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似曾相識

第十章

每次聽完‘主上,有請。’這簡簡單單四個字之後,就被人點暈,待醒來時,發現自己又被吊在半空中,不過這次造型有所更新,難度係數也跟着加大。

我雙手雙腳綁於身後,左手纏右腳,右手纏左腳,正中打了個結,纖細的腰枝以前所未有的弧度懸於空中。

我衣衫不整的吊着,看着那刺眼的金黃色正悠哉悠哉的品着茶,有一眼沒一眼的往我這瞄瞄,不知心裡盤算着什麼。

時下正值金秋十月,夜晚涼意浸人,血氣循環不順的我,在空中抖了幾抖。

金面人想是怕我着涼,很是憐惜的在我的肚子下面放了個火盆,弄得我腹背受敵,腰部曲線更加扭曲了,道:“謝主上擡愛,在下真是愧不敢當。”

“先生過於自謙了,我其實也不想這樣,這都是爲了你好,只要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我馬上放你下來。”

“主上單說無妨,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這幾個字我說的不是一般的吃力。

“那麼先生可否告訴我,你到清慧院究竟是爲了什麼。”我剛要開口,卻被他一個擺手,打斷,“可要想好了再說。”

過了一會,他又開口道:“先生可是想清楚了。”

我點點頭,然後給了一個讓他抓狂的答案。

“你是在考驗我的耐性是嗎?”於是對着空中啪啪兩聲,一個化成灰我都認識的黑影噌的一下出現,耳語了幾句,又噌的一下消失。再出現的時候,我的面前齊刷刷的擺着四排大金磚,每排兩塊。“這些都是爲先生準備的。先生可想好了。”

我拼了老命似的把頭往死裡點,然後又把剛纔的答案重複了一遍。

就聽某人手裡的茶杯‘咔嚓’一聲,碎了,毫無感情的說道:

“給先生擺上兩排。”

於是四塊大金磚,穩穩當當的放在我的腰上,我疼痛難當,彆扭至極,來回晃動,想把它們弄下來,就聽金面人說道:“掉一個斷手,掉兩個折腳,都掉下來去四肢。”此話一出,我立馬紋絲不動,誰碰我,我跟誰急。

“先生可有新答案?”我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腰上又多了兩塊。不一會兒,只聽‘咯咯’兩聲悶響,雙臂脫臼了。周身的疼痛伴着火盆的烘烤,使我的意識漸漸渙散,距離成功的昏厥僅一步之遙,小金面你得再加把勁兒。

金面人走到我的面前,挑起我的下巴,我迷迷糊糊望着他,努力的睜着眼想把他看清楚,卻怎麼也辦不到,忽覺脣上一熱,還沒反應是怎麼一回事,就被人賞了兩盤熊掌炒肉,雖然這兩下使我更迷糊了,但還不足以使我暈倒。

“你以爲你這個樣子,我就會放了你,我不會蠢的再上一次當。風影(就素那個黑影的名字),把他的眼睛給我刺瞎!”金面人怒吼一聲,桌子闢成兩截,我立馬從昏厥的邊緣清醒。

就看見一鐵釘直往我眼心裡鑽,一摸白色閃過,鐵釘‘咣噹’掉地,風影離我兩米開外。

謝老鴇你終於看不下去了,是嗎?

“大哥,你還要這樣到什麼時候,別再折磨他了,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你難道非……”其實我還想繼續聽的,只是我這身體總是在關鍵時刻罷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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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醒來已經是兩天後的事了。

從我睜眼到現在,耐克就沒停過,那真是熱淚盈眶,涕下沾襟,嗚咽不語,泣不成聲。

“我還沒死呢,你看你這德性,學學阿迪。”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誰跟他這麼冷血。”颳了阿迪一眼,又道:“每次從那裡回來,都傷痕累累,這次,要不是主子,怕是……”又是一陣梨花帶雨,孃的,你還是不是男人,果然在這種地方待久,他媽的都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了。

“怕什麼?你家公子可是福大命大,逢凶化吉,吉星高照,照豔四方,哈哈,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想是那晚傷了肺。

“公子慢點,你剛醒,身子還弱着呢。”接過阿迪遞來的茶水,說了聲謝謝,見阿迪臉一紅,又站一邊,自顧自的擺起了造型。

“那裡是哪裡。”我知道問了也白問,但還是想試試我在他們心裡的分量。

“公子……”見二人面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算了畢竟相處不到兩個月,彼此連朋友都算不上,何來分量之說。

“不說算了。”我微微閉上眼睛,就是有點累了。

“公子不舒服。”耐克憂慮的語氣,或許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可憐。

“這次爲什麼不編謊話來騙我了?”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公子你早就知道?”耐克不停的搓着衣袖,阿迪又擺了新pose。

“你們真當我傻子,連自己是不是被馬踢了都不知道。”我自嘲的彎了一下嘴角。”

“那公子爲什麼不……”耐克擡頭不解得看着我。

“揭穿是嗎?有必要嗎?你們有心隱瞞,我何苦討這份沒趣。阿迪,耐克,”聽到自己的名字,二人同時看向我。“在我心裡,你們從來都不是下人,你們可知?”見他二人不語,我又繼續說道:“有些事情,我不提不問,不表示我不知道,我只是一直以爲朋友之間本就應該互相信任,互不欺騙,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同聲相應,同氣相求!孰料,原來都是我一廂情願而已。我話既已說到這個地步,你們想去想留隨便,反正這個地方我是不能待了。”再待還不把命搭上,只可惜了這個好工作。

話音剛落,就見二人雙雙跪倒在我牀前。

耐克邊哭邊說:“公子去哪,我就去哪,耐克從不奢望能成爲公子的朋友,但求常伴公子左右。”

“以後可能要淪落街頭,你的工錢可要沒指望了。”

耐克佯裝不樂:“公子不是說拿我當朋友,怎麼還錢不錢的,再說以公子的相貌才學名氣,怎麼可能淪落街頭。”小樣,就知道你不可能作賠本的買賣。

“說的也是,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以後就直呼姓名吧。”耐克點頭稱是,而我則一掃剛纔的陰霾情緒,朗聲道:“阿迪你呢?”

阿迪緊咬着下脣,隱約間都能看到絲絲血漬,耐克在一旁急的直瞪眼。

果然,還是不行呀,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耐克,你先下去,我單獨跟阿迪聊聊。”耐克白了阿迪一眼之後,退下了。

“是該叫你阿迪呢,還是叫你,”我看着阿迪一字一句的說,“冬——兒——”

阿迪,一臉震驚的擡頭看着我,本來只是猜測,現在看到他的表情就更加確定了,原來冬兒竟是個男的,不過誰也沒說他是女的。

“公子,怎麼會知道?”

“我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被我說中了。”就見阿迪一臉悔意,晚了。

“蕭兒,竟然聰明如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猜到的。”謝老鴇穿着件寶藍色的席地長袍,從屋外姍姍而來。

“從今天醒來的時候。”

“說來聽聽。”做到我的牀上,從後面抱着我,使勁的搓。也不管我願不願意。

“我猜你怕是第一次見了我,就認出來了吧,只是我當時太髒,不敢確定,才把阿迪指給我,等我洗乾淨了,這才肯定我是誰,給我面具,也不是因爲我太漂亮的緣故,是不想有人認出來,對吧。所作的一切不過都是爲了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失憶,沒想到,讓最不該見到我的人見到了。若冰哥,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呀。”我笑着,雖看不見他的臉色,也知道他現在心情好不到哪去,攬着我的手臂越發的緊了,生怕我消失了似的。

“是呀,我是糊塗,在看到蕭兒的第一眼的時候,我就應該知道蕭兒只是蕭兒,不是他,你們除了樣貌相同之外,再也沒有一點共同之處,他怎麼會有蕭兒這般才思敏捷,談笑風聲。我現在才知道,你們完全不同。”

“可惜晚了。”我輕嘆了一聲。

“不晚,現在還不晚,他不會再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的身體不受到任何傷害。”說完摟的更緊了,我輕咳了幾聲,謝老鴇這才鬆了鬆。

“他?你大哥嗎?”

謝老鴇身體一僵,舒緩了下神色,又道:“蕭兒,都聽到了?”

“沒有,在聽到你叫他大哥之後就人事不知了。”謝老鴇僵直的身子又鬆了下來。

“蕭兒直管好好在這住着,只要有你若冰哥哥在就不會讓人動你分毫。”何必說這種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呢。如果不算上次的□□未遂,和時不時的性騷擾,這謝老鴇算是這兩世中對我最好的人了。

“蕭兒不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知道了又怎樣,不知道又如何,結果還不是一樣。”我本來就不是他,只是你們不知道罷了。

“蕭兒說的對,遺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彼此不再說話,只是這樣互相依偎着,索取他人身上僅存的溫度。

耐克推門而入打破了這份寧靜安詳,說道:“攝政王知道公子醒了,邀公子晚上過府一聚。”

我略微皺了下眉,就聽見謝老鴇,說道:“真是陰魂不散,就說公子剛醒,身體不適,不宜外出。”

“慢着,”我從謝老鴇懷裡坐起,忙道:“就說我晚上會自己過去,叫他們不必派人接。”說完耐克下去了。

謝老鴇不滿的抱回我,喃喃道:“你竟然想去。”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再說若冰哥當初不就是這麼打算得嗎?”我和樑少攻之間可是你搭的橋。

“我後悔了,把你送進宮的時候我就後悔了。”

“若冰哥,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再說你也知道,憑你自己是護不了我周全的。”

“你不怪我。”謝老鴇愧疚的說道。

我爲什麼要怪你,媽的(本大爺,一激動就好粗口),謝你都來不及,給我找這麼個大靠山,不就犧牲點色相,我又不是女人,身子看的沒那麼金貴。

見我一直不說話,又開口道:“既然蕭兒決定了,那就按蕭兒的意思來,要是受了委屈,別忘還有你若冰哥哥。”我他媽差點被他淚到,丫的,不用說的這麼煽情吧。

謝老鴇走之前對跪在地上的阿迪說道:“冬兒,以後你專門負責保護蕭兒,要是蕭兒出了什麼事,後果你是知道的。”

“屬下,定當竭盡所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阿迪(就是冬兒),振振有詞的回道,這是我聽到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知我者,若冰也。

此時我正站在攝政王府的翠宣閣(樑少攻的書房),欣賞着外廳壁牆上的書畫,見四下沒人將面具摘下,揉了揉眉頭,舒緩了一下神色,擡頭正對上一副仕女圖,只見畫中的美人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傳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只是這畫中之人似曾相識,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左下落款之處蓋一紅印——“仲白”我輕聲念着。

“連本王的字,都知道,你還真不簡單。”樑少攻,已步入外廳,立於我身後,我轉身,剛要回答,卻見樑少攻跟見了鬼似的,退後三步盯盯看着我。

“王爺怎麼了,有什麼不對。”我知道我有着一副絕世容姿,但你的反應未免有點太誇張了吧。

大約七八秒之後,樑少攻走上前,捏住我的下巴,擡起,逼我與他四目相對,冷冷的說道:“原來是你,你果然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