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洛陽,大雪紛飛,此時正當白裝素裹,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在城中進出,北城的交易所很是熱鬧,從塞外運來的大量毛皮十分受捧,隨着洛陽重建,加上地理優勢,洛陽的人羣已經達到了昔日輝煌時間,只是少了皇家的氣勢!
東門外,一行人騎馬走進城中,徑直來到原皇宮西北的一座大宅院,此處本是御書房,現在被改成了書院,到了洛陽,依然稱爲“龍城書院!”
自從荀爽病故之後,院長一職便由其自荀悅擔任,蔡邕和王烈都是名譽院長,洛陽回覆往昔繁榮,這些老前輩也在晉陽呆不住,年前紛紛搬到了洛陽城中,連王烈也被蔡邕邀請通往,聽說這些人都到了洛陽,憤而歸田的楊彪也到洛陽來湊熱鬧,畢竟人老孤寡,有幾個知音交談下棋還是不錯的。
剛剛雪晴,天氣晴好,幾位老者在院中掃雪煮茶,紅泥火爐,別有一番滋味,茶過三巡,他們又說起了荊州和揚州之戰,這一次高順又是大勝而歸,而有了楊彪對劉備的責怨,連蔡邕現在對劉備也頗有微詞,更不要說王烈等人了,要不是他們是經歷了無數風雨的老世故,恐怕早已讓陳琳在《龍城月讀》上好好渲染一番了!
“先生,徐庶將軍求見!”談論之際,忽然有家丁進來傳信!
三老相視一眼,都知道徐庶是從揚州來的,而在這之前,他們已經收到了高順的親筆書信,知道徐庶是帶了人來,並未只是拜見他們幾個老傢伙。
“快請進來!”王烈笑道:“我倒要看看能讓元溯如此掛心之人,究竟是還等模樣!”
楊彪還是直脾氣,搖頭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豈能以貌取人?你不看那龐德公之侄,揚州一戰,不僅識破周瑜之計,還反將一軍,可謂奇才!”
王烈不以爲忤,反而笑道:“文先兄居然在此評論龐統相貌,他日到了荊州,我定將此事告知龐德公!”
幾人聞言,都相視大笑,指着楊彪看他笑話,可謂童心未泯,楊彪自知失言,那個龐德公可是最恨別人說他侄兒相貌醜陋了,這要是聽了去,他兒子在襄陽恐怕也要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煩了。[]
“元溯說此人熟知天文,如何考較,便要看伯喈兄了!”黃琬笑着轉向蔡邕,天文曆法,這些人中間也就蔡邕懂得最多,他可是大儒馬融之徒,博學自不必說。
說話間徐庶已經帶着一個三十上下的文士走進來,只見此人相貌倒也普通,留着三縷清淡黑鬚,身材略顯肥胖,由於天冷,臉上凍的通紅,但一雙眼睛卻很清明,正是在巢縣被俘的闞澤!
“學生徐元直拜見各位先生!”徐庶進來之後,先以學生之禮拜見四人。
闞澤也在一旁躬身行禮,這一番千里跋涉來到洛陽,他一直想不通高順究竟要幹什麼,也不派人來勸降,也不見放他回去,卻讓徐庶把他帶到了這裡,見了四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闞澤更是迷迷糊糊。
“元直揚州一戰,不負衆望,不必如此客氣!”他們幾個也是與徐庶相熟的,自然沒有那麼多禮數!
徐庶側身先向他們介紹了闞澤,並未替他是俘虜的身份,接着便向闞澤介紹這幾個老者,闞澤聽一個名頭,便要一陣震驚,到最後說完蔡邕的時候,已經徹底呆住了,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生平還能見這些人一面,尤其是蔡邕,在經學方面的造詣,讓人高山仰止!
闞澤對蔡邕的欽佩,絕不必其他文人低多少,反而是越懂經書,越對蔡邕敬仰,每一期的《龍城月讀》他必定想方設法搞到手,但凡有采用的書法,便全都收藏起來,如今忽然面見真人,饒是他修生養性,也有些手足無措了!
“學生……闞澤拜見各位先生!”愣了一下之後,闞澤連忙再次行禮,甚至連聲音都有些發抖!
“嗯,看來我們幾個老頭子還是有人惦記着的!”楊彪揚着下巴,摸着白色的山羊鬚笑道:“都別客氣,到了這裡,不論官職、不論身份,先來品品這黃山的雲霧茶!”
徐庶笑笑,拉着激動不已的闞澤坐在下首的茶桌上,然後主動爲大家烹茶助興,不多時後院響起了清越的琴聲,如清泉叮咚,如珠玉羅盤,霎時間讓整個院落都變得空曠起來,彷彿令人置身於山崖之巔、雪松之下,悠然自得!
一曲過後,徐庶的茶也正好煮好,楊彪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琴聲猶佳,只可惜意境尚且不足,要是伯喈兄能夠親自操琴,今日便不枉虛度矣!”
“仲宣琴藝,已日趨臻熟,其性情如初春草木,文先公卻以遲暮虛靜品之,自然差了許多!”蔡邕顯然不會上楊彪的當,反而數落了他一番!
楊彪見他的意圖被識破,嘿嘿一笑,自顧飲茶了,幾人這纔將注意力轉到闞澤身上來,問及東吳民情,孫氏之政,漸漸的便將話題引到了天文曆法之上,蔡邕相問,闞澤都能從容對答,從蔡邕的神色中便看出十分滿意。
閒談一陣,蔡邕又把琴室的王粲叫出來一同入座,王粲乃是荊州人士,也聽說過闞澤的名聲,言道:“聞仲翔稱足下爲蜀之揚雄、今之仲舒,生性矯傑,蓋蜀之揚雄,儒術德行,亦爲一時之冠,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面前坐着這幾個大佬,闞澤再自傲,此時也心虛不已,連說不敢,不過他在天文曆法方面的造詣,的確得到了蔡邕的肯定,而且認爲他要是繼續研究,將來必定會超過他,這讓闞澤一顆星澎湃不已!
此時時機成熟,徐庶也知道該到自己說話的時候,便對闞澤言道:“高將軍自任幷州刺史以來,組建書院,廣納賢才,彙集天下英傑,尚缺能通天文之人,知德潤精通此道,故命在下帶先生來此,若先生肯屈就,便可留於書院,以成學術!”
闞澤一驚,這才明白過來高順讓他來洛陽的原因,這是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誘餌啊,要是錯過這個機會,恐怕今生再也無法見到蔡邕一面,要是就此留在洛陽,他不被江東那些人罵死纔怪呢!
“老朽年過花甲,今幸遇佳才,若汝不嫌棄,可與仲宣聽候左右,也不枉家師之藝遺落冢中!”闞澤猶豫之際,蔡邕再次拋出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誘餌!
“學生願侍奉左右,聆聽垂教!”
此時闞澤還猶豫什麼?蔡邕同意收他爲學生,這是多大的榮耀?有了這個身份,誰還敢指責他?他不過是來學藝,並非歸降高順,此時闞澤在心底,已經深深的感激高順了,哪個諸侯會爲一個俘虜而如此煞費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