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氣喘吁吁的分開,他用額頭抵住我,有些痛苦的低語,“漓紫,你說,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一切心意我都明瞭,卻是無言以對。
如何告訴他,我心中長惴惴。
這一世,得到這般多,我有多幸福,也有多不安?
他人有前生的功德,也可來生償還,可是我卻不能
佛家有因果,我只願今生種下更多的因,來收穫他們的這份果
天意有輪迴,只希望老天能看到我這份心,來成全我這一世的情
可是,我不能說。
只能低低的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摟緊我,語聲低沉痛楚,“你這個傻丫頭啊”卻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我微笑着,似對他又似對自己保證,“歸離,一切都會好的。只要辛苦過這一年,一切都會好的”
又過了五日,炎赫終於歸來了。
可沒來得及跟我好好說會兒話,只在軒府坐下喝了一盞茶,便急衝衝的去了營地。
這次押解來的兵器須得儘快的發送到各國的兵營裡去。
諸葛連珠弩終於問世了。
這次一共帶來了兩千架,五個陣地各分得四百架,外加箭簇四萬支。
後方還在不停趕製着。
問了一下炎赫,他興奮的道,“射程五十米內精準,百米內中百分之六十。最遠可達兩百米”說着,緊緊的抱了我一下,“漓紫此番可是立了大功了。有了此弩,我方兵士便可以一當十。”
清九在一旁得意的道,“還有那石灰呢已經試過了,丟了一頭豬進去,一炷香撈起來便燒得不成樣子這回,有那些暗鬼好看的”
紫祈看着我。眼裡露出幾分驚異。
我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他。
炎赫卻驚道,“這是誰家的孩子?怎麼到你院子裡來了?”
翻了個白眼,“我舅舅和嫂子的弟弟,你想選哪個?”
炎赫一愣,清九撲哧一笑。
歸離湊近在炎赫耳邊低語幾句,炎赫眼睛愈睜愈大,“可是真的?”
我無奈的點頭,“不過,他呆不了多久,便會走的。”
紫祈也翻個白眼,磨牙道,“你倒想我走,我還偏不走了。”
我看他一眼,倒有些奇怪。
這傢伙多日來都沒跟我擡過槓,今天怎麼犟上了?
嘿嘿一笑,我看着他,“我們當初說的可沒這麼久,我不管,這個月一過,若是你還想呆在這兒,得交伙食費”
他臉一黑,“伙食費?”
我擡擡眉梢,“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更別說早餐和晚餐了。自然要交伙食費了。”
他磨了磨牙,“我沒錢”
“沒錢,那用能……”看了一眼歸離,“能量石”三個字在舌尖打了個轉,又吞了回去,“那能有什麼就什麼吧。只要對我們有用就行。”
他黑着臉,“你不知道的信息算不算?”
聽他這麼一說,我反倒一呆,本來也是擠兌他的,倒沒想過真要他什麼。
不過他既然願意,我也不會做君子,笑眯眯道,“只要有用便行”
他白我一眼,突然看着清九懷裡的七七,“你可知道七七的血有何用?”
我們幾人面上一驚,我臉沉了下來,“我不想知道”
疑惑得看着我們幾人,“爲何?你們不是用它的血進化了藍非月麼?”
我咬了咬牙,“那是七七自願的。當時非月中了冰寒毒和熱毒火毒,昏睡未醒是七七的血把毒分離開來,我們才能給非月解毒的。”
他了悟的點了點頭,“難怪了。”
我從清九懷裡抱過七七,“我不會再讓七七放血出來的,所以你不用同我將。”
七七卻擡頭朝我“坳嗚”一叫,又看向紫祈,眼裡卻是祈盼。
心裡一震,我搖頭道,“七七,媽媽不要你的血。你只要好好陪着媽媽就行了。”
紫祈卻輕輕一笑,“你不用緊張。七七的血分兩種。一種是進化過的血,它已經放過一次,如果再放一次便會失去進化的功能。”
“進化?”我擡頭看向他。
他點點頭,“進化之後,它的壽命會達到兩百歲。若是未進化,卻只得一百歲。而且進化之後,它的嗅覺可達萬米。而它的血會有定魂的效果。若是在我們那裡,它會被奉爲國寶。若是當初紫夢有了它,便不用施展那個法術來凝聚——”頓了一頓,“凝聚她女兒的魂魄了。不過如今,它只有進化過的血纔有這樣的效果。除了定魂,進化後的血還可解百毒——藍非月如今已是百毒不侵之身了。當日,即便你們不替藍非月解毒,他的毒也會慢慢排出的。除了進化後的血,它體內普通的血則可使肉身不腐。”
說完,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不過,若要進化完全,恐怕至少得十年。直到雙眼變成赤金色,纔算進化完全。”
七七驚喜的看着我,琥珀色的眼中金光點點,竟然十分興奮。
顯然它雖知道自己的血不同,卻不清楚具體,如今聽紫祈一說,便是高興異常。
我輕輕的撫了撫它,擡首看向紫祈,“你如何知道的?難道你們那裡也有?”
他笑了笑,“我們那裡沒有,可我們典籍上記載有。數千年前,我們也有先輩來過這裡,曾經帶回一隻。”說着,看向我,“這個信息能抵得過伙食費了吧?”
輕輕的搖了搖頭,“我本來就是同你說笑的。你願意說,我也存了佔便宜的心理。謝謝你告訴我——”說完,我看向炎赫他們三人,欲言又止。
歸離炎赫自然明白我心意,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又看向清九,他微微一愣,看了我們幾人一眼,忽然委屈道,“難道你們以爲我會出賣七七?”
歉意的看着他,旋即正色道,“我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過這事除了我們自己人,誰都不能說”
清九鄭重的點頭,“我不會說的。”
紫祈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們,“你們一直用藥材喂七七,難道不是爲了——”
“不是”我轉身打斷他,“七七是我們的家人你會利用你的家人麼?”
他一噎,張了張嘴,悻悻道,“你這女人倒真怪它若是進化完了,取點血又沒事你不老取自——”
翻了個白眼,趕緊打斷他,“好了,我們知道了。這是我們一家人自己的事,你就別參合了。”
臉又一黑,“剛纔還說是舅舅,是嫂子的弟弟,現在又不認人了”
哼了一聲,氣呼呼的轉身走了。
他們幾人失笑的看着我們鬥嘴,炎赫把茶杯裡的茶一口喝完,便說要去兵營了。
我們只得送他出門。
問了一下五鶴,炎赫卻嘆氣道,“此番增兵五十萬的,軍糧需求太大,他恐怕戰前都回不來了。”
我們聽了,也只能默然。
這一夜,想着近一月未見的軒夜和五鶴,想着在兵營忙碌和輕柳三人,想着今日在飛車上歸離的難過……
我輾轉反側難眠。
望着敞開的窗外天際那輪已經接近渾圓的銀月,不覺低低一嘆。
已經快四月中了。
下個月圓,便是戰火滔天了。
忽地霧氣遮住的月光,我驚喜的起身,低聲道,“白仞——”
霧氣淡去,銀衣銀髮的白仞出現在我的牀前。
我先是一喜,待看清楚了,卻是一驚,“白仞,你怎麼了?”
今日的白仞,神情卻是很不對。
只見他半垂着眸子,蒼白的臉上——竟然是滿滿的悲涼。
那麼深,那麼重,他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一般,連身形也蕭瑟的幾乎站不住似的。
擡起眼看着我,那雙灰色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顯得迷茫而痛苦……
這樣的白仞,太不對勁了
定睛一看,我驚呼道,“你受傷了?”
他垂眸看了手臂上那塊深綠的血跡一眼,卻不言語。
心裡一驚。
這世上能傷到白仞的人,屈指可數,可是——他們幾人答應過我的啊
好似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忽的蒼涼一笑,輕輕搖頭,“不是你們的人。”
不是我們的人?
低頭一想,我猛地擡起頭,“是?”
他垂下眸子,自嘲一笑,聲音低啞,“是的——是我母親,她想吃掉我。”
心裡一緊
猛地捉住他的手,“你有沒有事?”說着,有些慌亂的跳下牀,“我幫你看看傷口。”
他一把拉住我,“不用了。你們的藥對我們沒用。我們的傷口只要不致命,會自己長好的。”
我強笑道,“那我幫你包紮一些吧。”
他又搖搖頭,輕聲道,“我想你幫我梳髮。”
心裡一顫,我看着他的眼睛,心裡忽覺情緒複雜,想說什麼,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吶吶的叫了一聲,“白仞——”
他定定的看着我,脣角突然出現一抹笑意,忽的低下頭,“漓紫,我能抱抱你麼?”
見他這般樣子,我如何會說一個“不”字
輕輕笑了笑,我張開雙臂環住他,低聲道,“白仞,不用傷心。你還有我,我也是你的家人。想哭就哭吧,哭出來會舒服點的。”
被我抱住的那瞬間,他身子一僵,然後慢慢放鬆,輕輕的將手臂圍住我,又好似怕傷到我似的,不曾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