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收復的好處,所有人都知道,只是這般當面說出來的,卻只有徐光祚一人。而此前的正德,一心只想着貪玩享樂,從保定回來之後,總算醒悟了一些。
他聽得這收復河套不但於國於民都有大利,就連對自己在史書之上的名聲,也是極爲有利,當下他那有些黯淡的眼神,不由得閃起了一些光彩來,心中對那徐子龍,卻也是更多了幾分興趣。
劉瑾善於察言觀色,眼見得正德好似被徐光祚一番言語說起了興趣,雖然他看不起正德,可這大庭廣衆之下,正德畢竟就是君上。
如果正德被徐光祚一番言語說服到了徐光祚乃至徐子龍那一邊,只怕劉瑾的計劃就要出現了變數。
當下他也是不再等徐光祚繼續說下去,而是大聲爆喝道:“呔!定國公,你休得在朝堂之上滿口胡言!”
徐光祚的話其實還沒有說完,被劉瑾這番爆喝,卻也是有些憤怒,看着劉瑾,梗着脖子問道:“本公此話,字字發自肺腑,字字道明實情,敢問劉公,卻又有何處胡言了?”
“哼!”劉瑾不等正德反應過來,只是說道,“我且問你,徐子龍在成爲河套參將之前,是何身份?”
“是寧夏鎮羌堡的守備!”對子龍的履歷,徐光祚早已經瞭然於胸,當即毫不猶豫的答了出來。
“好!”劉瑾得意的一笑,說道,“那你之前所說,義士徐子龍,那這個義士從何而來?”
“這……”徐光祚聞言語塞,其實子龍進入河套,確實放棄了一切大明職務,就是爲了與當時的大明劃清界限,不使自己的行動,影響到河套與大明的全面開戰,這也是當時徐光祚的要求。
畢竟那時候,所有人都不能確認子龍一定能瓦解天王派,徐光祚那時候的想法,更是想着以子龍爲藉口,拖延以魏彬爲首的主和派的議和提議,藉機戰勝鄂爾多斯,取得輝煌的成就。
只是後來形式突變,徐光祚雖然坐擁十萬大軍,但是在鄂爾多斯的遊騎以及天王派的精銳突襲之下,只能在漫長的長城邊境線上,被動防禦,差點就被鄂爾多斯與天王派聯合打破了防禦,突襲到寧夏城下,鑄成大罪。
最後關頭,子龍出人意料的力挽狂瀾,不但以一己之力在河套推翻了如日中天的天王派,更是帶領河套大軍出套,與徐光祚聯手,一起擊敗了阿希格的天王派大軍,逼退了鄂爾多斯的大軍。
這樣一來,徐光祚就對子龍刮目相看。他下意識的又不想把子龍之前的境遇翻出來,因此就一直潛意識以義士稱呼子龍,這樣一來,心裡也是稍安了幾分。
可是他卻沒有料到,這一個稱呼,卻就成了劉瑾的一個突破口。
劉瑾見得徐光祚語塞,當即趁機發難,繼續問道:“那老夫再問一下徐國公,你可知道這位你口中功勳卓著的徐子龍,此前到底是何身份,何出身麼?”
“……”徐光祚心裡咯噔的一跳,總算是明白劉瑾發難所在了,只是他雖然知道,卻也已經沒了應對的辦法了。
“陛下、太后、諸位同僚!”劉瑾見徐光祚如此,便知道這位國公的氣焰已經被自己打壓了下去,可他卻也沒有準備就此放過,而是繼續說道,“這位徐國公口中功勳卓著的徐子龍,最開始的身份,不過是一介乞丐,後來機緣巧合,得了那魔教教主的武功無極劍法,也就成爲了一名江湖遊俠兒!
後來他認識了安王的千金,朱婉兒小姐,就與這位安王的千金私定終身,去了寧夏。安王許是對這位江湖遊俠兒頗爲滿意,就着力栽培於他,把自己王府護衛司掌管訓練的指揮僉事的差事,交給了這位徐子龍。
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徐子龍卻原來竟然就是風月幫幫主,馬風月的兒子,這樣一來,風月幫與安王更爲親睦,兩家爲了這門兒女親家的事,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據錦衣衛回報,徐子龍藉着是安王未來女婿的身份,不但招降了禍害寧夏許久的黑風土匪,還把這些土匪的家眷散入風月幫的管轄之中,更有甚者,他還把黑風土匪編爲了鎮羌堡守軍,自己搖身一變,也成了鎮羌堡的守備。
至於徐子龍孤身前往寧夏,魏彬魏公公曾經跟我說過。
那卻是因爲天王派的條件是逼迫我們大明交出風月幫以及馬風月,可非但徐子龍這位親兒子不同意,就連安王也是不同意。
主事的徐國公爲了調和兩邊的意見,就摘除了徐子龍一應職務,派他前往河套,伺機瓦解天王派。
就因爲徐子龍去了河套,安王就擅離職守,與鎮羌堡那數千由土匪招安來的守軍一起,北上河套,相助徐子龍,打敗了天王派。
而天王派的覆滅,更不管這些人什麼事,只是因爲天王派內部漢蒙兩派爭權奪利,又有勿吉人首領胡獨鹿想要反抗天王派統治,徐子龍等人不過是適逢其會,這其中功勞未必有多大,但是這其中的罪愆,絕對不算少的!
更何況,這位徐參將在被朝廷封爲河套參將之後,非但沒有留在河套,盡心竭力報效皇恩,反而又一次擅自離開河套,進入了中原。
期間加入了天陰教這等魔教,屠戮了泰山一地千餘武人,又糾合了少林、武當等派,與天陰教惡戰一場,最終如願以償的成爲了武林盟主。
這等興風作浪,只知謀求一己之私,枉顧天下大義,擅離職守的人,還能稱之爲功臣,還能稱之爲義士麼?
定國公,徐國公,我問你,這樣的人,他配麼?”
在峨眉山又一次失敗在子龍的手上之後,劉瑾就派出了三廠一衛,到處探查子龍的過往,卻把子龍的事情探查的非常清楚。
這上述所說的事情,卻都是真實的,只是劉瑾從另外一個角度去闡述,也就生生的把子龍這麼一個忠肝義膽的俠義之士,變成了一個自私自利,意圖不軌的小人了。
劉瑾一字一句的說完,徐光祚卻也是臉色蒼白,一時不知從何辯駁。
而劉瑾的黨羽,兵部尚書曹元卻立即站了出來,眉飛色舞的說道:“如若不是劉公說,下官等還被這大奸似忠的奸人蒙在了鼓裡!這人非但到處興風作浪,攪得天下不得安寧,還善於借勢借力,培植自己的勢力,實是一名居心叵測之人啊!”
“不錯!”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谷大用也是出面說道,“據東廠奏報,這徐子龍不但利用天陰教的殘餘,成立了一個名爲天龍幫的幫派,更是藉助打擊天陰教的機會,成爲了武林盟主。而且在河套草原的各部族之中,都流傳着他那河套王的名號!”
“河套王?”正德皇帝本還是對子龍頗感興趣,可聽得這等名號,忍不住有些驚愕。
坐在正德皇帝一旁的太后更是表面上怒氣勃發,內心裡卻是好似吃了蜜一般,甜絲絲的,故意氣憤的說道:“豈有此理,我大明最高的封爵,就是一個國公而言!王爵的話,歷來只有宗室才能接任!如今這徐子龍不過是一介乞兒出身,一朝得勢,就想着稱王做祖,真真氣煞哀家啊!陛下,哀家建議你現在就下旨,撤了他河套參將的職務,着令他回京候審,如若不從,可速發各地大軍,出套剿滅之!”
“太后所言甚是!”劉瑾眼見得已經把子龍在朝廷的形象給毀成了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當即也是極爲開心的說道,“成化年間,尚能有紅鹽池大戰的勝利,如今陛下英明神武,頗似太祖、太宗,定能一戰而擒徐子龍,徹底彌平河套亂事!”
“臣附議!”曹元又率先說道。
“臣等附議!”其他劉瑾黨羽,自然也是忙不迭的站出來說道,
不一會兒,偌大的奉天殿,倒有過半的朝臣站了出來,附議劉瑾的建議,卻是頗爲震撼人心了。
正德皇帝高踞龍椅,看着下面羣臣附議,不禁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雖然未曾親眼見過,可正德皇帝昏迷之時,隱隱聽人提起,徐子龍的相貌與自己一般無二。
再加上於家莊突圍之後,那名爲黃掌香、樑夢雪的兩女前來追殺,卻是徐子龍與上善木子捨命救援。
最終徐子龍這等武功高強之人,更是因爲自己的拖累,也被那兩女施以毒手,放倒在地,如若不是獨孤劍神突然來到,只怕就與自己一同魂歸地府了吧!
而且據錢寧事後所言,這位徐子龍高風亮節,衝殺在前,撤退在後,實是一位義薄雲天的好漢。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劉瑾口中那等自私自利,一味只想着自己好處的人呢?這樣的人,又如何會處心積慮,培植勢力,意圖不軌呢?
可現在朝堂之上,半數大臣羣起進諫,更有太后、劉瑾這樣的人爲首,正德皇帝卻是贊同他們的諫言不是,不贊同他們的諫言又不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呆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