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有義的心情總算平靜了下來小村魅影二。談話終於得以順利進行。
“你們問吧!”成有義道。
“聽說,你們成家和章家在歷史上有那麼一點恩怨,是不是這樣?”
“不錯,是有這麼一回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誰是誰非,我們都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如果我們成家過去有什麼對不起他們章家的地方,那是成家上一輩人的事情,和我們三兄弟毫不相干。我們可不想抱着那些恩怨過日子。”
成有義的老婆端着幾碗水走出廚房,女孩子跟在母親後面,手裡面也端着兩個碗,小男孩正準備伸手去端,被母親叫住了:別燙着了,大伯,你帶他們先吃飯。”
成有仁在廚房裡面裝飯,廚房裡面有一張比較低矮的小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碗切好的鹹肉,還有一鉢子大白菜湯,兩個孩子非常安靜地坐在小板凳上,一邊往嘴裡面扒飯,一邊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望着院子裡面的這幾個人。
“聽說,你爹……,是章國森向『政府』揭發的。”
“是有這件事。”
“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呢?”
“村子裡面的人私下裡都這麼說。”
成有仁端着一碗飯,坐在廚房門口的一個小板凳上,成有義的老婆往大伯子的碗裡面夾了兩塊鹹肉,還添了一勺子大白菜。成有仁端着碗,但並沒有動筷子。
“這些年來,你們和章國森家的關係怎麼樣呢?”
“關係一般化。”
“怎麼講?”
“碰到就點個頭,平時沒有什麼交往。家裡面有什麼事情都不會請對方幫忙。各家過各家的,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陽光道,咱走咱的獨木橋。”成有義絲毫不掩飾心中的怨氣。
正說着,院門被推開了,從外面進來一個人。嘴裡面叼着一支香菸。年齡在三十歲開外,身高一米六八上下,帶着一頂棉軍帽,帽沿耷拉着,上身穿一件舊棉襖,下面少兩顆釦子,裡面的褲帶『露』了出來。下面穿一條大腰棉褲,棉褲在膝蓋處有一個巴掌大的補丁,腳上穿一雙翻『毛』皮鞋。
“二哥,他們是……”
“他們是縣公安局的同志。有禮,你進來。”
“什麼事啊?”
“他們是爲章家十年前那場火災來的。”
“十有**是章國森家出的幺蛾子。都這麼多年了,還陰魂不散。”
“有禮,你不要『亂』說話,公安同志只是隨便問問。”
“他章家是疑心生暗鬼,自己做鬼,把別人都當成了鬼。”成有禮在井沿上坐了下來。
陳皓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大前門牌香菸,扔給兄弟倆一人一支:“你剛纔說章國森‘自己做鬼’是什麼意思,你能跟我們說說嗎?”
成有義看了一眼弟弟,道:“我兄弟說話不靠譜,他的話信不得的。”
成有禮低下了頭。
陳皓窮追不捨:“是不是指他向人民『政府』告發你父親的事情?”
成有禮看了一眼哥哥,道;“就是,這種缺德冒藍煙的事情,還有誰能做出來呢?”
李雲帆明顯地感覺到:成有禮的回答並不是答案的全部,李雲帆還意識到,能左右成有禮舌頭的人是成有義。
“你們對章國森有何評價?”李雲帆怕弟兄倆不理解他的話,又補充了一句,“章國森的爲人怎麼樣?”
“半人半鬼。”說話的是坐在廚房門口的瞎子成有仁,可見他的耳朵是很好使的小村魅影二。”
因爲成有仁的話是從半空中拋出來的,所以,聽起來有些唐突。雖然聲音比較低,但李雲帆聽的卻是非常的清晰。這個“半人半鬼”和成有禮所謂的“自己做鬼”是不是一個意思呢?不管怎麼說,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成家和章家之間的恩怨在下一代人的心田裡已經紮下了很深的根,要想偵破“12。27”案,不能不考慮這些情緒背景。不過,如果,“12。27”和成家有關係的話,成家人應該儘量掩飾和章家的是非恩怨纔對,成家老大和老三爲什麼會毫不迴避呢?
“半人半鬼?你們能不能跟我們談一談對章國森的看法,不知道其它人家和章國森家的關係如何?”
“他和一般人家都不囉嗦?”成有禮道。
“爲什麼?”
“眼眶高唄!”
“眼眶高?”
“除了大隊和公社的那些幹部,他還能瞧得起誰呢?”
“你是說,他和上面有關係。”
“有禮,你不要『亂』說,人家路子廣,礙着你什麼啦?”成有義又想把成有禮的瓶口給蓋上。
成有義乾脆把瓶蓋拿在了自己的手上:“怎麼沒有礙我們的事了,要不是他在背後玩陰的,生產隊會記的差事怎麼會給了章國林呢?”
“老三,這件事是去年的事,人家公安局的同志問的是十年前的事情。”
“二哥,你幹嘛要堵我的話頭呢?公安同志不是讓我們談談對章國森的看法嗎?”
“你讓他說,來抽菸。”陳皓又扔了兩隻香菸給兄弟倆,“不一定是十年前的事情,十年後的事情,也可以談。”
“你接着說,話在這裡說,就在這裡了,你們不要有什麼顧慮。”李雲帆道。
“去年,大隊和生產隊準備讓我當會記,那曉得,剛過了兩天就變卦了,會計讓章國林幹了——他是章國森的堂兄,章國林才初中畢業,這不是活鬧鬼嗎。”
“什麼原因?”
“說咱家的成分不好,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什麼原因?”
“章國森和公社彭書記是親戚,大隊李書記是老母豬掀門簾——自以爲是屋裡的人。”
“這件事和他們沒有關係,這種事不能隨便『亂』講。”
“怎麼沒關係?在這件事要定沒定的時候,大隊李書記到章家來喝酒,連喝了好幾次。我當會計的事情,肯定是章國森放的壞水。”
“章國森是幹什麼的?”
“他能幹啥,仗着和公社彭書記的關係,在大隊當民兵營長。”
“章國森家很有錢嗎?”
成有禮沒有正面回答李雲帆的問題:“你們沒有到他家去過嗎?”成有禮的意思是,豬身上有沒有肉,從屁股上就看出來了。
“他除了擔任民兵營長,還有其它收入嗎?”
“沒有。”
“那他家怎麼會有錢呢?”
“他這個人,是和尚戴帽子……”
“怎麼講?”
“僧俗難辨。”成有禮說的雖然是一句俏皮話,但話裡面還是有一些潛臺詞的。
“章國森在擔任大隊民兵營長之前幹什麼?”
“整天遊手好閒,不務正業,他自從回到梨花塢以後,沒有『摸』過一天鋤頭把子。”
“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解放前兩年——是一九四七年。他以前在國民黨的部隊當兵。”
“聽說他曾經當過團長,有這回事嗎?”
“是啊!”
“他團長幹得好好的,怎麼突然不幹了?”
“誰知的呢?他這個人,你琢磨不透。”
李雲帆覺得,成有禮所謂的“自己做鬼”和“僧俗難辨”恐怕就包括這方面的意思。
“照這麼講,章國森是自己離開部隊的。”
“不知道,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路。”
“章國森除了和你們成家有一些是非恩怨之外,在生產隊裡面還和什麼人有過節呢?”
“不知道,你們可以問問其它人家,問問更生他娘。”
“張更生他娘就是隔壁張家老大,他家和章國森家院牆靠着院牆,她興許能知道一些事情。”成有義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