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毛般的細雨籠罩了整個衡山城,雨不大卻下個不停,讓人煩躁鬱悶之餘也提不起精神,不少北方來的江湖豪客是恨透了這鬼天氣。
城東的一個小茶館內便聚着不少南來北往的江湖人物,在茶館中喝上一杯熱茶,再說說江湖上的掌故,順便認識幾個江湖上的朋友,也算不白來衡山一回。
茶博士給每人都添上了一杯新茶後,便弓着腰退到了後堂。一個剛進茶館的黑臉膛漢子坐在座位上牛飲了一口熱茶,暖了暖身子,接着便對身旁慢慢的品茶的同伴大聲說道:“我太陽他這鬼天氣,江南這孫子地方太也是讓人煩心,不鹹不淡的雨下起來就沒完,以後是再也不來這了。”
他的同伴身材高大,即使坐在椅子上也不比站着的人矮上多少,這人又咂了口茶後纔對那黑臉漢子道:“休要胡說,南方的夏天雖是雨多了些,但咱們江湖中人難道還能被這點小困難難倒不成,再說要不是你一直嚷着要來看看劉三爺金盆洗手,咱們也不用千里迢迢的從關中趕過來。”聽了這話,茶館中不少其他的江湖人也都呵呵鬨笑了起來,黑臉漢子也被說的有些赧然,不過臉色是否泛紅卻是看不出來的。
笑聲剛落,一個坐在二人旁桌的虯鬚大漢便開口道:“這位兄弟要來看劉三爺金盆洗手那是一點都沒錯的,劉三爺此次廣邀天下朋友,眼下衡山城中真是擠滿了天南地北的賓客,這等熱鬧事豈能放過。”喝了口茶,這人繼續道:“更何況咱們這次來給劉三爺賀喜,那便是交上了劉三爺,也是交上了衡山派,更是交上了五嶽劍派。嘿嘿,五嶽劍派如今多大的威風,不用在下多嘴,有耳朵的便知道吧。”
那黑臉漢子聽到有人挺自己,也是哈哈一笑接口道:“不錯,不錯,只看如今五嶽劍派在川中將天魔教壓的擡不起頭來,便知道五嶽劍派的厲害啦。咱們從關中過來,更是聽說君子劍嶽先生要親自來衡山給劉三爺賀喜呢。”
在場諸人聞言皆是大驚,紛紛開口道:“嶽先生難道也會親臨衡山?”,“劉三爺的面子可真是太大了。”,“嶽先生親來,難道他不管川中的戰局了麼?”
那黑臉漢子看到自己如此受矚目,心下得意,更是大聲道:“那是自然,我與趙三哥在關中住店歇腳時,碰到了大批華山弟子,聽他們說‘師傅要去給劉三爺賀喜’,他們華山弟子的師傅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君子劍嶽先生麼,難道還能有別人不成。”衆人看到他的那個高大同伴也是緩緩點頭,證明這話不假,便都紛紛道:“沒想到嶽先生居然會親來,聽說泰山掌門天門道長也會來衡山給劉三爺賀喜,這下衡山城裡真是風雲際會,強手如雲啊。”
還有人喃喃的道:“但嶽先生不在川中主持攻打天魔教的大局,萬一讓天魔教給趁勢反擊了,那可怎麼辦啊?”
旁邊立刻有人說道:“你這就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就憑嶽先生的本事,怎麼會讓天魔教給反擊了去,他老人家出川來,自然有其他五嶽派的高手坐鎮川中,更何況川內還有青城和峨眉兩派。當年五嶽劍派沒入川時,他們兩派還不是照樣頂住了天魔教的攻勢麼。”聽了這話,茶館中的人紛紛點頭稱是。
有一個疤臉的漢子看着外邊絲毫不見轉小的細雨,低聲道:“也不知劉三爺爲什麼要金盆洗手,他不過才五十多歲,正值壯年,功夫也正是巔峰。更何況現在江湖上風頭最勁的莫過於五嶽劍派了,劉三爺身爲衡山派第二把交椅,居然要退出江湖,這真是,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啊。想必嶽先生和天門掌門都親來衡山,也是爲了勸說劉三爺不要金盆洗手歸隱江湖吧。畢竟如今五嶽劍派與天魔教開戰,少了如此一個硬手,就算是五嶽劍派的人才鼎盛,也會肉痛好久。”
他旁邊坐着的獨眼漢子陰陽怪氣的道:“嘿,他嶽先生就是面子再大,也管不到人家衡山派內部去吧,而且劉三爺就算有嶽先生和天門道人撐腰又怎麼樣,哼哼。”
衆人聽到他話中有話,紛紛開口詢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人家衡山派內部又怎麼了?”
那獨眼漢子抿了口茶,悠然道:“我也是在來的路上聽人說的,但在衡山城內,這話卻是說不得啊。”
衆人聽到他賣關子都到:“什麼說得說不得的,說個話怎麼還吞吞吐吐的,要是怕這怕那的,還是趁早回家抱孩子去吧,江湖危險。”
一個矮胖子看着那獨眼龍的樣子就來氣,大聲的道:“哼,不就是他們衡山裡邊莫大掌門和劉三爺之間的事麼,還故作什麼神秘,天下知道這事的可大有人在。”
看到衆人都在緊緊盯着自己,矮胖子得意的衝獨眼揚了揚頭,接着說道:“人家都道衡山劉三爺的功夫其實已經超過了莫大先生,一手三十六路迴風落雁劍那真是神鬼辟易,其造詣更是同門之冠,而且門下弟子也大多強過莫大掌門的弟子,在衡山派中的聲勢已經快要超過莫大掌門了。所以人家爲了顧全大局,不願看到門戶之爭,才選擇金盆洗手的,而且你們在衡陽城中可看到,除了劉門弟子的其他衡山弟子了麼?”
待他說完話,在場的人都‘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並且相互道:“這可是莫大先生的不是了,氣走了劉三爺那不反倒是弱了衡山派的聲勢麼。”
“人家只要掌門之位坐的安穩,哪顧得上其他啊。”
一個身穿綢衫的中年漢子忽然開口道:“慎言,這可是在衡山城裡,諸位可要小心禍從口出。萬一讓衡山弟子聽了去,哼哼,想想現在天魔教過的苦日子吧。”
那矮胖子不服道:“他們衡山派的人巴不得劉三爺退出江湖,怎麼會下山來,我來了衡山城這麼多天了,除了劉門弟子可是連一個衡山門人都沒見着。”
那中年綢衫漢子面露嘲諷,指了指外邊道:“那這些人是誰啊?兄弟可別說雨大看不清楚。”衆人順着那漢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大隊的衡山弟子行在街上,看樣子是往劉府的方向走去。這些人都是身穿雨披,頭戴斗笠,腰懸長劍,行走間悄無聲息,足有百多人,幾位領頭的人更是全身真氣鼓盪,細雨雖然綿密,卻無法近身。
中年漢子指着領頭那個極爲顯眼的高大青年道:“諸位,可識得那人麼?”那青年與後邊的人穿着相同,但在座衆人都是跑江湖的老手,雖說可能功夫不高,但見識還都是有些的,看着那青年沒有雨具相護的雙腿,居然一點都沒有被淋溼,乾乾淨淨的彷彿外邊根本沒下雨一樣,要不是鞋上的污泥,衆人可能還會下意識的忘掉這些人是從衡山上下來的,可是趕了不近的山路。
看到衆人紛紛搖頭,那太胖子更是神不守色,中年人揚聲道:“這領頭的弟子正是衡山掌門弟子之一的宋金。人家掌門一脈自然得在衡山坐鎮,怎麼能總去與他人拼命,要是那幾個掌門弟子有個閃失,嘿嘿,那衡山派才真是熱鬧了。”
“看看這人如此不凡的內力修爲,居然在江湖上名聲不響,你們還敢說衡山掌門一脈無人,哼哼,不說修爲可能更勝這人的曉峰,就是莫大掌門的小徒弟林平之也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無知者無畏啊。”
這時那個黑臉膛漢子彷彿沒聽懂中年人話中的揶揄,開口道:“這位兄弟,你說的曉峰在下是知道的,人家身爲衡山首座大弟子,那功夫自然是不凡的,可是你說的林平之又是哪個?”
有人在旁邊道:“是個紈絝子弟罷了,這林平之乃是福州福威鏢局的少爺,聽說當年他在衡山內部比劍時傷了同門,被遣下山來歷練,結果一連兩年也沒闖出個名頭,川中大戰更是沒見過他出場,哼哼,可能是躲在哪裡享福呢吧。”
綢衫中年人斜了那說話之人一眼,撇撇嘴表示不屑,之後便轉過頭去喝起了茶。茶館裡邊的衆人看這人說話又說道一半,便催他快說,還都瞪了插嘴那人一眼,讓他別搗亂。
中年人慢慢飲盡了杯中茶水後才緩緩道:“真不知你們是怎麼走江湖的,居然敢說那林家少爺毫無名氣,嘿嘿,問你們一句,知道謝驚鴻不,又聽說過‘追殺萬里’謝驚鴻沒?”
疤臉漢子冷哼道:“兄弟問這話是何意,咱們就是再孤陋寡聞,也知道琴曲絕世的謝公子。這謝公子不光琴彈的好,而且功夫更是厲害,當年人家剛出道時,便追殺了田伯光小半年,那田伯光號稱‘萬里獨行’,可是卻在謝公子手上栽大發了,因此江湖上便有人戲稱他‘追殺萬里’。不過有幸聽過謝公子神曲的人,更願意稱呼他爲‘琴中仙’,以表示謝公子琴道修爲的不凡。”衆人也跟着點頭,表示同意疤臉的話。
那中年人也不着惱,悠然道:“既然諸位都知道謝驚鴻,那怎麼還說人家林平之沒名氣?”
那疤臉漢子被氣樂了,開口道:“謝公子是謝公子,林平之是林平之,他謝驚鴻名氣再響,又與那林平之何干?難道,難道?”
中年人嘿嘿一笑道:“沒錯!這個消息雖然秘密,但畢竟已經過了兩年了,這事便漸漸從衡山和華山兩派中傳了出來。年前我在川中與華山的樑發少俠合力殺滅了一個唐門高手,之後我二人又都身受重傷,便找了個地方秘密修養。正是那會,樑少俠在閒聊中提起的,並說當年的林公子功夫就已經很高了,也不知道這兩年會再厲害到什麼地步.人家的功夫高明,自然不懼魔道之人,之所以沒入川參戰,想來是有更重要的事,或是練功練到了緊要關頭。所以說人家莫大掌門一脈實力強勁之極,根本就不懼劉三爺有什麼別的心思。”
聽了這個秘聞,衆人又都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有人佩服中年漢子道:“想不到兄臺居然認識華山派的弟子,並且還與人家合力殺過魔道高手,厲害,厲害啊。”
還有人喃喃道:“這麼說來林平之林公子的功夫是非常的高明瞭,難道他練的是福州林家的‘辟邪劍法’不成?年紀輕輕的居然就如此的厲害。”
“這也保不準,不過要說這年輕高手,我看還是人家華山的令狐少俠更勝一籌。哼哼,人家令狐少俠在川中大戰中可是大放異彩啊,更何況人家還有嶽先生這等功夫如此高明的師傅在。”
衆人聽了這話也紛紛稱是,都道:“五嶽劍派果然沒有一派是省油的燈,各門各派中藏龍臥虎、高手如雲,後備弟子更是人才濟濟。”
說着說着,衆人不覺停下話頭,看向了剛進門的一個藍衫少年,這少年面容清秀,要不是腰間掛着佩劍,旁人只會以爲這是哪家的學子。不過真正引得衆人矚目的,乃是這少年的穿着,一襲藍衫,正與剛纔過去的大隊衡山弟子衣着相同,且腰間的佩劍看樣子也是衡山派的款式,想來這少年便是衡山派的弟子了。
在座的大多數人剛剛都附和了矮胖子針對莫大掌門的話,雖然知道這少年是沒聽到的,要不然肯定早就上來拼命了,不過還是害怕這話傳入衡山派人耳中,矮胖子更是不堪,桌子下邊的雙腿已經開始發顫了。
隨着矮個胖子會賬走人,大多數人也都跟着匆匆而去,剛纔還人聲鼎沸的茶館一時間竟走得只剩下六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