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天的水米未進,周筱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
靜靜的靠在這個重新擁有的令人安心又溫暖的懷抱,周筱不知什麼時候又睡了過去。
蕭再丞憐惜的細細的輕吻着周筱那蒼白、瘦的已經不及他巴掌大的一張小臉兒,一遍又一遍,直到沉睡的周筱有些煩亂的皺了皺秀氣的眉頭,這才停了下來。
然後,再往懷裡緊了緊那個纖細的身子,那種久違的澎湃與激情,還有幸福重新降臨的喜悅,即便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仍讓他不捨睡去。
那份恐懼,不是隻有周筱纔有,蕭再丞的內心,來得更加的強烈。
他更怕醒來後,眼前的一切終究是夢一場。懷中的人兒,已經又拒他於八千里之外的遙遠。
於是,就那樣緊緊的摟抱着懷裡的人,眼睛一刻也不肯閉的盯着眼前的那張小臉兒,直到天明。
不記得有多久沒睡過如此舒服又安心的一場好覺,周筱還沒有睜開眼,就已感覺到身體上傳來的那份舒爽。
突然,大腦一頓,周筱猛的睜開眼……
還好,眼前的人還在,確實不是夢。只是……
“蕭再丞,你……是不是又是一夜沒睡?”看到那直直的盯着自己的雙眼,裡面的血絲已經比昨晚更加的密集濃重,臉上的神情更顯疲憊和憔悴,周筱一下就明白過來。
“我……擔心……”蕭再丞聲音嘶啞,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不會再走了!”周筱看着蕭再丞的眼睛,輕聲卻又堅定的說道。
然後伸手,再次撫到蕭再丞的臉上,輕觸了一下他的眼睛,再順着臉頰滑到那長滿胡茬的下巴上,像從前習慣的那樣,用手指輕輕的摩挲着。
“小小……對不起!”蕭再丞握住周筱的那隻手,再次滿目帶着深深的愧疚,並聲音發哽的說道。
“過去了!
‘爭奈相思無拘檢,意馬心猿到卿卿。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唉!感情的事,又豈是我們所能控制得了的。
康康的奶奶臨去世前曾抓住我的手說,一輩子太短暫了,她希望我們能夠重新的在一起,希望我們能幸福。
在她生前還給我講過她兒子和兒媳的愛情故事,那樣的一種生死相隨的愛情,雖然美麗,但太淒涼。
從別人的故事裡,我才一點點的頓悟,原來,愛到極致,卻也並不是一種完美,或許還會帶着某種悲壯。
可是,我們卻在經歷並上演着這類似的一幕。
短短的不到兩年的時間裡,經歷了別人的生死,又經歷了我們自己的幾次的生死,還有什麼是看不透的呢!
我只是……不希望她真的變爲一出悲劇而已。”
不經意間,周筱已經停下手上的動作,手就那樣的放在了蕭再丞的臉上,眼睛望着屋頂,目光幽深而清泠的說道。
“小小,我對不起你,雖然通過不同的方式,我也說過很多次道歉的話。但是,卻是不能減輕我心裡哪怕是一點點的愧疚。
我以後一定會努力彌補對你曾經造成的傷害,一定會用餘生所有的時光加倍的對你好。
一想到曾經發生的一切……想到你躺在重症室裡放棄求生的慾望那一幕,我總會膽顫心驚。每到那時,我就恨不得殺了自己。
我幾乎每天都會在噩夢裡醒來,夢到你離開了我,而且是永遠……”
“不要說了!一切得來不易,曾經的痛苦的傷害,就不要再提了!”周筱用手按住了蕭再丞的脣,輕聲說道。
“好,不說了!從今天起,我們是一個全新的開始。”蕭再丞輕吻了一下週筱的手指,臉上的肌肉,終於鬆馳下來、
“你睡會兒吧!我陪着你。”周筱往蕭再丞的懷裡靠了靠,又閉上眼睛。
“嗯!”蕭再丞知道,周筱是在向他做着保證,一個不會再離開的保證。於是,終於安心的合上眼睛……
回帝都的飛機上,只有周筱和蕭再丞兩個人,據蕭再丞說,許醫生和蕭軍因爲有事,已經先一步回了帝都。
“你告訴我,好好的,你乘坐的直升機怎麼會突然的出了事呢?
難道起飛之前就沒發現有什麼故障嗎?
你……又是怎麼逃生的?
還有,有沒有其他人員受傷或是……”
這是周筱第二次問蕭再丞這個問題。
第一次蕭再丞回答說,在那個時間裡,只想和周筱兩個人靜靜的待在一起,不想讓其他任何的事來影響到兩個人的心情。
“起飛前沒發現有什麼問題,直到到了C市上空時,才發現出了故障,但是等發現時已經無法迫降。
爲了不造成無辜人員的傷害,我們儘量的將飛機駕駛到無人的區域才跳的機。
由於我是讓另外兩名機上人員先跳的機,所以他們的落下的位置要好些。我因爲跳的晚,落的位置不太好,所以回來的纔有些晚。
對不起小小,嚇到你了!”
蕭再丞緊了緊一直被自己摟在懷中的周筱,連聲的道着歉。
蕭再丞雖然描述的雲淡風輕,但當時那出乎意料和控制之外的驚險,真的是很令人後怕。
“你不用安慰我,肯定不會像你說的那麼輕鬆和簡單。
蕭再丞,我只想告訴你的是,你要是敢隻身一人拋下我們母子幾個的話,我就直接追到陰曹地府去和你算帳。
不信你就試試看!”
周筱用惡狠狠的目光看着蕭再丞說道,同時,眼眶又紅了起來。
“不會了……對後絕對不會了!”蕭再丞輕吻了一下週筱的額頭、眼睛……柔聲道,大手也撫到了周筱的臉上。
“蕭再丞……”周筱又輕輕的叫了一聲。
“嗯?”蕭再丞低頭,看着周筱的眼睛。
“你告訴我,你真的不是故意想要用放棄自己生命的這種方式,來求得我的原諒嗎?
我要聽實話!”
周筱也看着蕭再丞的眼睛,一字一句,沉聲問道。
“我……”
“我要聽實話!”見到蕭再丞那猶豫的神情,周筱再次強調了一遍。
“有那麼一瞬間是的……但是,卻在同一時刻,你的影子就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捨不得離開你。
哪怕你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我、恨我、甚至是永遠的躲着我,哪怕是我只能躲在遠處看着你,我都覺得是一種滿足。
一想到再也見到不你,像你說的,萬一真的有來世,而我卻一個人早早的等在那邊,等你去了的時候,我已經比現在的我還要老……
我就拼命的想要活下來,要好好的守着你。”
經過這麼多的風雨磨難後,蕭再丞好像變得比從前更感性了一些,在周筱面前,也能把情感表達的更多了一些。
“蕭再丞……”周筱將臉埋進蕭再丞的胸前,再次泣不成聲。
“還好、還好……我的小竹子又回來了!”蕭再丞緊緊的抱着周筱,閉上了眼睛……
當蕭再丞摟着周筱出現在蕭家老宅的時候,正在客廳裡相對着長吁短嘆,看着圍坐在鋪在地上的墊子上的三個孩子玩耍的蕭老爺子和蕭老太太,全部驚得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的呆愣在那裡。
“爸……媽……我回來了!”周筱輕輕的一句“回來了”,包涵着千言萬語,說完,卻已是淚溼了眼底。
蕭再丞緊了緊摟在周筱肩上的那隻手,直直的看着周筱。
“回……回來了!丫頭……丫頭……”
蕭老爺子只說了幾個字,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聲音中那激動卻又帶着驚喜的的情緒,全部表現在了那握在手中的一對核桃,瞬間滑落到地上的情景裡。
“小小……小小……小小回來了!小小終於回來了……我的小小……”蕭老太太伸手捂住了嘴,眼淚不受控制的洶涌的流了出來。
“媽媽……媽媽回來啦……哇哈哈……媽媽回來啦!”小夭夭一骨碌的從毯子上爬起來,連鞋也不穿的就向着周筱撲過來。
還有蕭沛和小沐,從最初的呆愣中驚醒過來後,全部奔了過來,一起摟住了周筱。
“媽媽,您是不會再走了吧!”蕭沛緊緊的摟着周筱的脖子,臉埋在周筱的胳膊上,頃刻間,已令周筱感覺到一股溼意。
小小的少年,不但身高已經躥升過周筱的肩膀,連思想也成熟了好多。對於聚散和離別,已經非常的敏感和緊張。
“是的,媽媽以後會一直陪着你們。”周筱拍着蕭沛的後背,輕輕的回答。
……
這一晚,蕭家老宅是近兩年來第一次重現如此歡樂的場景。
所有人,在蕭老爺子一聲令下後,全部趕了回來。
任何人也沒有提什麼歡迎周筱回來的話,只是在蕭老爺子端起酒杯,說大家一起幹了這杯時,屋內瞬間一陣的靜默。然後,有女性悄悄的回過頭去,偷偷的抺了一下眼睛……
男人們的目光,快速的從周筱和蕭再丞的身上掃過,率先仰頭,一口飲盡了杯子中的酒。
周筱看了蕭再丞一眼,接到蕭再丞此時也正投過來的熱烈的目光,於是微微笑了笑,一仰頭,也跟着衆人一起,一口喝乾了酒杯裡的酒。
這一晚,蕭老爺子不顧自己的年紀,喝到了微醺,在周筱的勸阻下,才放下手中的杯子。
蕭老太太也喝到了雙頰泛紅,臉上的表情較平常豐富了許多。
其他人也喝了個少有的痛快。
直到很晚,才漸漸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