發行了一禮退下。
於玲說道:“不瞞仙客知曉,寶昌樓給了我們許諾,只要帶了仙客前來,就有好處可拿,若能代樓中執事賣出寶物,更是大有好處。”
“若是仙客不意,我可喚了樓中執事前來作陪。”
許恆並不在乎,只是擺了擺手,進入寶昌樓的大堂之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株恐有五六人合抱之寬,直參三四重樓之高的龐然巨樹,此樹通體不似木質,倒更似是金鐵所鑄,葉上掛的竟都是黃燦燦的金子,而且還長成了錢幣模樣。
於玲介紹道,這寶昌樹能夠匯聚黃金之氣,每年都能長出許多金錢,輕輕一搖便如雨下,因此又叫搖錢樹,也是寶昌樓的象徵。
許恆瞧着有趣,但也沒有太過在意,這搖錢樹若放到世俗之中,就是皇家也定視若珍寶,但於修行人而言,倒確實只能做個吉兆之物了。
越過搖錢樹,登上第二層樓開始,便是寶會所在,寶昌樓將這寶會做成了展覽一般,望去擺着百來方高几,每一方上都擺佈着各種珍材、丹藥、偶爾也可見到法器的影子,只是禁制層數不高。
於玲察言觀色,見許恆逛着雖然饒有興味,實則卻是沒有一件寶貝能夠得他喜愛,當即便又引着他上第三層去。
第三層的景況又有些不同,展示寶物的高几少了許多,而且相互之間都有屏風虛掩,隔出一個清淨的空間。
而且放眼望去,就連賓客也變得少見,只有幾個寶昌樓的執事,帶着各自頗有氣度的客人,悠然行走在堂間,時而停步講解幾句。
不想也知這第三層,定不是什麼人都能上的,至於寶昌樓是如何作出的判斷,那便不是外人能知曉的了。
畢竟作爲大商寶閣,若總要求客人展示實力、財力,未免有失大體,不上臺面。
許恆稍微轉過幾扇屏風,便覺第三層果然大有不同,此間寶物雖少,品類卻是繁多,不僅有丹藥法器,靈藥珍材,還有陣旗、法壇、鎮物……甚至異獸、蠱蟲、乃至傀儡等等,而且每樣都可算是精品。
他走走停停,正瞧得津津有味,忽然腰間一動,便有一個小腦袋冒出了頭,嗅來嗅去看向某處。
許恆眉頭微揚,不動聲色將小東西按回袋中,念頭一動閉了禁制,這才喚過於玲,說要換個方向。
於玲在前帶路,對金囊鹿沒絲毫察覺,自然不疑有它,便與許恆換過方向,朝着金囊鹿所指之處而去,片刻之後便到一方高几之前,卻見其上擺置了個琉璃罩子,其中竟是一面烏漆漆的磨盤大芝。
“這是……?”許恆沉吟片息,便從心中翻出了記有此物的道書:“大槃烏仙芝?”
“正是。”於玲見許恆對此物似有興趣,儘管知道他有了解,還是盡職介紹道:“此芝乃是愈生寶藥,而且已至千年火候。”
“傳聞之中,千年大槃烏仙芝,能煉成使修行人斷肢重生、建全道體的大槃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即使爲假,此芝也有強大的愈生之效,一瓣便可癒合任何重傷……”
許恆知道大槃丹不僅是真的,天池山中估計還有丹方,因爲他以功德兌取外物之時,大槃丹便赫然列在丹藥一類之中。
他一面聽着於玲介紹,一面已經思索起來,要不要將這大槃烏仙芝買下。
不過這時斜裡忽然傳來一聲,說道:“大槃丹自然是真的,只是放眼宇內,能煉製大槃丹的,已經當得宗師之稱,卻比千年大槃烏仙芝要少見得多了。”
於玲被打斷了話,也不着急,只是看了一眼許恆神色,見他不動聲色,這才一面說道:“尊客說得是,小女今日又增長了見識……”一面回過頭去,見着來人模樣,卻是不由怔了一怔。
來人頭簪雨竹花步搖,耳璫垂五玉串珠墜,面容蒙在一抹白紗後,卻也難掩桃羞杏讓之色,身旁伴着兩名婢女,卻似無形之中,就叫人的目光只落在了其身之上。
於玲自慚形穢,不自覺停了口頭的話,低聲道:“見過南仙子。”
原來此人就是她口中的大派真傳南仙子。
許恆微微側過了面,見南仙子款款走到近處,白紗下檀口微張,說道:“見過道兄,請恕冒昧,我雖非是爲此而來,但見此芝,便想到了門中有位師兄因爲缺了一臂,終日鬱郁的模樣。”
“因此,我想購得此芝,不知道兄可否相讓。”
“哦?”許恆微微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南仙子一眼,她身旁的婢女見狀,臉上立即露出憤憤之色,呵斥道:“登徒子,你在亂瞧什麼……”
南仙子輕輕搖頭,打斷了婢女之言,柔聲細語道:“若是道兄也有需用之處,待我託人煉成大槃丹後,也可分出一枚,不知道兄覺得如何?”
許恆收回目光,不動聲色道:“此物是寶昌樓展出,又非貧道所有,何來相讓之言?”
南仙子仍柔柔道:“凡事總有先來後到,我觀道兄也有出手之意,若是橫插一手卻是無理。”
許恆輕呵一聲,說道:“這卻不必,我對此物興致也無太大興致,讓予道友便是,告辭。”
言罷,竟將於玲招呼一聲,便就轉出這扇屏風,朝着其它寶物去了。
於玲見狀,連忙告罪一聲,就跟上了許恆步伐,將南仙子幾人自留在了此間。
那婢女見狀,頓時又不快道:“姑娘,此人好不識禮數,姑娘好聲好氣與他說理,他這……”
“小晴。”南仙子黛眉一蹙,就連婢女似也覺得我見猶憐,連忙認錯道:“姑娘,小婢錯了,不該總是多嘴。”
南仙子這才顰容一展,說道:“好了,不妨事的,去將大槃烏仙芝買下來吧。”
那小晴連忙去了,這時另外一女卻忽然道:“姑娘,瞧那道人除了容貌出挑,似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姑娘爲何要與此人示好?”
南仙子微笑道:“小云,你不知曉,此人瞧去平平無奇,實則沒有絲毫氣機外泄,若我所料不差,當是煉成了玉鼎爐的修道天才,因此纔有結交之心。”
“什麼?”小云將信將疑,有心回想,卻是發覺自己對那道人,就連容貌留下的映像竟都模糊了。
……
許恆在第三層逛了一圈,再沒顯露出手之意,於玲也不急切,仍是認真作陪,如見許恆目光落在什麼之上,便仔細將那物什來歷說明。
她本來已沒抱什麼期望,只是秉承自己的處世之道,恪盡職守、畢恭畢敬,卻沒想到了最後,許恆忽然折返回了三層入口之處,購下了一件法衣。
此衣名喚合素袍,乃是法器之屬,煉有一層天罡禁制、十六層地煞禁制,可以御氣防身、能闢地水火風,甚有匯聚靈氣的作用,即使在三層之中也算一件寶物。
能將此物賣出,於玲絕少不了好處,而且許恆臨走之前,還賜下了一瓶益元丹爲資費,更是叫她欣喜非常。
但對許恆而言,這只不過隨手之爲,離開寶昌樓後便往還露閣去,住入一間上房之中,靜靜修持等待登船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