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林子，走過綠蔭覆蓋的道路，宮人小四停留在湖邊的一座橋上。
他的視線對着大片湖水的中央看去。
那是西蘭皇宮內的一處湖心島，面積不大，也就七八畝地的樣子。
很多年前在這一片湖上，島中央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小樓。
此刻望向湖心島的方向，他隱約見到有人上了岸。
湖心島的碼頭很小，所以只要有船靠過去就很顯眼。
他現在站的位置，剛好是能一覽無餘的見到那邊的動向。
視線落在上岸的白衣人身上，小四的呼吸忽然間緊了緊。
他默默地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碼頭那邊再也瞧不見人，只看到小船在湖面上隨着浪微動。
伸手在袖中掏出那封要送的信，小四簡單的看了一遍，隨後頭也不回的就往宮女集訓的院子而去。
......一上午的訓練，即將到了結束的時刻，無論是韋明珠還是谷蘭，顧綺梅她們，或者是另外一起隨訓的姑娘，每個人都是又餓又累。
女官在每日的中午，給女孩子們一些休息的時間，好讓這批嬌弱的女孩子能有功夫喘息，更好的適應宮中的生活。
對於她們來說，以後的日子，是會懷念在訓練地的生活的。
訓練告一段落，說完散去的口令，韋明珠誇張的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嘴翹得老高。
谷蘭走過去，撫了撫她的頭髮。知道這個小妹妹的喜怒哀樂都放在臉上，最是一目瞭然的，便輕聲問她：“何事讓你不高興了？”
“蘭姐姐。怎麼偏偏選了小菱姐去麟德殿。”韋明珠哭喪着臉道，“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就被女官選走了。”
“怎麼選的就不是我呢？”
谷蘭怔了怔，笑道：”你跟我都知道的，小菱在宮中可沒有相熟的人，女官大約是一時興起選的她。“
”好生奇怪呢，我都想不通啊。姐姐。“
韋明珠望着那一扇不可逾越的垂花門，低下腦袋沮喪的道：”我在想，我大約是沒有機會去麟德殿見到皇貴君了。“
”可能會分到浣衣局洗衣服也說不定。哎，也可能會去小菱姐最想去的地方，尚食局啊。“
”想去的偏偏去不了，不想去的。輕而易舉就去了。“
”明珠妹妹。“遠處的顧綺梅見到這兩個人在假山邊低頭說着話。再加上韋明珠臉上的表情，她心思略略一轉，就猜到了八，九不離十。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緩步走到假山邊，加入了對話中。
”明珠妹妹，“顧綺梅開口，是叫人安心的平和聲音。”甄選分配的結果還沒影子呢，你彆着急。“
”哎。顧姐姐沒看到麼，小菱姐都已經去了麟德殿了。“
韋明珠提起這個話題，臉上的表情就成了苦瓜。
顧綺梅眼神在她臉上停留，目光一直望着她的雙眼道：”我且問你，這一批進來的宮女，女官說要留下多少？“
韋明珠眼中滑過一絲困惑，似乎在思考爲何這個時候顧綺梅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她還是想了想，掰起了手指。
”女官第一天進來的時候就說了，我們中間勢必要淘汰一些的。“
”宮中雖然缺人，也用不到那麼多。“
”這些日子學規矩，幾乎每日裡都有女孩子出宮去。“
”昨兒女官說了，剩下的人至多再淘汰掉三五個，餘下的都能留在宮中至少兩年。“
”這就對了。“顧綺梅耐心聽她嘀咕完，才繼續道，”昨夜出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
”女官原本說了再淘汰三五個，可是這事情一出，便有三人是鐵板釘釘也留不下來了。“
”按照她說的人數，意思也就是我們這批人，至多再淘汰兩個，甚至連兩個都沒有呢，就能留下來。“
韋明珠眼睛亮了亮，復又黯淡道：”顧姐姐也知道的，我努力訓練不光是爲了能留在宮中啊。“
”我曉得。“
谷蘭終於忍不住插話道：”小明珠沒懂顧姐姐的意思，顧姐姐是說啊，這批人大致上都能留下來了。“
”按照這裡剩下的人數，就算各處都要來選人，怎麼可能忽略後宮獨大的麟德殿，只怕那邊是有優先挑選的權利。“
韋明珠聽着聽着，慢慢坐直了身體。
谷蘭接續道：”咱們雖然不曉得爲何女官獨獨青睞小菱，但是我跟顧姐姐都幫你想過了，除開她一個，麟德殿至少要在咱們中間再挑兩個人。“
”你可記得那一天，皇貴君經過的時候說的話？“
”記得呀，他對訓導的女官說了，調教好之後要往他那邊送兩個人。“
”可是，照他的話，不是也只有一個名額了？“
韋明珠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她跟前的谷蘭還有顧綺梅道。
”你怎麼就確定，那個人不會是你呢？“
”論相貌，你很差麼？論這些天的訓練成果，你不及很多人麼？“
韋明珠眼神波動，看着含笑望她的顧綺梅，忽然間涌上來一股子勁頭。
”顧姐姐說的沒錯，“韋明珠頓時站起身來道，”我也不差啊，未必就選不上這個名額。“
”還有呢，“谷蘭見她的精神頭又恢復了，笑道，”一個名額，你也想得太簡單了。“
”你在宮中整天打聽皇貴君的消息，難道就沒有聽說過一些事情麼？“
”皇貴君開口說要兩個人，這批宮女怎麼可能只送兩個給他選，一定是會多幾個人一起進到麟德殿，再由他親自挑選的。“
”小明珠。你該好好把握這幾天最後的機會，努力在訓導女官那邊留個好印象，但凡要送去。一定是這批人中最好的纔有資格進到麟德殿由他挑選的。“
”兩位姐姐說的很有道理，是我一時沒想明白。“韋明珠笑道，扯了扯她們兩個人的衣袖道，”現在回屋去休息一下，等午飯後還要再來練習的。“
她率先邁了腳步，卻不見那兩個人跟上來。
韋明珠走出幾步，覺出不對勁。回頭看谷蘭跟顧綺梅。
那兩個人均是呆呆的站着，望着前方，韋明珠順着她們的目光遠望。赫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往這邊走來。
”咦，那不是，那不是......“韋明珠認了認道，”早上女官帶來的。是帶走小菱姐的那位哥哥啊。“
宮人小四望着站在假山邊的三位年輕的女孩子。無端端有些緊張，他低下頭走過去，停在了顧綺梅面前行了一個禮。
他直覺這個姑娘年歲看着要大些，可能，跟她說比較妥當，畢竟早上的時候，見到她們四個曾經在一起的。
顧綺梅馬上反應過來，回禮之後問：”您有什麼事？“
她端麗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小四。
小四從袖中掏出那封要送的信。雙手遞到了顧綺梅面前。
顧綺梅見他一言不發的，一時間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
小四擡起頭。無奈的對着她點了點自己的嘴，並比劃了幾個她們看不懂的手勢。
“你是啞......”韋明珠驚呼道，那個啞巴的巴字沒能說出來，她自己意識到了不妥當，伸手掩住了嘴。
饒是這樣，她還是止不住低聲嘀咕了一句，”宮內還有啞巴。“
”小明珠，不可。“顧綺梅不贊同的望了她一眼，韋明珠伸直了脖子道，”他又聽不見的。“
小四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耳朵，還是顧綺梅看懂了，回頭對着韋明珠道：“你跟蘭妹妹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谷蘭看出了端倪，連忙拖着韋明珠走了。
“對不住啊，”顧綺梅對着小四抱歉道，“她年紀小，您別見怪。”
小四笑着搖頭，再一次將信鄭重的遞到了顧綺梅的手中。
這一次，顧綺梅毫不猶豫的就接了過來。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她看信的速度極快，可稱得上是一目十行。
從他到了這個宮中以來，統共呆過的地方都數的出來。
除了女帝，還是第一次見到看東西那麼快的女人。
“原來是這樣。”顧綺梅收起信，再次對着小四道謝，“您請跟我來，小菱妹妹的包袱我替她收拾一下，很快的。”
......我在小廚房忙碌了將近一個時辰，做好的四菜一湯放在托盤上依次端了出去。
女帝並未限制疤臉男這邊的食材數量，我也吃不準放在那大堆的菜蔬是不是他一天的量。
不過眼下對我來說，就算都是他的份例，我也管不着。
誰叫他沒跟我說清楚呢，不知者不怪嘛。
我將飯菜端出去的那一刻，院子內幾個人都站了起來。
在我忙碌的時刻，他們早就來轉過幾次了，都怪這菜太香，他們雖然不好意思進來，也都在窗外，在門外觀望過了。
“來來，一起吃吧，你們都沒吃飯吧，我做的量還不少，夠大家一起的。”
我熱情的招呼了一句，引得那幾個人都面面相覷，剛纔被他們說了一通，現在我居然不計前嫌的請他們分享手藝，無論換成誰都會有些赧顏吧。
“小菱姑娘，對不住啊，剛纔是咱們幾個太過分了。”
幾個人圍坐在院中的桌子上，一個個吃得興高采烈。
“這手藝，真是絕了！”
“這魚肉，御膳房都做不出來這味道啊！”
“別客氣，多吃點，往後好好相處啊，別再......“
”哪敢啊，原先是咱們不對。“
”嗯，不夠的話，竈上還有呢。”
愉快的說話聲驚擾到了屋子內的人。
疤臉男聞聲衝出來，見到是歡聚一桌吃飯的場面，唯獨沒人通知他這個正主，嚷嚷道：“這是幹什麼，幹什麼啊？“
”我的份呢？”
“我的呢？”
（ps：我腦補了一下畫面，不知道怎麼的，其實很想將最後的話打成陝西話，去西安的時候，覺得陝西童鞋的方言很有意思，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