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落魄書生，低微胡奴（下）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季……”
對於那個少年，李書實原本沒有太過在意，哪怕他在歷史上有着不錯的評價，但李書實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那個人，而且對方還留給他頗爲深刻的第一印象。
那個冬天很冷。
好吧，其實最近幾年來除了偶爾的一兩年之外剩下時間的冬天都是越來越冷，這一點就算是大概被神明所眷顧了的幷州都無法逆轉，也許可以保證在植物生長的時候還算風調雨順，但冬天依舊很容易碰到大雪封山的時候，以致於冬季的大操練都經常會受到影響。
那個冬天雖然同樣很冷，但不論是幷州還是北方的草原，那一年冬天雪卻下的不多，對於已經習慣了在冬天還時不時出去到草原上遛上幾圈的幷州人來說，這可以說是個合適的天氣。
在這樣的天氣裡自然是外出打草谷的好時節。
那可不是胡人的專利，將馬術練得越來越溜到的幷州人同樣變得精於此道。
甚至因爲他們堅持不懈的努力，讓他們不得不到更遠的地方纔能有所收穫，因爲能夠靠近幷州土地的除了幷州的子民外，就只有那些依附於幷州的胡人部落。
而那些胡人部落，早已經變成了幷州人的耳目，龐大的貿易體系已經讓這些部落與幷州之間的聯繫愈發的緊密，而那些有異心的傢伙則在幷州情報部門無孔不入的探查下被施以雷霆的打擊，遠比草原民族更加富裕的漢人有太多的方法去分化和瓦解那些渴求美好生活的胡人。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論是內部紛亂不已的鮮卑，還是從來都是一盤散沙的烏丸，又或者是已經被逐漸拔去爪牙的匈奴，還有那些零零散散的實力，面對幷州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們原本以爲草原的子民在他們所熟悉的戰場上無往而不利，可最終都被狡猾的漢人重新教會做人。
也許他們打算用漢人的方法去對付漢人，但高傲的漢人顯然不可能接受來自異族所身處的橄欖枝，而那些沒有下限的人，賈詡永遠都可以做得更沒有下限。
有的時候李書實都覺得自己迄今爲止做的最漂亮的一筆買賣就是當初利用閻忠將賈詡“騙”到自己的身邊。雖然他也清楚以賈詡的智慧李書實大概是騙不到他的。但他依然因爲或許是好奇或許是深謀遠慮來到了自己身邊並一直並肩到了現在。
程昱和賈詡。
一明一暗，卻都是一樣的果決，讓李書實可以安心去做他的吉祥物。
好吧，原本他其實很有可能在吉祥物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但因爲某隻真正的幕後總boss的存在。纔有瞭如今的幷州軍。纔有瞭如今幷州逐漸安定團結的局面。
甚至，讓他可以在某些時候偷偷耍耍懶，去享受一下在他所在的位置上原本已經無法享受到的樂趣——比如帶着自己的親衛們深入草原逞逞威風什麼的。
雖然無法學習霍驃騎“封狼居胥”。也無法像那位竇大將軍那樣玩一出“燕然勒石”，但逐水草而行八百里，踏雪原而拔聯營數十座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在那個冬天，心癢難耐的李書實便如此瘋狂了一把。
帶着蘇小蘿莉和尼祿醬，帶着同樣擅長御馬之術的草原少女旖靡，也就是烏孫女王璇靡的妹妹，來自烏孫的公主，還有典韋、許褚這些親衛們，李書實踏上了北上的征程。
而這一次他的目標，是位於幽州代郡和上谷郡北方的廣袤草原。
這是一個危險而又刺激的決定，因爲就在代郡北方並不遙遠的地方，便是曾被鮮卑人視爲聖地的彈汗山，哪怕現在那裡因爲魁頭和騫曼之間的紛爭而讓不少不願意被捲入其中的部族不斷遷離，但那裡的士兵依然是一個龐大的數目。
至少如果他們知道前來襲擾的是李書實本人所率領的部隊，他們一定會願意放下比起之間的成見共同應對那個屢屢令鮮卑人感到屈辱的男人和他麾下最精銳的力量。
不過不論是程昱還是賈詡似乎都並沒有被這一瘋狂的舉動嚇到，甚至就連呂布和趙雲也僅僅只是略略擡了擡眼皮便無視了這條消息，幷州軍該幹什麼還繼續做什麼。
或許唯一對這件事上心的，便是那些留在晉陽城內的女孩子們吧。
她們顯然不可能願意頂着遺孀的名號被如狼似虎的男人們瓜分。
李書實雖然絕對夠不上白馬王子的級別，但是在某隻蘿莉的羽翼下，她們的生活至少很平靜，在這個亂世之中，她們很清楚這種平靜的珍貴。
不過，此時正在草原上撒歡的李書實自然是感受不到那些思念的電訊號，因爲這種馳騁的感覺的確是可以令人着迷，哪怕從身邊呼嘯而過的狂風從沒有一刻止歇過。
爪黃的背很穩，爪黃的速度很快，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大概就和騎在重裝的哈雷摩托上是一樣的吧，身後再有一身材爆好的美女環着你的腰貼着你的背……
好吧，作爲一位前宅男，真.吊死，李書實覺得那種刺激的活動從來都距離自己很遠，而且因爲自己不是被各種牛x的二代三代用歧視馬給撞死，就連那種瘋狂的運動貼邊的機會都沒有，所以那種類比也不過是夢裡的想象罷了。
除了讓第二天早上醒來的自己爲枕邊的口水而煩惱外別無它用。
而且，作爲一名來自於中華東北海港城市的普通人，他經歷過太多太多大風和低溫，雖然身體不是那種可以在冰水裡暢遊半個小時以上的戰鬥種族水平，但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這樣的溫度和狂風只需要稍稍適應兩天就完全不會出現問題。
其實原本最應該擔心的是一輩子都生活在地中海沿岸的尼祿醬，但如今變爲英靈的她不論是身體強度還是適應力都增強了很多，而且英靈本就是由陰性的幽魂進化而來，人類世界的寒冷顯然不可能對幽魂這種物種產生什麼影響。
換成玄武御姐所掌握的能夠凍結靈魂的凍氣還差不多。
隊伍中兩個理論上最有可能出問題的人此時都一臉的神清氣爽，其餘將士哪怕是那位烏孫公主也都是沒少經歷暴風雪的洗禮，這樣僅僅是颳風的天氣對他們而言更是小case罷了。
就這樣，這支規模不算大的隊伍很快便進入到了狀態之中。
與幷州和朔州境內已經被賈詡洗了一遍又一遍的烏丸人比起來，幽州周圍無論是鮮卑人還是烏丸人顯然要更爲兇殘，只不過這兩大草原勢力有些不太相同的是，前者對漢人的威脅度更高。而烏丸人因爲劉虞在邊塞多年的經營。對草原部落的威脅性似乎還更高出一點。
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對漢人一點威脅都沒有，只不過在劉虞抓大放小的政策下，偶爾幾座邊塞村子或者塢堡的損失與整個幽州乃至大漢境內被異族肆虐相比就真的不算什麼了。
所以比起對草原胡人奉行只要敢來便斬盡殺絕的公孫瓚，顯然劉虞更受那些烏丸人的歡迎。更別說接受劉虞的徵調還能有錢糧可拿。如此一來大部落只要不遇到大災基本上能夠過一個好年。而小部落拼着損失一點人手也能勉強度日。
甚至在劉虞暗地裡的支持下，那些烏丸人還可以靠吞併鮮卑或者其他小部落來加強自身，去爭取取代鮮卑人的位置。成爲草原上新的霸主級力量。
所以說他們絕對是最希望劉虞留在幽州千秋萬載的那羣人。
也正因爲如此，在以鮮卑人爲主要目標的前提下，李書實也並不介意挑逗一下徘徊在幽州周圍的烏丸部落，畢竟因爲鮮卑人的幾次大敗和內亂以及劉虞的支持，已經讓烏丸人的勢力比他曾經所瞭解的歷史中更加的強大，他們甚至開始反過來鯨吞鮮卑人的控制範圍。
看起來這樣發展下去似乎就會變成鮮卑人和烏丸人之間的狗咬狗，可是這一切的大前提卻是幽州有劉虞這個或許會讓某些烏丸人嘲笑但更多的人感激他的漢人存在，以及那個讓所有草原胡人都感到膽寒的殺神公孫瓚繼續矗立在邊塞之上。
如果沒有了後者，歷史上死於中平年間羌亂的傅燮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當然韓遂和邊章同樣是不錯的例子。而如果沒有了前者，以草原胡人的節操，李書實絕對能夠想象得到未來的某一天在彈汗山的某個山麓，騫曼與宇文拓宴請烏丸各部首領的情景。
一如如今幷州境內的那些烏丸部落首領與李書實會面時的景象。
阿木古郎是遊走於幽州邊塞外的一支烏丸部落。
這是個規模並不算大卻也並不算小，聯合起周圍的幾個小部落來也能與周圍的大部落對抗一下，但是真想要挑戰那些大部落卻又似乎有些力有不逮。
不過，對於他們而言現在的生活也還不錯。他們的力量可以確保他們佔有一定的資源保證在不遭受天災的情況下的基本生存，然後他們的規模還能讓他們有資格從南邊的漢人那裡用草原上的特產交換到一些物資，或者在漢人的資助下從北面的鮮卑人那裡搶奪來一些他們需要的東西，讓他們的冬天過得更加舒服。
這不，前不久在跟隨幾個烏丸大人北征鮮卑部落的時候，阿木古郎部便跟隨上谷大人難樓成功奪取了一個自號鮮卑大人的鮮卑大部落的營地，而且還分到了不少的牛羊和奴隸。
尤其是其中的一個年輕的漢人奴隸，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會落到自己的手中，但當阿木古郎部落裡的長老們自信檢查那些奴隸的時候才發現，那個漢人奴隸竟然擁有薩滿的職業。
這當真是令人吃驚的發現。
薩滿對於胡人部落的重要意義不必細說，很多勢力並不算大的部落都一直秉承着部落酋長和薩滿的二元政治體系。甚至在一些小部落中，經常會出現頂着薩滿的名號卻無法就職薩滿的情況出現。而如果一個小部落出現一名優秀的薩滿，對於這個小部落而言要麼是他們騰飛的契機，要麼他們可以憑此合併入實力更強的部落之中。
阿木古郎部有薩滿，而且還不止一個，但好東西誰也不會嫌多，更不要說那個年輕人的年紀是如此之小，其他幾位薩滿最年輕的都可以勉強夠得上他爺爺的年紀了。
於是，整個部落都爲此歡慶了三天的時間。
好吧，若不是這一次收穫豐厚。阿木古郎部原本也沒有資本搞這種事情。
只不過。這些歡慶着的人們並不會知道，他們的好運氣差不多到此爲止了。
因爲，一頭餓狼已經盯上了這裡。
“該說是因爲這邊靠近彈汗山了還是說鮮卑人變得聰明瞭，你們不是說‘狩獵’活動都是很輕鬆的一件事麼。怎麼我親身體會後卻感覺敵人都好狡猾好狡猾的。”
“那是因爲率領我們的人是笨蛋的緣故。所以快點回去吧。大笨蛋！”
“話說玉子醬你這是在關心我麼~”
“哼！誰會關心你這種大笨蛋啦，我只不過是覺得如果因爲某個大笨蛋的緣故而讓其他人陷入到危險之中是一件很不負責任的事情。很不負責啦，知不知~道~！”
“果然傲嬌起來的玉子醬最可愛啦~~~”
“不要蹭了。大家都在看啊，再蹭可就別怪我不客氣啦！！！”
雖然是這樣說，但似乎蘇小蘿莉從來沒有因爲這個動作而制裁過李書實啦。
嗯，是從來喲~
口裡說着“不要”什麼的但是身體卻很誠實，這也算是一種羞恥play了吧。
好吧，這種想法只能在腦海中快速閃過，否則傲嬌狀態的蘿莉一定不會介意讓李書實享受一下上上下下的感覺——用兇殘的蘿莉鐵拳而不是xx電梯。
這一路上仗着過人的戰鬥力，李書實吃掉了不少鮮卑人的巡邏隊，甚至還踹翻了兩個規模不超過五千人的小部落。雖然因爲魁頭和騫曼之間的爭鬥越來越公開化，鮮卑的彈汗山王庭反應速度大大下降，但依然還是注意到了他們的一系列動作。
雖然幷州連續數年持續不斷的騷擾已經爲並朔兩地邊塞打出了一片較爲安寧之地，但那也是靠着零敲碎打和一定數量的犧牲逼迫胡人讓出那片戰略緩衝空間。但是要說兩個小部族竟然在幾夕之間便遭到覆滅的打擊，那麼能夠做到這一點的要麼是烏丸人，要麼就是漢人的大規模騎兵部隊。
至於漢人不足千人的精銳部隊？
這的確也是一個後備選項，但在各種猜想中顯然是比較靠後以及不怎麼靠譜的那種。
在鮮卑人的土地上，雖然依靠着一羣經驗豐富的老兵可以保證親衛部隊的行蹤不被發現，但也正因此讓鮮卑人愈發的疑神疑鬼，再加上之前烏丸人的趁火打劫，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客觀上對於只能渾水摸魚的李書實一行而言造成了巨大的影響。
他們可以吃掉鮮卑人派出探查的部隊，但這顯然需要一個度，而且這種刀尖上的舞蹈跳得多了，對方也會掌握到己方更多的信息。
所以，李書實才將目標投向了烏丸人，準備將烏丸人也拉下水。
而且，還是阿木古郎這個人口超過兩萬人的大部落。
至於方法，依舊還是老樣子，月黑風高突襲夜，殺人放火金腰帶。
於是，原本沉浸於延續到現在的歡樂中，防守早已經鬆懈下來，還不知道恐怖已經降臨的阿木古郎部發生了巨大的混亂。
而這份混亂，在有心人的幫助下，逐漸向愈發不可收拾的方向演變着。
而在這個充滿了扭曲一切的混亂和吞噬一切的火焰之中，李書實卻在混亂的人羣和燃燒的火焰中間，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冷靜的人。
一個用着無比冷靜的目光看着奔馳而過的士兵們的人。
一個似乎並不打算抵抗同時也沒有投降的意思，僅僅只是赤手空拳站在那裡用無比冷靜的目光看着奔馳而過正忙着追殺那些看上去很有地位的烏丸人的人。
一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傢伙。
懷着某種莫名的情緒，李書實掉轉馬頭讓爪黃停在了那個奇怪的傢伙身前，高坐於戰馬之上俯視着眼前的年輕人——一個眼神中充滿倔強卻又表現的很是謙卑的奇怪傢伙。
然後。
“嗖”的聲音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顯得並不起眼，就好像裝了消音器的手槍射擊時所發出的聲音，等到你意識到危險來臨的時候卻發現你已經被擊中了。
就好像眼前的這位身體上插着一支羽箭的少年。
少年沒有倒下，依然努力地站在那裡，哪怕他已經搖搖欲墜，但他依然站在那裡。
臉上的表情在一陣急促的抽搐後又努力在迴歸平靜，哪怕他幾次的努力換來的都是失敗。
或許眼前的這位少年的倔強超乎所有人想象。
還真是一個，奇怪的傢伙啊。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