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別愣着了,再不快走,就趕不上今天的晚飯了。”同屋的佳顏好心地催促我。
我又要忍不住想哭了。
進宮簡直是一場噩夢,而且是一場不知何時會醒的夢。首先是進宮搜身時颳走了我的反穿越法寶——小藏刀,手機在我的乞求聲中倒給我留下了。好,我忍!不是說暫爲保管嗎,我塞了幾張銀票,拜託管事的大叔一定好好收放妥當;不下血本不行,我能不能回家就全靠它了。就當是這三年的保管費吧。可是,真的好貴,一百兩哦,他當是瑞士銀行的保險箱啊!
然後,進入選秀的正題,OK,I KNOW,人走茶涼不是稀奇事,但水家這杯茶也涼的未免太快也太徹底了一點。嬪妃之流不必說,當然沒影,我對跟三千個女人搶一個老公也沒興趣,何況這個男人我完全可以叫一聲大伯;女官居然也沒輪到我!
書香名門的出身,頭頂“中土第一才女的獨女”的光環,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水柔清居然落選宮廷女官!
當年我可是爲了避免入宮的命運,不惜抗旨出逃。我懷疑地摸摸自己的臉,莫不是這一年來,我歷經風霜,已經醜了?好,當不成女官也認了。我老老實實地當宮女,幹粗活,伺候人,可是宮女三十年才一放,到時候,清兒還在不在世上都難說,我還怎麼赴三年之約?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我留下的錢哪夠支撐這麼長的時間,真正不行,她也剃個葫蘆腦袋吃佛家飯吧,總勝過餓死。
三十年!我想想頭皮都發麻,儘管我的容顏如昔,可日復一日的冷宮生活過不了半年,我就會滄桑的象經歷了幾個世紀。發配到冷宮的女子大多和我一樣,無權無勢,還不識時務,忘了給管事的塞銀子(有的是家裡底子薄,塞少了)。彼時我身上雖然還有些銀兩,但因爲過於沉浸落選宮廷女官,憤怒難平的情緒,未能及時打點好,等到我幡然醒悟,意圖亡羊補牢,已是悔之晚矣。行賄也是一門學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就在這種情況下,我還得罪了我最不應該得罪的人,我的頂頭上司,管理冷宮事務的太監,想我當年即便談不上長袖善舞八面玲瓏,也是一妖嬈一時的人物,即使因爲搭上了校草淪爲衆矢之的,也還有一大幫擁簇,怎麼時光輾轉了千年,竟在這小小的院落裡陰溝翻船。這處的冷宮比較特別,還是個單獨的院落,連我共有兩個宮女照顧一個被貶黜的妃子。最讓我鬱悶的是,同是天涯淪落人,都是奴才,他地位也不過稍稍高我一點,竟然死命給我小鞋穿。下等宮女的用度本來就簡陋的可以,他這麼兩面三刀,簡直要斷我活路。
死太監,本來還對他沒了命根子有點小同情,現在想到他要斷子絕孫,我睡在夢裡都能笑醒。會不會是他斷了那啥,內分泌失調導致性情大變,才這麼變態?完全有可能。總的來說,他也是上帝的棄兒,不過我不是聖母瑪利亞,不浪費我菲薄的同情心。
我神遊太空之際被佳顏拉到了膳房,排隊領自己的那份飯菜。早上我睡過頭,早飯直接免了,中午被不知哪冒出的老太婆支使者幹了半天白工,趕到膳房時連洗鍋水也沒輪上。前幾天,因爲各種各樣的烏龍事件,也是飽一餐飢一頓,現在我胃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着“吃飯,吃飯”。眼看排在我前面的人越來越少,今天的菜里居然還有美味的木耳炒蛋,我幸福的直哆嗦。
就在木耳向我招手之際,陰陽怪氣的太監尖着嗓子叫我:“水柔清,咱家有事吩咐你。”我還在遲疑可不可以假裝沒聽見,佳顏推了我一把,附在我耳邊,低聲說,“我幫你領份飯菜”。我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低垂着眼瞼,把對死太監的憤怒藏好,不卑不亢地走了過去。
我的任務是把花從院子的東邊搬到西邊。我已經可以肯定中午那老虔婆是和他一夥的,故意整我。這些花是我利用寶貴的午飯時間從西邊搬到東邊的,花盆留下的痕跡還是新的!一時間,我恨不得用花盆砸死這個陰陽人,死變態,讓閻羅王抓你下油鍋煎。
中國古代的傳說,閻羅王是很討厭太監的,所以皇宮裡設寶貝房,保管太監們淨身時割下的命根子,等到死後再縫到原主的身上,以免油煎的厄運。
我死命地咬着下脣,好容易才抑下行兇的衝動,老老實實地搬起花盆,權當是餐前運動,開津益胃。太監看了半天戲,發覺再也挖掘不出更多的樂趣,便施施然地踱開了。我視而不見,繼續手裡的工作,寧犯君子,不犯小人,要再被抓住小辮子,吃不了兜着走的人是我。
等到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餓的兩眼放光,正當我對尚有餘溫的飯菜垂涎三尺,細心的佳顏把食盒煨在被窩裡,好讓我吃上熱飯熱菜。她還幫我倒了一碗茶,就出去幹活了。我深深地吸了口飯菜的香氣,最頂級的香水也沒有這種心曠神怡的味道。
就在我食指大動的時候,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突然闖了進來,惡狠狠地一步步向我逼近,慘白的臉在月光下分外觸目驚心。
我嚇的“啪”一聲,筷子落地,身體本能的向後推去,直到背貼上牆壁才驚覺已經退無可退。
“你你——你是誰,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不能亂闖的。”我色厲內荏,很沒有威信的恐嚇她。
“啊!——”我的喉嚨被扼住了,眼淚鼻涕齊下,脖子像要斷掉了一樣。
“你這個賤蹄子,又跑來幹什麼,誰讓你來的,說,誰讓你來的,你們又有什麼陰謀詭計,陷害我,冤枉我。皇上啊,你快過來看,他們冤枉我的,皇上——你要爲臣妾做主啊,殺死你這個賤人!”淒厲的聲音變的陰狠,手勁更加大了。
我死命地想掰開她的手,她乾瘦的像細竹絲一樣的手,力氣卻大的出奇。我急了,肺裡的空氣越來越少,煙熏火燎的難受。我狠狠用腳踢她,竟像是踢在石柱上般沒激起任何反應。我一下一下死命地踢,她腿斷掉總剩過我被扼死。
我想我的瞳孔已經開始擴大,她還是沒有鬆手的意思,繼續瘋瘋癲癲地說着囈語:“皇上啊,是不是她來了,您就不需要月兒當替代了,所以不管不顧月兒,這麼久都不來看臣妾。……啊!全是你,搶我的皇上,啊,你把我的皇上還給我,還給我。……”
就在她雙手鬆懈的那一瞬間,我狠狠地一個上踢,不知是不是踹上了胸口,反正她的身體是像齊根斷掉的爛白菜一樣飛了出去。我坐在牆角,咳嗽,大口大口呼吸空氣,脖子上火辣辣的疼,拿起銅鏡一看,赫然一道紅痕。
我試着吸氣呼氣,確信沒有傷到喉嚨,這才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