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縣,這座原先不過是靠着那些商人逐漸發展起來的小縣城,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座軍事要塞,諸葛亮和魏延並未派兵前往荊州,但也不會在永安無所事事,三萬兵馬在這幾月時間內將永安城重新修葺一番,加上這些精兵防守,足以抵擋三四十萬人馬的進攻!
諸葛亮雖然已經猜到襄陽無法防守,但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劉備依仗的獻帝居然中途出了意外,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下可好,一下子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諸葛亮心中自有恢復漢室的宏圖大志,但他也無法接受獻帝就這麼死在路上,屍骨無存,這樣的意外連他都生出一種無力感來,現在的劉備可是罪大惡極,而他追隨劉備,不就是爲了光復漢室大業,現在卻成了罪惡的推手!
消息傳到永安的時候,全軍震驚,諸葛亮半晌無言,魏延更是錯愕不及,這都是什麼事?就連魏延都猜到了即將到來的惡果,諸葛亮就更不用說了,他這幾月的準備似乎就要付諸東流了,如今劉備成了竊國之賊,他再輔助劉備,不就是助紂爲虐?
彷彿是天意弄人,轉眼之間的轉變,讓諸葛亮出山的意圖南轅北轍,這不僅是對他個人的打擊,恐怕荊州的諸葛家族,也會對他施加壓力,當時一己之力說服家族之人,老大諸葛瑾去了東吳,諸葛亮輔佐劉備,想以一己之力扭轉乾坤,但現在看來,劉備似乎已經沒有了翻盤的機會了!
永安城外,諸葛亮帶着魏延迎接劉備大軍,雖然已經心有準備,但當他看到劉備的時候還是心中一驚,一日之間,劉備似乎蒼老了十餘歲,鬚髮皆白,與當年的伍子胥倒有一拼,而劉備黯淡無神的雙目,早已沒有了平日的睿智和沉穩,哪裡還有半分英雄之姿?
主顧二人相顧無言,只一個眼神,便交流了許多,三軍無言,默默進入城中,就連最性情豁達的張飛,也一語不發,雙目竟似有些呆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兵馬自有魏延先接應,不過這不到兩萬殘軍敗將,一個個士氣低落,現在根本顧不得什麼好壞,最主要的是能有一口熱粥,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連日在雨夜中行軍,一個個都全身污泥,簡直和乞丐沒什麼兩樣!
永安城中,那些百姓看到劉備淪落到這個地步,再加上那些風言風語,果然沒有看到天子車駕,頓時都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再看向劉備的眼神,便不是尊敬和期待,而是鄙夷和唾罵,甚至還有仇恨!
“事已至此,亦非主公之過,亮自會設法安撫民心,重振士氣,主公一路勞累,當趕緊歇息,早日恢復神氣,也好再議良策!”連尋常的議事都省去了,太守府中,諸葛亮只帶了楊儀幾人和劉備議事!
“唉!”劉備一聲長嘆,乾涸的嘴脣微微發顫,掃視衆人道:“不想我劉備奔波一生,一心只爲匡扶漢室,忠心耿耿輔佐陛下,卻不料天意弄人,成了罪大惡極之人,眼下唯有一死,方能謝天下!”
“主公萬萬不可!”楊儀等人一聽,嚇了一跳,趕緊勸說劉備:“今陛下雖龍歸天上,然主公爲大漢皇叔,乃僅存漢室血脈,豈能一蹶不振,眼下正當舉行國喪,重振士氣,延續大漢雄偉之時,豈能拱手讓與他人?”
楊儀之意,無非是讓劉備代漢而立,重整旗鼓,不要就此放棄,劉氏眼下就只剩他和劉璋,而劉璋闇弱無能,誰也不看好,如果劉備放棄了,便意味着漢室江山斷絕,豈不是便宜了高順,讓高順名正言順的自立旗號?
“備護駕不周,罪惡難恕,焉能再繼大統?”劉備慘然一笑,一夜之間,彷彿他的雄心壯志已經無存,顯然獻帝的死,對他造成的打擊極大!
諸葛亮知道此事不可一蹴而就,眼下劉備的聲望已經一落千丈,萬民指責,要是再自立爲皇,被有心人利用,劉備變成了有意害死皇帝,以便自立的人,那與王莽之流又有何異?
想至此處,諸葛亮言道:“主公連日勞累,加之陛下龍歸,心神俱疲,還是先將養一日,待吾等準備國喪之禮,先遙祭陛下,待此事了卻,再說商議大事未遲!”
劉備無力的點點頭,其他人也知道此時不可倉促,而且一路奔波,也都十分勞累,拜別劉備之後各自趕緊去休息了,諸葛亮讓人服侍劉備歇息,現在城中很多事需要他去處理,今日見到劉備這番模樣,恐怕全城都已經對劉備不滿了,民心動搖,這可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秣陵,孫權面色陰沉的高坐帥位,下面的文武臉色也都不好看,各自低垂着頭,一月前接到劉備的求援信,孫權便召集文武議事,一時間支持出兵的和坐山觀虎鬥的爭論不休,雙方各執一詞,讓孫權難以抉擇,而就在此時鄧當敗於甘寧之手的消息傳來,更是讓孫權不敢輕舉妄動!
高順水軍表現出來的實力,讓東吳上下震驚不已,尤其是那些逃回來的士兵所彙報上來的情報,更是大大打擊了東吳的士氣,沒想到高順的水軍不僅訓練有素,而且戰船也如此厲害,新奇的打法更是讓一向自詡水軍無敵的東吳一籌莫展!
此時就連主張出兵的一方也都聲音漸弱,高順在廬江有三十萬兵馬,江夏還有十萬水軍,而甘寧的水軍先部已經到達,更是鋒銳無比,太史慈率領的水軍至少也有二十萬,這麼多兵馬威懾長江,東吳的壓力驟增!
於是大家的討論便從是否支援變成了如何應對高順大軍上來,自然有主張出擊的,與主張議和的,甚至還有主張投降的,不過這最後一個微弱的聲音很快就被一陣謾罵和孫權冰冷的目光所淹沒,大家再次焦灼起來,不過全軍備戰卻是一刻也不敢耽擱的在進行着!
就在雙方各執一詞吵鬧不已的時候,先是趙雲佔領荊州,劉備兵敗的消息傳來,還不等他們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獻帝駕崩的消息再次讓江東震動,他們頓時明白,自己的這個盟友已經墮入萬劫不復之地,從此之後,他們就要獨立面對高順大軍了!
而南郡的求援信更是證實了這一點,江陵三十萬人馬士氣正盛,如果南郡不保,趙雲從陸路進攻,高順從長江水路進攻,東吳如何抵擋兩路夾擊?此時他們忽然發現了劉備的重要性,原來劉備丟了荊州,並不是他們希望的那麼好,雖然除去了一個勁敵,但高順的威脅似乎更大!
此時大家纔想起魯肅之言,他們與劉備脣齒相依,任何時候一定要全力相助,但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討論過了劉備之事之後,他們議論的重點再次轉移,對於南郡的留守,再次開始了爭執!
永安城在三日的準備之後,終於勉強湊齊了一些簡單的依仗,劉備親自帶着城中文武和所有士兵,全身縞素來至長江祭奠,爲獻帝舉行國喪,許多百姓也都自發結隊前來,在下游的方向跪地祭拜,一連三日,劉備都在江邊焚香祭拜,似乎要爲自己贖罪!
不過這些還是換不來天下百姓的原諒,劉備心力交瘁,加上冒雨趕路,終於一病不起,甚至出現神志迷惘的狀況,諸葛亮大驚,趕緊命人將劉備先送往白帝城養病,永安留霍峻帶五千兵留守,在此期間,他們又有一千多人逃走,兵力狀況實在慘不忍睹!
白帝城的守軍卻不知何時早已撤走,這裡的一千人原本是益州兵馬,在聽說了荊州變故之後全都退走了,也不知道是自發的還是接到命令,總之一個人都沒有留下,大量的糧草和物品也被轉移一空,他們知道自己守不住白帝城,乾脆便讓給了劉備,反正也不過是一座無關緊要的小城而已,往後還有江州這個益州門戶!
看着空蕩蕩的城池,諸葛亮心中五味雜陳,這無疑證明了益州現在對劉備的態度,本想借助獻帝在手,一路直接進入成都,以劉璋的性格,甚至連劉表都不如,經過一段時間分化,劉備能獨掌益州的可能性極大,但現在沒有了皇帝這個殺手鐗,劉備更是從皇叔變成了****,現在還想進入益州無異癡人說夢,劉璋不派兵來攻打就已經很不錯了!
三軍士氣全無,而現在佔領的地方也就永安一個小小的縣城,白帝城雖是要塞,卻並無多少地方,甚至連百姓都沒有多少,要想重新發展,沒有兵源、糧草和一切供應,就算諸葛亮有通天本事,也是一籌莫展,所謂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了資本,何談發展壯大?
到了這個地步,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不在少數,更何況高順已經獨佔半壁江山,又有了荊州這個可四面發兵的地方,定然不會給劉備再發展的機會,他們似乎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