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大四的實習,我回家鄉那邊找單位,秦定然留在M市,我們分開了半年。
爺爺的身體時好時壞,齊涵睿偶爾會給我打電話說一下爺爺的情況。齊涵睿要忙着公司的事務,秦定然當然就不放心讓他照顧爺爺。九叔的女兒生了孩子,九叔已經離開江家回去了。
在那半年裡,什麼事我都學着自己處理,不再經常跟秦定然抱怨。同一個公司單位的女生爲了得到轉正的機會,找我茬的也有,我笑笑就置之不理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當然當然,也有人追我的,每天好幾個電話,送花送禮物。某些女同事就會勸我睜大了眼睛,看清楚,哪個條件好就選哪個,如果男朋友沒有咱們上司的條件好,就趕緊的,能分就分吧。她們沒有見過秦定然,不然她們肯定就不會這樣說啦。我就覺得秦定然是最好的,每個方面都挺好的。面對齊涵睿那樣**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男人,我都沒有動搖不是,現在這個長得還算可以的上司就更加不可能讓我動搖了。
明確地拒絕了咱們上司方名多次,沒想到他竟是個不輕易放棄的人,居然跑到小叔家去。
小叔小嬸竟然還留方名下來吃飯,等我趕回家,就覺得十分地頭大。
小嬸把我拉到一邊說方名帶了很多禮物來,說不收嘛他又說既然送來了就沒有拿回去的道理,只好留他下來吃頓飯。
方名是我們部門的老大,脾氣很好,長得也對得起廣大女性同胞,聽說這人比較純情,沒談過女朋友。他也是挺會挑話題的,我從進門到現在,小叔一直樂呵呵地跟他聊得很高興。
方名說:“叔叔,您覺得我這人怎麼樣?看起來還可靠吧。”
小叔笑道:“可靠可靠。”
小嬸瞪了小叔一眼,小叔有些莫名的樣子。
我說:“方名你不是還有事嗎?唉耽誤你的正事多不好意思,我送你下樓吧。”飯也吃完了,也該走了吧,再留下去就不知道他還會說些什麼了。
方名說:“叔叔,我在追小蔥呢,既然您也覺得我可靠,就幫我勸勸她,給我次機會。”
我說:“我說了我有男朋友了!有沒有搞錯啊你!你這人煩不煩?”
小叔點頭,說:“嗯,有了有了。”
方名依然不死心,說:“不是騙我的嗎?給我個機會行吧,我真喜歡你。”
我汗,這人都跑到長輩面前來了,看起來他挺認真的。可我真沒做什麼讓他銘記於心而後對我芳心暗許的事,大概我跟他小時候的夢中情人長得有點像?
我把方名往外拖,必須說清楚。
方名不相信,說:“我壓根沒見過你所謂的男朋友,你要拒絕我也不必用這種藉口啊。反正我不會死心的。”
我說:“你等着。”我跑回去拿了張我跟秦定然的合照給他看。
方名說:“這人是你哥吧。”
我說:“呃。”
方名欣喜道:“我就知道!”
我說:“不是不是,跟你說不清楚,反正他是我男朋友,我對你沒意思,你徹底死心吧。”
方名說:“誰信,摟個肩膀就是你男朋友?讓我見到他人我就死心了。”
我咬牙,說:“等着,我回去找張接吻的照片你看。”
等我真的去找了照片來,卻發現方名不見了。我嘀咕:“真是,走了也不說一聲。”
我掉頭準備回去,聽到有個人喊我:“秦小蔥。”我跑到護欄處往下望,看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秦定然回來了?
我跑下樓,眉開眼笑地要把他拿行李,他卻說:“抱我一下。”
我猶豫了一會兒,四處望了一會兒,抱了抱他,說:“你回來啦。”
他說:“做賊心虛地望什麼。”
我說:“纔沒有。你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秦定然說:“說什麼,給你時間藏奸夫?”
我鬆開手,瞪他一眼:“神經病。”
他淡淡道:“剛纔有個男人問我認不認識秦小蔥,我說認識,是我妹妹,然後他就非常地得瑟高興,我就不得不補充一句,我們不喜歡喊什麼老公老婆的,就喜歡喊哥哥妹妹,這樣比較有情趣。”
我:“……”
難怪方名不說一聲就走了……
我能想象方名的臉色瞬間變綠的情形……
之後秦定然便沒再回去,在報紙上偶爾能看見齊涵睿的新聞,最年輕有爲的企業領導啦、多名模特以及某某家族企業的老闆女兒公然對他表白啊之類的八卦。
又過了半年,齊涵睿帶着周思思來跟我們敘舊,他的眉間少了些輕浮,多了沉穩來。齊涵睿嘖嘖兩聲,嫌棄道:“這個小地方,飛機場都沒有,居然還要轉車。”
秦定然說:“嫌棄就別來。”
齊涵睿賠了張笑臉道:“啊哈,要來的要來的,我來看看小小蔥。”
晚上齊涵睿跟周思思住在酒店,齊涵睿那個傢伙,跟秦定然在房間裡密談了兩個小時。我就說呢,他怎麼有空來找我們敘舊,原來是有事找秦定然商量?秦定然醒之後,爺爺轉給我的那些財產我通通轉到秦定然名下去了,至於後來他怎麼處理,我也沒問。至於齊涵睿,他就算沒有那些財產,依然可以混得風生水起,現在他已經是SUI的掌控人了。
周思思的真人比電視上漂亮多了,她沒有化妝,有着明媚的笑容。以前見過一次,她對我有印象,告訴了我一些發生在M市的事情,不過那些都已經離我有些遙遠了。
秦定然也沒回去我高中的學校當老師,回來的第一年他還跑去企業裡上班,後來他嫌棄自己老闆沒長遠眼光,公司發展前景不好,他便辭了職,自己開了一家公司。
小光大學畢業也回來了,還把女朋友帶了回來。小光的女朋友打扮得有些中性化,最開始我十分地擔憂,沒想通小光怎麼就走上了BL的不歸路……之後這個女孩子也漸漸往淑女型的方向轉變,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如此看來小光還是挺正常的。
一直對以前沒能養一隻貓咪的事情耿耿於懷,後來我養了一隻黑貓。秦定然沒反對,我很高興,就算他要反對,我也要養,大不了跟他鬧一下,往往他就會無可奈何地妥協了的。
可是之後我就十分地不爽,大黑貓估計是隻母貓,老是喜歡粘着秦定然。如果秦定然坐在沙發看電視,它就會跳上秦定然的膝蓋,揚揚下巴,秦定然就會幫它撓撓下巴,順順毛。它那得意而懶洋洋的模樣,真是討厭啊。我一直以爲那些是我纔能有的待遇,沒想到一隻貓也能享受秦定然的服務!我要情何以堪!
秦定然捧了份雜誌在看,大黑貓喵嗚一聲,歡快地奔過去跳上秦定然的腿。我瞪它,它搖搖尾巴,一副很得意的樣子。我把它從秦定然的膝蓋上拎走,訓斥:“他是我的!”我一把撲進秦定然的懷裡面,宣告佔有權。
秦定然扶住我的腰,輕笑:“是你自己要養的。”
我說:“早知道當初就應該選一隻公的!”
秦定然說:“別養了,這隻送人吧。小光的女朋友不是也喜歡貓嗎?可以送她。”
他一直就不喜歡養貓跟狗的,以前他就喜歡逗我玩,估計把我當成寵物了。不過換個角度想一想,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了,就算被他當成寵物來養,也是很不錯的。
我瞧着他道:“你平時不是喜歡跟它玩嗎?怎麼現在說送人。”
他說:“其實我比較喜歡你坐我腿上,我跟你玩。”
我說:“真的要把它送人嗎?”
他說:“嗯,送了。”
我說:“好吧。那我覺得你可能也不怎麼喜歡小孩子的,本來我想給你生個孩子了,不過既然這樣,還是以後再說。”
秦定然彎着嘴角,額頭蹭了蹭我的肩膀,說:“明年吧,等你25歲。”
我問:“哥哥,爲什麼?”
他吻吻我的額角,說:“覺得你還是有點小。”
他說這句話,又讓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他第一次親我的時候,也是額角,我都記得的,現在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
他那個時候說,不能走錯一步,一步錯,步步錯。我們可能的最終結果,要麼完滿結局,要麼痛苦一生。雖然中間經歷了一些曲折,但是我們現在算是非常完滿了吧。
另一種結果,大概就是我們之後關係破裂,各自建立家庭,每年回來跟小叔小嬸過年,都會尷尬不已。可能很久之後我才發現我愛他,可是已經不能回頭了。
多年以前他就想過這些,可是那時候的我真的沒有開竅。嗯,明年給他生個寶寶來玩。等以後齊涵睿來,讓秦定然更加有優越感。
就這樣了。
(完)——
紙書版結局——
6
敵人已離去,我懨懨地撐着下巴。我終於見到李安月,但是結果比沒見過還要糟糕。這不禁讓我想起高中的經歷,我被人搶過男朋友。我連佟心雨都沒有戰勝,李安月比佟心雨強多了,我實在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這真像是一個魔咒,徘徊在我的腦袋裡不肯離去。
齊涵睿輕輕地敲了敲玻璃制的桌面,喚回我的心神:“雖然吧,我也知道李安月幾乎每個方面都比你好,但是你也別自卑嘛!你也是有優點的!”
我懷疑地望着他:“說說看。”也許我能拾回一點兒信心,哪怕一點兒也是好的。
齊涵睿漂亮的眉尾往上斜,他說:“肯定是有的,先給我想想!”
我悲憤:“沒有你這樣安慰人的!”
他正色:“其實李安月眼光無比的差!這是她致命的缺點!還有她這人膚淺!別人傳什麼她就信什麼!這樣,我來舉個例子,別人都說我花心,感情隨便,其實別人就是根本不懂得我的用心!”
我問:“齊少,那你的用心是?”
他竟然扭頭望着窗外的夜色,用一副憂鬱的口吻道:“其實別人都誤會我了,哪一次不是我受到了傷害,才選擇放手。”
“……你怎麼不去做詩人。”
“你真想聽?我慢慢給你講。”
“興趣不大。”我誠實道。
“哎呀,哪個男人沒一點感情經歷,不是我說,說不定以後你就是秦定然的一段荒唐往事,多少人都認爲他跟李安月能成。先從生辰八字上來說吧,傳聞我爺爺找了個高人給他們看有沒有夫妻相,那高人是說有的。再從其他方面看看……”
我爭辯:“既然是你爺爺請來的,肯定要順着你爺爺的心意說,這種不作數。”
齊涵睿說:“你這樣想還是不錯的,所以還是別太灰心嘛。呵,大不了在他沒有拋棄你之前,你先把他給踹了,然後來涵睿哥哥的懷抱裡。我們家的爭鬥還是有點意思的,你加入了絕對會有驚喜。”
我想象了一下,就覺得頭痛不已,如果真的被逼到那個地步,我能這麼做嗎?逼秦定然後悔,逼他重新跟我在一起?我能相信秦定然嗎?我才發現自己如此迷茫。想要相信秦定然,但是理智告訴我必須給自己留一點後路。
如果哪一天真的聽到他跟李安月結婚的消息,我又會怎麼樣呢?
回了M市的事情我是沒有跟秦定然說的,看見他丟下我跑來跟李安月見面,要不是齊涵睿告訴我,我還被瞞在鼓裡吧。我多少有些賭氣,也不願意主動聯繫他。
這段時間齊涵睿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拿來帶我去玩,比如現在,我們坐在五十多層的大廈頂樓吹夜風。
齊涵睿戴了一頂酒店服務員的帽子,這是他剛纔問酒店路過的服務員要來的,並且一路裝成服務員帶着我深入一般人不能進入的酒店內部,待他玩夠了,又帶我上了大廈的頂層。
不管夜風怎麼吹,他的髮型都能一直保持原始的造型,我忍不住摸摸他的頭髮,他笑得很是燦爛:“今晚玩得開心麼?”
我覺得奇怪,他怎麼會如此有空老是帶我去玩,心裡藏不住疑問就說了:“你都不忙?”
他說:“能有什麼來忙,我被爺爺削減了權力,公司上下都不看好我,都去巴結秦定然了,我現在清閒得很。”
從這裡往下看,車輛的燈光遊走在這個城市,美麗得如同一幅畫。藏在城市內裡的鬥爭,卻也每天都在上演。我不知道齊涵睿跟秦定然鬥成哪樣,而在秦定然顧不上我的時候,齊涵睿竟然花大量的時間陪我,我不得不有些感激他。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很多的人遺忘了,包括自己愛的人,但是依然會有人記得自己,這就沒那麼可悲可憐。
7
只有愛,能走多遠呢?
我什麼都沒有,沒有顯耀的背景,沒有能夠在事業上幫助秦定然的頭腦,我什麼都不能給他,但是李安月可以。
齊涵睿指着遠處的高樓說:“看,那裡就是SUI的總部。我以前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爬上最頂層,俯瞰下面的一切。以前我真的就像是站在最頂端,被人追捧,如今真是牆倒衆人推,剛纔在酒店遇到那麼多的熟人,沒人再像以前那樣心心念念想着討好我。是啊,現在討好我已經沒用了。”
這就是生存的法則,聽起來真是殘酷的現實。
我說:“你別想不開,你從小就接觸這樣的羣體,將來你肯定能讓他們後悔的。”
齊涵睿回頭好笑地望着我道:“你不是希望秦定然贏嗎?他贏了我就是失敗者,失敗者只能博得人們的同情。”
我想了一下措辭,說:“沒有永遠的失敗者啊。你經驗豐富,又那麼招女人喜歡。就算失敗了,在這種生長的環境下造就的你一定能東山再起。”
他說:“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了,我明天有好幾個會議,晚上纔能有空。明晚你有哪裡想去的?”
我想了想,說:“我想偷偷觀察一下秦定然,可以嗎?”
齊涵睿笑道:“行,我來安排。”
我想見識一下生活在這樣環境下的秦定然,會不會是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樣子呢?他可以遊刃有餘地處理問題,理智從容,並不像在我面前的那個收斂了鋒芒的模樣,是這樣的嗎?
齊涵睿決定把我裝扮一翻,帶我參加公司的年會。我忐忑不安,萬一被秦定然發現了怎麼辦?
齊涵睿開導我:“沒事,到時候人多着呢,他沒空老是盯着我的女伴,我給你找個靠譜的造型師,讓你徹底改變,絕對沒問題。”
我還是不安:“但是……”
“李安月也會來,還有姑姑,我爺爺,總之你能見到很多你想見的人。放心,就算被認出來也沒關係。”
“好吧。”
就算被秦定然認出來了又怎樣?他能成天跟李安月待在一塊兒,我就不能跟齊涵睿待在一塊兒?
很多人的大場面,秦定然會跟李安月站在一起嗎?如果被人問起,他會否認自己正在跟李安月交往嗎?我發現自己有那麼多的不確定,這讓我覺得煩躁。
第十一章我若轉身回頭,你是否還在原地等我
1
下午四點多,齊涵睿就找了造型師來,又是做頭髮又是試衣服的,折騰得我夠嗆,我簡直要抓狂了:“簡單點不行?”
齊涵睿說:“先不說其他的,做爲我的女伴,不讓人眼前一亮怎麼行?再說了,到時候安月也會來,你願意永遠做襯托她的配角?”
真是戳中我的痛處,我心甘情願地任由擺佈了。
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完工,造型師把我推向齊涵睿,詢問他的意見。齊涵睿從頭到腳地打量我一遍,露出滿意的神色,說:“漂亮,不認真看還真認不出是你呢。”
我轉身照鏡子,五官通過化妝被遮掩了最真實的模樣,望着這張臉,我竟然有一種這不是我的錯覺。
之後齊涵睿帶我去吃了點東西,接下來就是奔赴公司的年會。
公司的二樓是寬敞的大廳,我小心翼翼地跟在齊涵睿身邊,生怕自己會出任何差錯。上二樓的期間看見了秦定然的姑姑,瞬間我就驚慌連連,還好姑姑沒有看過來,齊涵睿帶着我從另一個側門進去。
李安月在衆星拱月般的情況下姍姍來遲,我還看見了秦定然,他就走在李安月的身邊,他們的周圍圍了好幾個人,似乎都是在跟他們套近乎。在我看來,這真是刺眼的一幕,而在別人眼裡,肯定會覺得他們兩人無比地般配吧?
比起秦定然,齊涵睿就有些淒涼,像是被摘了太子頭銜的皇子般被人遺忘了。我們後面有人在談論SUI的繼承問題,說到齊涵睿,別人的話語間有些嘲笑的意味。
我說:“這種人的嘴臉夠討厭的。”
齊涵睿無所謂地聳聳肩,說:“這種話我聽得多了,生存在充滿鬥爭的圈子裡,這是正常的現象。現在還算好的了,如果將來我被爺爺貶到分公司,這些人肯定會更加瞧不起我。”
我說:“就沒有雙贏的結局嗎?就算秦定然以血緣關係繼承了SUI,你也能在集團裡管理大的事務吧?”
齊涵睿說:“很難,歷來一山容不得二虎,況且爺爺是不會讓我成爲將來威脅秦定然的定時炸彈。說起來真是悲哀,從前爺爺對我極好,從小就把我當成繼承人來培養,可當後來找到了秦定然,我就再也入不了爺爺的眼了。”
“畢竟秦定然是他的親外孫嘛。”
“嗯,誰讓我是領養的呢,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不培養我呢,如今還要防着我阻礙秦定然繼承集團的計劃。”
“我剛纔喝多水了,我得上下洗手間,你在這裡等我好嗎?”
“去吧。”
2
我一邊走一邊記路,耳朵裡能聽到臺上主持人的聲音。
洗手間里人不多,竟然有人說認識我,我迷茫。
她說:“你不就是齊涵睿帶來的女伴麼?聽說他最近寵你寵得緊,很多活動都不參加呢。呵,你倒有些手段啊。”
我琢磨着這女人是不是曾經跟齊涵睿好過,否則就是來不及跟齊涵睿好,見着我了想給我來點下馬威。我說:“我是他妹妹。”
那女人倒是愣了,喃喃:“是妹妹?我怎麼沒聽過他還有個妹妹?”
我趁她還在疑惑,趕緊遛出洗手間。然而沒走多遠,我的面前迎來一個婦人,有錢人的打扮,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壓迫人的氣息。
婦人質問:“你就是秦小蔥?”
我心裡奇怪,難道齊涵睿還跟年紀這麼大的貴婦糾纏不清?我說:“您有事?”
我還沒反應過來,眼前一陣風襲來,我就遭到了火辣辣的一個巴掌,可真疼啊。
“你怎麼隨便打人啊!”我怒。
婦人冷笑:“就打你怎麼着,賤人就是賤人,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是什麼水準,就來勾引我兒子。你能耐啊,讓阿睿丟下一切事務陪着你玩。以前他知道要顧及集團,他怎麼玩我就隨他了,現在好啊,來一個妖精妲己是吧?也不看看你是什麼人,就憑你還想進我們家的門?”
我捂着半邊臉,心裡難受。從小到大沒被人這樣罵過,竟然還侮辱我的長相,這是父母給的,我真想反駁她,但是這事鬧大了就不好收場。
也許是我的沉默換來她的愈演愈烈,沒一會兒她擡手又想給我一巴掌,我想躲開,但是有人已經快了一步。
齊涵睿抓住婦人的手,額頭上還有着薄汗,顯然是焦急趕來。
“媽!”
“我纔打了一巴掌呢,你就這麼急着趕來了,真是心疼她啊。”
齊涵睿似乎有些生氣:“媽,幹嘛打人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她哪裡得罪你了?”
婦人冷聲:“這話你竟然問我,阿睿,我真是白疼你了,你以前一向出息,懂得分寸,現在怎麼如此糊塗?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你竟然還有心思風花雪月?你看,這羣人,哪個不是在等我們徹底倒塌?現在的情況,我想你是懂的,別再跟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你不去想辦法娶李安月就算了,還成天到處玩,像什麼話?”
齊涵睿說:“媽,這些我都懂,爺爺都把我的權利削成這樣了,他防着我呢,你說我能幹什麼?還有,她不是不三不四的女人,你別動她,我在想辦法。”
這婦人是齊涵睿的母親,那麼就是秦定然的舅媽了?我剛纔捱了她一巴掌,臉頰辣地疼,眼淚都想流出來了。
“想辦法?你知道今晚江老爺子準備宣佈什麼嗎?有些事情江老爺子是要攤開到明面上說了。”
我痛苦地捂着半邊臉,看向臺上,秦定然的外公也就是江萬國走上臺了。有人幫他調好話筒,他先是說明了SUI的總體目標,然後話鋒一轉說到了私事。
“我知道很多人都存在疑問,今天我就正式解答你們衆多人的疑惑。我江萬國的一生最對不起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女兒,另一個就是我的親外孫。如今我已經找到我的親外孫了,他就是秦定然。”
3
江萬國站在臺上,話語十分煽動人心,連我的心臟都有些抽疼起來。我想起很多小時候的經歷,我老是喜歡粘在秦定然的後面喊他哥哥,讓他陪我玩。我寶貴記憶裡的人,是哥哥,而江萬國說的這個人,我似乎從來就不認識。他是一個龐大集團創始人的親外孫,很有可能會繼承集團而成爲凌駕於衆人之上的男人。他根本不屬於我。
這讓我覺得我們的愛情,像是一個夢,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擁有過他。屬於我的,恐怕只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以前覺得有了愛情,就應該不顧一切地走下去,但是現在我聽着他的名字,衆人或是羨慕或是熱烈望着他的目光,讓我覺得我不該拴着他,我不該阻撓他前進的步伐。
我很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但是當愛情成爲對他的束縛,我是不是該放手?我一邊希望他會堅定地不聽江萬國的安排,一邊又矛盾地覺得他應該放棄我,這會讓他走得更遠,站得更高。
江萬國說:“好了,下面我來宣佈一件喜事,多年前我曾經跟戰友有個約定,現在是到了該實現的時候了。阿然跟安月都是我喜歡的孩子,其實今晚的酒會是場訂婚宴,我希望各位能相信阿然,相信SUI將會在他的帶領下邁入新的高度!”
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我踮起腳尖想尋找秦定然的身影,但是我根本看不見他。
原來今晚的酒會竟是場訂婚宴,他會是SUI的繼承人。
我真該替他高興,但是眼睛還是溼潤了。我來了公司的年會,才知道這其實是場訂婚宴。我揉揉眼睛,心臟很疼,我相信他愛我,但是這讓我覺得有時候相愛並不是一件好事,他有他的未來要構建,而愛情會成爲他的負擔。
對於我來說,我愛他,我希望他能擁有最好的一切。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陷入戀愛的女人都會像我這樣矛盾,內心深處最陰暗的地方,贊同這樣的想法,假如被他拋棄,深愛着他的我就不擇手段地報復他。然而我那麼愛他,又希望他前程似錦,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今晚的酒會竟然是訂婚宴?連我都被瞞在鼓裡。我真是想不明白,秦定然才被發現了幾年,江老爺子就迫不及待地想把集團交給他,而你從小就得到他的培養,你也不是一個廢柴,他怎麼就不捨得多爲你着想呢?”
齊涵睿說:“媽,就算我做不了繼承人了,將來我也不至於養不了你。”
“這種話聽了就煩,一切還沒結束呢,你給我悠着點,不到最後關頭別想着放棄。還有,下次別給我再看見這女人,玩也要有個度,爭取個大項目做好,讓你爺爺的注意力轉到你身上。”
我開始拼命地尋找秦定然的身影,我真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首先被我找到的是李安月,她的臉上有明媚的笑容,看起來她心情很好。我往她的旁邊看,果然看見秦定然的背影。我挪了挪腳步,纔看到他的側臉。
他皺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麼。很多的女人都在看他,他簡直就如同被光環籠罩。衆人起鬨,李安月和秦定然在衆人的雷動的掌聲中上了臺。
這是我愛的人,我跟他的一切會不會真的彷如齊涵睿所說,成爲他年輕時候的一段荒唐往事,過眼雲煙般,風一吹就散了,忘了。
4
秦定然和李安月終於走上了臺,江萬國打了手勢,幕後的人員把事先準備好的道具用上,剎那間彩色的氣球從幕後飛出,彩紙鋪滿了一地。大廳裡響起歌聲,一句一句地刺進我的耳朵。
坐在下面的人都在竊竊私語,羨慕的稱讚的嫉妒的。臺上的兩個人多麼金童玉女啊,不在一起真是天理不公。我不停地對自己說,秦小蔥,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又被別人拋棄了一次。
齊涵睿說:“小蔥,你難過嗎?你看你跟了什麼樣的男人在一起,他以前沒少說好話哄你吧?我就說,男人嘛,甜言蜜語不能全信。你還是他的妹妹呢,妹妹也要騙上牀,現在卻跟李安月訂婚。哼,我早看秦定然不爽了,他搶了我的繼承人位子,拋棄了你,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纔對得起他?我上次說讓你嫁給我的話,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說:“你這是跟我求婚?我不喜歡你。”
他說:“不喜歡也能結婚。難道你就這麼放任秦定然娶李安月?今天訂婚,過兩個月就是豪華的正式婚禮,爺爺心急,巴不得秦定然早一點兒多個幫手,李安月的嫁妝可是不少,況且她背後的家族又不是簡單的小公司,這對秦定然來說簡直就是讓他瞬間立足腳跟。”
我搖頭:“可是,我跟你結婚,我能得到什麼?”
“除了愛情,我都能給你。這愛情嘛,有點兒虛幻,或許等個幾年我也能給你了。我遇到過很多的女人,卻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這樣,跟你待在一起的這段時間,我很安心,你不是因爲利益而接近我。既然我們彼此不討厭,就是能結婚的。況且你嫁給我,就能狠狠地報復秦定然,這樣不好嗎?嫁進我們家,慢慢地折磨秦定然。他對你肯定還是有情誼的,但如果你徹底離開他,說不定過幾年他就忘記你了。”
真是誘人啊。爲什麼我就該被人遺忘和拋棄,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是秦定然對不起我,瞞着我要跟李安月結婚,我爲什麼就該等着他來對我宣判呢?
齊涵睿突然拽着我的手站起來,神采飛揚,笑得很高興。我被他拽着走到了江萬國的面前,在場所有的人都在盯着我們。
齊涵睿說:“爺爺,趁着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我想宣佈一件事。早些年您就希望我成家立業,穩重起來,以前我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姑娘,如今總算找到一個,就是您面前這位。她叫秦小蔥,我希望借今天這個機會跟她求婚。”
我呆呆地站在衆人面前,腦子空白一片,齊涵睿是直接不給我退路了,我們真的要聯手報復秦定然嗎?
江萬國審視了我好一會兒,衆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逡巡,還有秦定然,他冷冷地盯着我的臉。李安月則是神色複雜地望着我和齊涵睿。
過了一會兒,江萬國問我:“你是阿然的妹妹?”
我瞥一眼秦定然,點點頭。
江萬國又問:“既然如此,那我就認真地問你一句,你真的願意嫁給阿睿嗎?”
5
我的心裡亂成一片,忍不住地把目光定在秦定然的身上。臺上的暖色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光影深深淺淺,卻依然不能改變他的那張冷到極致的臉。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微仰了頭,望着頭頂明晃晃的燈光,覺得刺眼極了,這絕對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刺目的燈光。喉嚨澀澀的,似乎是想哭,卻又無法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哭出來。
以前我從來都以爲愛情永遠都是美好的,而現今讓我看見它猙獰的一面。愛與恨,只在一線之間。如果我沒有來今天的酒會,便不會知道我愛的男人要跟別的女人訂婚了,被人揹叛的滋味曾經嘗過一次便不願意再嘗。我以爲即使所有的人都背叛我了,但是秦定然永遠都不會,原來是我天真了。
我閉起眼睛,真希望我現在是在做一個荒唐的夢,等我醒來,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可是耳朵裡嘈雜的聲音又在殘酷地告訴我這並不是一個夢境,我像是被糾纏的水草纏住了手足,不能動彈。光和影像將我包圍,我快要被溺死了。
遠遠的似乎有一團光影像我走來,他的背後像是鋪開了萬丈的光芒,我聽到他沉沉的嗓音:“小蔥,我們回家。”
十月國慶,M市機場人來人往,我擦了一把汗,翻出手機開機,沒走多遠,齊涵睿的電話就打進來了。我望着前方流動的人羣,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微笑着接了他的電話。
“小蔥,下飛機了?哎叫你等幾天我們一起回去,你這麼急幹什麼。你現在在哪兒?我找個人去機場接你吧?”
我說:“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煩,我自己打車就行,我在M市等你回來啊。”
“那好,你自己小心些,晚上我再給你電話。”
掛了電話,我有些悵然。三年前的國慶,我是跟誰一起過了,時間過得太久,記憶都開始褪色。自從做爲交換生出國留學,我已經很少再願意想起以前的事情。
6
早在回來之前我就找好了M市的房子,現在攔了輛出租車便能直奔那裡。打掃新房子,整理東西,累得滿頭大汗。待空閒下來看自己的成果,又十分有成就感。
三年前我申請了學校的交換生名額出國留學了,齊涵睿收拾了包袱毅然地決定陪我出國。剛開始出去的時候非常地不習慣,最頭疼的便是語言的問題,常常說着說着就想不出某個詞怎麼讀,比劃了半天對方纔知道我的意思。齊涵睿就完全沒有問題,他英語很好,也懂法語。或許命中註定我們沒法成爲夫妻,我們嘗試過擁抱,接吻,每次結束後都彼此尷尬。後來我們選擇退到原來的位置,成爲最親密的好友。如果齊涵睿堅持要結婚,我是不會拒絕的。當年父親突然來找我,說他做生意失敗,欠了很多錢,如果我有能力,希望我照顧弟弟。雖然父親沒有把我養在身邊,但血濃於水,若是能幫他,我是願意的。那段時候我拼命地掉頭髮,煩心的事接二連三,齊涵睿幫了我父親,帶我離開M市。我是感激齊涵睿的,我欠他很多,如果他要我以身相許,我沒法拒絕。
我從國外帶回來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行李箱,裡面大都是一些雜物。衣服、書、本子、相機、藥、還有一些明信片。我開始整理書櫃,把行李箱裡的書擦了擦,擺上架子。這些書大都是齊涵睿給我買的,我本來就沒有什麼錢,在國外都是齊涵睿在支付我的所有費用。既然我現在回來了,就可以找一份工作,以後還是把欠他的錢還上。
一本筆記本已經很破舊了,裡面的字跡很多都看不清楚,我摸了摸封面,小心翼翼地擺上書架。這是以前我讀高中的時候秦定然給我寫的筆記,我一直帶在身邊,雖然無數次想要扔掉,有一次真的扔進了廢紙簍,最後還是捨不得扔掉,又撿回來。
收拾好了東西,我坐在地板上發呆,腦子裡似乎想回憶一些東西,卻不大想得起來。剛出國的那年,我對新的環境很不習慣,M市發生的事情依然讓我煩惱頭疼,齊涵睿給我找了心理醫生,後來我就真的漸漸很少想起M市發生的一切了。
如今再次回到熟悉的M市,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晚上齊涵睿沒有忘記給我打電話,問我回來是否習慣,我跟他說一切安好。
房子在市裡安靜的地段,推開玻璃窗,能看見M市的夜景。我已經有很久都沒有看過屬於M市的燈光,現在看見了,眼睛被風一吹,眼眶有點熱。
我打開電視看,M市有了新的城市規劃,很多舊的房子都被拆掉了,準備建新的樓房。還有我讀過的學校M大也擴大了校區,新的校區很漂亮。像是自然的規則,舊的東西消亡,新的東西就會滋生出來,漸漸代替了舊的記憶。
手機握在手心,心裡總惦記着什麼,想了很久,我找出小嬸家的電話撥過去,也忐忑着家裡換了號碼沒有。
等了一會兒,是小光接的電話,我突然語塞,不知道該拿什麼來做開場白。
“喂?請問你找誰?”大概是小光過了變聲期,聲音也開始沉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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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小光,我是你姐秦小蔥。”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小光大喊:“姐!真是你?!你這麼久都不打電話回來,我們都很擔心你。你現在回來了?怎麼不回家?我現在在家啊!”
我說:“以前不是跟你們說我要出國留學了嗎,幫我跟小嬸小叔問好,過段時間我就回去。”
“姐,等等!留個號碼給我啊,你以前換了號碼,我都聯繫不上你,你現在到底在哪?用不用我去接你?”
“那這樣,如果我買得到明天的機票,我就明天回去,你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吧,到了我就聯繫你。”
7
小光把他的手機號碼給我了,我記下來,其實我很想小光他們。在國外讀書,總覺得離小光小嬸他們太遠了,就算真發生什麼事,也不會跟他們說,讓他們擔心。況且有齊涵睿在,也發生不了什麼大事。
我沒有等齊涵睿回來,便先回了小嬸家。
下飛機後轉汽車,終於回到我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小光來汽車站接我,他長得很高了,比我高出一個頭。
小光幫我拿東西,說:“姐,你也真是的,也不曉得多往家裡打電話,我媽在家老是叨唸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去國外讀書沒什麼照應,也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我說:“挺好的,我有個朋友跟我一起在國外生活,他很照顧我的。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嘛,看,你姐依然青春美貌!”
小光笑了笑,很陽光,也多了些以前我沒有見過的成熟。
小嬸長了白頭髮,看見我回來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我只能不停地點頭。
等小嬸說得累了,就換小叔來。小叔嘆氣:“你爸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他欠了那麼多錢,也好意思問你要。小蔥,如果你有困難,得跟我們說。”
我說:“嗯我都知道的,不用你們擔心,這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我已經解決了。”
小嬸說:“我是希望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但是你也長大了,我們不能限制你。但以後你得保證經常打電話回家,一個兩個都是這樣,你們長大了就不想回來了是不是!”
看見小嬸眼眶紅了,我趕緊道:“小嬸,不是的,我一直很想你們,現在我不是回來了麼,我保證以後經常回來。”
總算安撫好了小嬸,我回了自己的房間。房間的擺設都沒有變,跟三年前我離開之前一模一樣,手指撫摸着書桌上的每一樣物品,無限感慨。這些東西是我青春年少的證明,就算多年以後記憶全部變成灰白不再鮮豔,好歹有東西能夠證明我也少女過一把。由過去喜歡的人和物生出的執着,隨着時間的流逝,也漸漸地消亡了。
8
鬼使神差地,我一步一步地走進了秦定然的房間。他的桌子、牀等大件物品的擺放也都沒變,只是上面都蒙了白布。腦子裡有瞬間的空白,心裡面狠狠地一抽,回想之前小叔小嬸的話,他們竟一句話也沒有提過他,似乎從來沒有過他這個人。
我已經有足足三年沒有跟他聯繫,也沒有見過他了。如同令人疼痛的傷疤,沒有人願意主動去揭開,新的皮肉已經長出來。但此時此刻我看見這些蒙了白布的東西,竟然有落淚的衝動。在我的記憶裡,我哭過的那幾次當中,有一次是因爲駱致遠,剩下的,大都是跟秦定然有關了。
小光在窗臺上養的盆栽已經開了大朵大朵的鮮花,我想起以前他平時沒什麼愛好,最大的愛好就是修剪心愛的盆栽。一晃多年,好像我們都沒有變,但其實我們早已不是從前的我們了。
我說:“小光,這花終於開了。”
小光轉頭看我,說:“這已經不是最初的那盆了,前兩年下大雨,媽忘記把盆栽收回去,淹死了一盆,這是我後來種的。”
原來是死了麼。
我輕輕摸了摸花瓣,不敢用力,似乎是猜到什麼,心裡頓頓的痛。此時已是黃昏,霞光滿天,陽臺上落滿了橘紅色的色彩,有小孩子放學歸來,小男孩牽着小女孩的手,催促說妹妹走快點,再晚就沒有動畫片看了。很多時候人們常常不願意聽見跟自己類似的故事,因爲這總讓人們恨不得能有穿越時光的本領回到過去,可惜沒有人能夠做到。
晚上在小嬸家住了一晚,窗外有滴滴嗒嗒的雨聲,我把臉埋在枕頭裡,怎麼也睡不着。我突然又想起以前我們從M市回來,晚上也是這樣突然開始下雨,他的懷抱很暖,我緊緊地貼着他,問他再過幾年,我們還會不會在一起,他親我的額頭,說會。記憶又跳轉到他跟李安月的訂婚宴,現在回想一遍,竟彷彿過去了很多很多年。
我第二天就走了,因爲齊涵睿也回國了。在M市的機場等他,人來人往的,我等了一會兒,就看見齊涵睿戴着一頂帽子,一邊走一邊含笑跟旁邊的漂亮女人說話。真是死性不改啊,到了哪裡都能有女人緣。他看見了我,朝我風情萬種地一笑,跟身邊的陌生女人告別。
我走上前,說:“我還擔心你等太久會無聊,特意來早了,看來是我多慮了。”
齊涵睿單手摟了我,笑起來:“哈哈,Honey,吃醋了?在飛機上認識的,只聊了幾句而已,我可是清白的。”
我點點頭,說:“走吧。”他一向喜歡開玩笑,我早就習慣了。
齊涵睿就住在我樓下,我幫他整理了行李,他從浴室裡出來,伸了一個懶腰,說:“回來就是不同,親切。”
我拿了錢包,說:“去吃飯吧。今晚我們吃什麼?”
他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說:“也沒什麼特別想吃的,不知道以前那家飯店還在不在,我們去看看。”齊涵睿是被當成貴公子養大的,這就造成他很挑食,在國外我們經常會討論晚上吃什麼。有時候我們懶得出門,我就下廚,爲此我的廚藝上升了好幾個檔次。
在他的挑挑撿撿下,我們終於定下了一家看起來環境不錯以及菜色豐富的飯店。我對這家飯店是沒印象的,但齊涵睿以前似乎來這裡吃過,對這裡的菜譜還算熟悉。
齊涵睿一口氣點了很多,我卻是抽了一口氣,每樣菜很貴啊好不好!雖然他自己在國外做生意,但早就沒有江萬國的鼎力支持了,自然比不得從前不把錢當錢的日子。我說:“點這麼多很貴的啊!”他望我一眼,又低頭看菜單,勉勉強強地停止不點菜了。
他說:“回來的第一餐嘛,別介意這點了。”
我又開始跟他算普通工薪階層要接觸的網費、水費、電費、停車費等等,試圖再改變一些他的觀念。他撐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道:“真賢惠,我有點後悔了,乾脆我們還是結婚吧!”
我懶得理他。
9
從遠處噠噠地跑來一個小女孩,扯着齊涵睿的褲腳喊他叔叔。齊涵睿笑眯眯地摸摸她的頭,說:“像個小公主,真漂亮。”
小女孩突然“哇”地一聲哭了,搞得齊涵睿很莫名其妙,我也莫名其妙。
高跟鞋的聲音由遠極近,有個女人急急忙忙地跑來了,把哭着的小女孩往懷裡摟。
“馨兒乖,小姨在這裡,不哭不哭,下次不準到處亂跑了,嚇死小姨了。”
我望着這個女人的頭頂,雖沒有看見她的正臉,我卻覺得她眼熟。
倒是齊涵睿先認出她來:“安月?”
李安月驚訝擡頭,目光一轉看見了我,怔了怔,說:“是你們啊。”
如果不是剛纔聽見李安月自稱小女孩的小姨,否則我都要懷疑這是她的孩子了。不過仔細想想,我離開三年,就算她生了孩子,也不會有這麼大。
齊涵睿說:“真巧,在這兒都能遇見。”
李安月抱着小女孩坐在座位上,臉上沒什麼特別驚喜的表情,也沒有什麼不合時宜的表現,就像是久別的普通朋友突然重逢一般,但當年的那件事還是讓我介懷。
李安月露出一個溫柔的笑,說:“的確很巧,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齊涵睿回她一個笑:“沒多久,跟小蔥一起回來的。”
李安月望了望我,眉間有些看不清的神情。
她都望了我好幾眼了,我覺得自己總該禮貌一下,說:“好久不見。”
她說道:“是挺久了,沒想到你們還在一起,有些事真是猜也猜不到。”
我有些事情想問,話在心裡過了一遭,卻什麼都問不出來,擔心聽到的答案又會讓我失眠幾天。或許齊涵睿知道我還介懷,也沒有多問。
李安月突然說:“我下個月初一結婚,如果你們賞臉,就來吧,也算是認識多年的朋友了。”見我和齊涵睿沒有拒絕,她從挎包裡拿出兩張喜帖,寫了幾個字上去,推到我面前。
她說:“你跟涵睿一起來吧,不知你們有沒有結婚,如果打算在M市補辦婚宴,便告知我一聲。”
我沒有解釋其實我跟齊涵睿沒有結婚,手指碰到喜帖又退了回來,竟是不敢打開。
大概是李安月看出我的不自然,她扯了紙巾給小女孩擦眼淚,說:“我未婚夫姓曾,認識很多年了,也是最近纔有了結婚的念頭。”
齊涵睿問:“安月,你不是……”
李安月說:“涵睿,原來你竟然也不知道。不過也是,你跟小蔥出國後就沒回來過,之間發生了很多事。江爺爺早就病世了,我沒有跟秦定然結婚。”
齊涵睿拔高了音調:“爺爺去世了?”
李安月點頭道:“是啊,你媽媽沒有跟你說麼?秦定然把他持有SUI的股票都賣了,給了你媽一筆錢,聽說本來是應該給你的,但你媽鬧得厲害,秦定然就把錢給她了。我還以爲你都知道。”
齊涵睿苦笑:“我是養子,否則爺爺也不會把我從繼承人的位子上踢下來了。想必是我媽拿了錢不願意分給我,就沒有告訴我這些事情。”
李安月說:“過兩天吧,我帶你去江爺爺的墓地看看。秦定然早就打點好了,未來的幾十年,都會有人去打掃上香火。”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顫:“那我哥哥呢?”
李安月望着我平靜道:“不知道,不見了。”
“怎麼會不見了?”
10
李安月說:“秦小蔥,這話你怎麼問我?秦定然不願意娶我,我還能逼他不成?至於他到底去了哪裡,我不懂。總之就是消失了,姑姑也在找他,但一直沒找到,不過前陣子姑姑突然放棄了,好像是有了壞消息,有場車禍的車主像是他。”
我呆住:“他死了?”
李安月說:“一個人毫無消息的,他姑姑都放棄了。”
像是驚雷陣陣,身體裡傾盆的大雨而至,整個人都脫力了。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哪怕他跟李安月結婚了也好呢。回來之前我也一直在幻想着會以怎樣的方式跟他見面,是不是會恨他,是不是還能像小時候一樣,喊他哥哥。
有些事情或許能夠感知,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終於明白哪裡出了差錯,我卻寧願自己永遠都不明白。
李安月走之前,齊涵睿還是告訴她其實我們還沒有結婚,或許打算結婚,這得看我的意見。
我迷迷糊糊地解決了晚餐,齊涵睿見我臉色不對,原本打算去玩的計劃就也作罷了。
晚上我給小光打了電話,問他秦定然之前有沒有回家。
小光嘆氣:“哥給媽留了很多錢,聽說是賣股票得的,媽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哥沒回答,媽很生氣,後來哥就沒消息了。姐,我還以爲你知道。”
我哪裡會知道呢,自從跟齊涵睿出國,我就是真的打算忘記一切了。
齊涵睿光腳搭在沙發前的玻璃案几上,嘴裡叼着根香菸在翻舊報紙,我掛了電話,坐在沙發邊緣發呆。
齊涵睿滅了煙,坐到我旁邊來,說:“乾脆我們結婚吧。”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了眼睛,說:“涵睿,我再想想。”早在之前就想過會跟齊涵睿結婚,但後來我們又協商過,做情侶還是有些彆扭,還是先做好朋友。如今我們回來,我知道了這些事情,沒法當成什麼都不知道地繼續生活。秦定然到底去了哪裡?我可以找到他嗎?還是永遠都找不到了?
如果說我全部把他忘記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逼迫自己塵封的記憶因爲得知這樣的消息而肆意衝出牢籠,我從來就沒有真的忘記過他。
但是他不見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我還要把我的年華全部傾注在他的身上嗎?齊涵睿願意娶我,我可以有簡單的生活,再過幾年,或許我就能真的忘記他了。
再次見到蒹葭,我很意外。
她很驚喜,說:“小蔥,真的是你嗎?”
我點頭,說:“嗯,是我。”沒有想到還能見到蒹葭,畢業之後各奔東西,我跟她也只是做了兩年的舍友,還能再見,我是高興的。
蒹葭似乎有很多話想跟我說,想了半天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我靜靜地等待她的話。
她說:“在國外待了幾年,怎麼樣?我現在在M市工作了,如果是前陣子遇見你就好啦,蘇星跑偏遠的山區駐地考察了,也不知什麼時候纔回來,他以前經常唸叨你呢,呵呵,我們都怪想你的。”
我說:“我也是剛回來不久,在國外還好,日子過得去。你們領證沒有?”
蒹葭笑道:“等蘇星迴來就領證辦酒,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喝喜酒呀,當年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認識他。”看來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蘇星真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看蒹葭談起蘇星一臉幸福的模樣,我也被感染了。世上幸福的人還是很多的,不能因爲自己不夠幸福,就認爲大家都不幸福,這就是自欺欺人了。
我們聊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我說得很少,大都是在靜靜地聽她訴說,我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倒是她,把我不在M大的兩年時光都給我講述了一遍。比如我們學校喜歡看球賽的老大爺門衛已經歸鄉不幹了,好幾個女老師有了孩子,M大里人氣最高的年輕男教授也結了婚。
直到齊涵睿來了,我纔跟蒹葭分別。齊涵睿打算去參加一個房地產大佬女兒的生日宴會,生日宴會的同時也是個相親會,他希望我能陪他去,如此就能幫他擋一擋桃花。
我還是陪他去了。精英和美女充斥全場,看多了倒有些審美疲勞,身邊的齊涵睿也沒什麼興趣的模樣。
有粗心的侍者打翻酒杯,酒正好全部灑在我們站的地方,幾乎全場的人都看過來了。侍者道歉,有個男人從琉璃燈飾下繞了過來。
他朝齊涵睿伸出手,微微一笑:“我是SUI的現任總裁,程溢,齊先生你好。”
我們離開三年,SUI的股票都被秦定然賣了,江萬國的家族企業算是終結了。如今這位新總裁,竟然找到了齊涵睿。我想齊涵睿是不是想把SUI要回來?但SUI根本沒有衰敗的跡象,齊涵睿想成爲最大的股東,還得費一番周折。
秦定然爲什麼要把股票都賣了?他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東西,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他放棄我也要追求的東西,後來他拿到了手,竟然又不要了。這讓我覺得奇怪,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想的,卻沒有辦法了。
齊涵睿跟這位新總裁交談了好一會兒,話語間隱約透露出可以聯手的信息。齊涵睿來這場生日宴會的目的就是結識程溢吧,不過程溢竟也主動找上門,大概他自己也有想得到的東西,大家互利互助。
看起來我身邊的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想得到什麼,而我曾經有想得到的東西,後來破碎了,現在真是連渣都不剩。其實我曾經想要的不多,不過是能和心愛的人一直在一起罷了。
齊涵睿開始忙起來,每天早出晚歸,我閒來無事,恰巧蒹葭說想去看看蘇星,問我要不要一起。
早上6點鐘我就起來了,秋天的早晨帶了涼意,我往揹包裡多塞了一件外套。跟蒹葭在汽車站會和,她竟然還穿了裙子,有夠佩服她的。
她赧然:“我也知道穿裙子不好走山路,大概今晚我們就能到到達蘇星那兒,到時候肯定來不及換衣服。我有一個多月沒見他了,他說喜歡看我穿裙子。”
……我要說什麼好。
11
汽車開了將近5個小時,一路也不顛簸,這就讓我誤以爲其實所謂的山路也並太難走。下了車後蒹葭拿出一張地圖,招呼我一起看,瞬間我就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蒹葭在地圖上點來點去,說道:“就是走這條路,繞過一座山就能看見蘇星住的房子了,應該不會走很久。”
我一個頭兩個大:“蒹葭,你也從來沒去過是嗎?我們兩個女人,萬一迷路,再倒黴地遇上什麼意外,就真是死在山裡面了。”
看這地圖,小路的兩旁都沒有村莊,山巒連綿,山上也肯定沒什麼人。蒹葭自然不願意放棄,都來到這裡了,我們按照地圖往山裡走,她的白裙子被路上叉出來的樹枝劃出了一個口。
山路崎嶇,山裡竟然還有着未散的霧氣,我開始後悔沒有拉齊涵睿跟我一起來,好歹有個男人背點包什麼的照應一下。
我們繞過了半座山,手機一點兒信號都沒有,此時地圖上標的山路還明朗,我們也就沒恐慌。但再往山的深處走,就看不見路了,眼前有條小溪,在地圖上根本就沒有。
蒹葭說:“沒路了啊,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我說:“那我們沿路回頭。”
又找了很久,我們兩個都走累了,直接坐在草地休息。
蒹葭後悔了:“早知道這麼難走,我就不來了,還讓你陪我一起來。其實分隔幾個月也沒什麼,蘇星肯定熬得住,他斷不會跟女同事怎麼的,我也沒不信他,但我就是想見見他。”
我說:“沒事,我們再找找吧。”
她轉頭望着我,問:“小蔥,你呢?我知道後來你跟秦老師在一起了,可是怎麼就突然要出國,現在也沒聽你說起他。秦老師還好嗎?”
我拔了一根草,扔遠了,聲音空蕩蕩的:“不知道,他們說他死了。”
“什麼?!”
“我跟秦定然早就分手了,我跟齊涵睿出的國,後來就跟他沒有聯繫了。他不是我親哥哥,本來就沒有什麼關係,既然分了手,也就沒瓜葛了。別人說他早就消失了,似乎是死了,否則也不會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蒹葭望着對面的山巒出神,低聲喃喃:“怎麼會這樣呢,那時候秦老師來學校找你,你不想理他,我就看出來他喜歡你了,之後他不當老師,我也還看見過你們在一塊兒。現在竟然會這樣。”
我站起來拍拍衣服,從揹包裡拿出一個麪包來啃,說:“走吧,我們爭取快些找到蘇星的地方。”
有些話果然說不得,果然如同我之前說的那樣,我們迷路了。山中冰涼的氣息像是滲透進骨頭裡,蒹葭穿得很少,我把帶來的外套給她穿上。
蒹葭開始恐慌,我倒是沒什麼感覺,大概是因爲我對活着沒太執着的,假如註定沒法活得長久,那就算了。而蒹葭不一樣,她有蘇星,她很害怕。我想如果我還小几歲,大概也會害怕,但如今卻真的滋生不出什麼害怕來。
好在我們沒有走多久,就遇到一個好心的大嬸,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也不能再趕路了,大嬸把我們帶回家。
原來在山的另一頭,是有村子的,只是在蒹葭買來的地圖上沒有標註。
大嬸說:“你們兩個小妹也真是的,不認識路還敢大老遠地跑來找人,山上也是有蛇的,如果我沒有看見你們,真不懂你們要怎麼在山裡面過夜。”
現在想想還真是後怕。蒹葭一個勁地跟大嬸道謝,我想起揹包裡帶有幾份禮物,就拿出來打算送給大嬸。
大嬸根本不要,說:“你們就在我這兒住一晚吧,明天再翻過這座山找人,我得煮飯去了,我兒子在外面玩也準備該回來了。”
我們只坐了一會兒,大嬸的兒子就回來了,他手裡拿着一個手編的蚱蜢,看見我和蒹葭“咦”了一聲,跑到廚房裡去喊:“媽,有客人來啊!”
大嬸說:“寫作業去,別吵兩個姐姐,待會就開飯了。”
“哦!”
別家的房子裡也冒出炊煙,平凡的人有平凡的幸福。
大嬸的兒子小名叫飛飛,房子裡的燈亮起來,飛飛開始寫作業。他遇到不會寫的,就喜歡用筆撓頭,大概是真的想不出了,轉頭問我和蒹葭:“姐姐,你們學過數學嗎?我有一道題不會寫,能不能教我?”
蒹葭累得都快睡着了,我走過去幫飛飛看題目。小學的題目,我還是會做的。在草稿紙上教他把題目解出來,他露出崇拜的目光。
飛飛說:“哇,姐姐好厲害!我都看得懂!這種算法秦老師教過我的!”
我說:“還有哪題不會的嗎?”
飛飛說:“暫時沒有了,今晚秦老師應該會來給我補課,晚上我再問他。姐姐你去那邊坐吧!”
坐着也是無聊,我隨手翻了翻他的本子,看見上面有批註。字跡很熟悉,我卻突然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窗外的樹葉飄落,山裡的季節比城市裡明顯許多,住在與繁華隔絕的地方,也少了很多的煩惱。
12
吃晚飯的時候大嬸開始數落飛飛貪玩,我看見飛飛一直低頭扒飯不敢說話,就忍不住說上兩句:“還小都是喜歡玩的,如果一點兒都不貪玩,跟正常的同齡人不一樣,那才讓人擔心呢!”
大嬸寬慰了些,點頭:“他的成績老是上不去,我都請了老師給他補課,下次還是這樣的成績,我看就連秦老師都不願意教他了!”
飛飛小聲道:“纔不會,秦老師說一直幫我補習到能跟上班裡別的同學。”
蒹葭問了一句:“唉這附近還有學校嗎?”
大嬸說:“有啊,就在我們村尾,老師不多,只有小學,等到初中就是到遠些的鎮上讀了。”
我說:“飛飛的補課老師姓秦?秦始皇的秦?”
飛飛高興地答:“是啊!就是秦始皇的秦!秦老師說如果今晚有空就來幫我補數學!”
蒹葭望着我說:“跟你一個姓。”
我說:“嗯。”
飛飛的爸爸在外地打工,家裡只有大嬸和飛飛,我和蒹葭睡在一張大木牀。直到現在,飛飛的補課老師也沒有來,可能是太忙就不來了。這本來是極其普通的一件事,我本不該多想,但就是有些卑微的期待。明明知道機率很渺小,卻仍然忍不住奢望一翻。
第二天我和蒹葭繼續出發。晨光淡淡,掩藏在山間的村子彷彿不食人間煙火。我想或許將來我可以來這裡住一住。
在大嬸的指路下,我們很快就找到蘇星考察的地方。前方一排平房,周圍是高山和田野。
蒹葭的表情生動起來,完全不見昨日的疲憊。她指着對面的房子說:“小蔥,看,就是那裡!我們找到啦!”
我回頭望我們來的路,能看見村尾的小學。腦子裡靈光一閃,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昨晚看見飛飛本子上的筆記而覺得眼熟了。那分明是秦定然的字跡!
而且姓秦……
真的是他嗎?
我說:“蒹葭,你先過去,我有重要的東西落在大嬸家了,你在蘇星那兒等我!”
說完我就往回跑,蒹葭在後頭喊我我也不理。這是我放不下的人,他們說他死了,我是不信的。雖然我也沒有想過回國之後還能跟他在一起,但好歹還能見見他。就算見到他之後還是難過,那就少見一點好了,總歸是要證明他還存在於我的視線裡。
跑到半山腰遇見揹着書包上學的孩子,我望了很久,沒有找到飛飛,就跟在這羣孩子身後。
小學不大,教學樓是樓房,有個小操場,揹着書包的孩子打打鬧鬧地進了教室。我拉了一個小女生來問,問這裡是不是有一個姓秦的老師。
她說好像沒有,我很失望。
有個稚嫩的男音在後面喊道:“咦,姐姐你來這裡幹什麼?”是飛飛。
我說:“我想去看看你說的那個秦老師。”
飛飛拍拍胸脯,道:“跟我來!”
心中卑微的希望又燃起來了。
在飛飛的帶領下,我們來到了一間教室的後門。似乎是還沒上課,教室裡的孩子不多。第一排的座位上坐了一個男人,看到這背影往事的一幕幕都浮上眼前。
我輕聲喊道:“秦定然。”
他渾身一震,回頭望我,真是一眼萬年。
他沒有和李安月結婚,嚴格來說也不算負我。事情已過去幾年,再追究過去也沒有意義。他竟然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裡。
當初遠走國外留學,因爲我看見了他跟李安月訂婚,終究是我不夠相信他。如今他這個境況,顯然是獨自離開M市來到這裡,一個人過了這三年,是我負了他。
窗外的陽光透進來,我想給他展現出一個漂亮的笑容,嘴角竟然有點抽。我終於能體會蒹葭堅持要穿白裙子走山路的心情。
分離太久,終於重逢,或許我該直接衝上去,抱一抱他,再像以前任性的自己,纏着他問還愛不愛我。
(正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