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秘書打開辦公室的門, 發現老闆已經坐在了裡面,並且給自己衝好了咖啡。
她嚇了一跳,看了眼時間, 不過才七點多一點。
瞿承宣早到的情況不是沒有, 但今年下半年除非通宵加班, 文秘書幾乎沒在這麼早的時候看見過他。
“瞿總, 這麼早。”文秘書有些忐忑, 心想以後自己是不是要來得更早點。
“嗯。”
瞿承宣在辦公桌後面應了一聲,神色冷淡,和往常一般。
文秘書暗中觀察着他的表情, 然後窺到一絲不一樣來。
瞿承宣的脣微繃着,嘴角便顯得有些銳利和不悅。
他手裡拿着手機, 不知道在看什麼文件, 眼底諱莫如深。
文秘書不敢打攪他, 悄悄退了出去。
瞿承宣有些煩躁。
關於那個夢境,讓他有些難以啓齒, 還有些說不出的慌亂。
他是個成年男人,有需求並非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或許是因爲他過於自律,且無心情愛,所以過了衝動的年紀後,便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昨晚不僅做了夢, 夢裡的人還是向烙。
穿着他的藍色睡衣, 柔順地睡在他的房間裡, 眼睛帶着溼潤迷茫, 輕輕喘着, 軟軟地喊他名字:“瞿承宣。”
“……”
瞿承宣頭痛地止住了回想。
他上網查了資料,如果做夢有清晰的對象意味着什麼。
答案千奇百怪。
【對方符合你的X幻想。】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憋太久了。】
【因爲喜歡。】
因爲喜歡。
“……”
簡直是胡說八道!
向烙是他母親恩人的孩子, 他待向烙和待江鬱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當作小輩看待。
況且他大了向烙整整十歲,無論年紀還是閱歷,在情感上都不相配。
昨晚的夢實在匪夷所思。
【是不是你周圍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了?這是正常的啦,分開一段時間就好了。】
瞿承宣目光放在這條答案上,若有所思。
他食指在桌面隨意敲着,過了一會兒,撥通內線。
“訂一張明天去南陽的機票,那塊地我要親自去看。”
-
瞿承宣要去出差。
向烙知道後,有些擔心他:“那你見客戶的時候,會不會喝酒?”
他的模樣乖巧柔順,瞿承宣下意識想揉他的頭,但抿脣忍住了。
“不會喝酒。”
“那就好。”向烙鬆了口氣:“不過你還是要把胃藥帶上,以備不時之需。”
小小年紀就如此囉嗦,瞿承宣本想調侃兩句,但又發覺太過親暱,還是沉默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瞿承宣去了一個星期,這期間他似乎格外忙碌,向烙給瞿承宣發信息,那邊回得也不是很勤快,有些生活上的瑣事,索性便不回了。
向烙每天埋頭學習,只在放學的路上抽空看一眼手機。
但大多時候都沒有看到期待的回信。
本想向齊健打聽兩句,但又覺得人家公司的事情,知道太多也沒意思,便歇了心思。
反正離一週結束也沒多久,向烙就耐心等着。
向烙翻了下聊天記錄,這一個星期,兩人互動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不知道怎麼的,就感覺兩人關係好像冷淡下來。
這天放學回家,向烙踏進屋子,然後在鞋櫃處看見了一雙眼熟的鞋子。
瞿承宣回來了。
心情瞬間雀躍起來,他幾步路跑進去,沒有看見人。
於是又往樓上跑。
書房門緊閉着,向烙輕輕敲了兩下,喊了一聲:“瞿承宣,你回來了嗎?”
沒聽到迴應。
正準備去臥室看看,身後的門又咔噠一聲打開了。
南陽日照充足,一週不見,男人似乎曬黑了些,但依舊不妨礙英俊帥氣。
他低頭看着向烙,眉眼雖然算不上冷淡,但也說不上多開心。
對比一見到他就雙眼發亮,滿臉都寫着歡喜的向烙,後者的熱情就像摻了誇張的粉末。
饒是向烙也忍不住愣了下,過了會兒才張嘴:“你回來了。”
他的表情有些迷茫,瞿承宣的心臟糾了一瞬,剋制了許久才平靜地:“嗯。”
雖然只是簡單的音符,向烙卻莫名鬆了口氣,好像得到了什麼鼓勵般:“陳姨飯快做好啦,可以下去吃了。”
瞿承宣卻說:“我有個應酬,要出去一趟。”
“剛回來就要出去呀……”向烙有些失望,但又不好攔着,只能乾巴巴道:“那你別喝酒……”
他能囑咐的,翻來覆去也只有這幾句話。
瞿承宣還是點頭:“好。”
向烙想着,反正他都回來了,後面隨時還能一起吃晚飯的。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向烙沒怎麼看到瞿承宣。
公司似乎很忙,他放學回家的時候對方還沒有回來,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對方又已經走了。
聽齊叔說,鄰省要建一座新的商業廣場,這幾天都是瞿承宣親自去看。
“這樣啊。”
起初向烙還懷疑是自己的錯覺,直到這天早上,他快遲到了。
他的鬧鐘不知道什麼時候按掉了,沒有聽到聲響,等睜開眼,已經快到八點了。
向烙快速下了樓,都來不及吃早餐,隨意塞了塊麪包拿了牛奶就往門外衝。
然後碰到了瞿承宣。
向烙一瞬間還有些歡喜,開心地叫他名字。
瞿承宣似乎很意外碰到他:“你怎麼還沒走?”
語氣驚愕,好像這個這時間點他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一般。
向烙愣了一下,心頭涌上一絲奇怪的感覺,但因爲着急便也沒細想。
“我要遲到了,你可以我去學校嗎?”
以往齊健不空,瞿承宣都會代勞,向烙也熟悉了兩人這樣的相處。
所以當對方出言拒絕的時候,他是有些驚訝的。
“我安排司機送你去。”
向烙的腳步在門口停住,他看了瞿承宣一會兒,似乎想看出來什麼。
但他太過年輕,沒辦法看透面前的男人。
向烙點頭:“好的。”
然後兩人一起走到大門口。
司機臨時被安排了任務還沒有來,瞿承宣已經啓動了車子。
向烙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揹着書包,手上那盒牛奶還沒開。
他想了想,走到車前:“瞿承宣。”
車裡的男人看向他。
向烙把牛奶從窗子遞過去:“你早上也沒吃,空腹開車不好,拿去喝吧。”
瞿承宣目光便移到了那盒牛奶上。
他喉結來回滾動了兩圈,最終還是拒絕了:“不用。”
向烙訕訕地把手收回去。
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瞿承宣對他的疏離,並不是錯覺。
手裡的牛奶被他翻來覆去地捏,這是緊張時,下意識的小動作。
他好像有很多話要問,但最後卻什麼也沒說,點點頭往後退了幾步:“那你去忙吧。”
瞿承宣眉頭緊皺着,想說點什麼,向烙卻已經轉身走了。
從後視鏡裡,他看見瞿家的司機已經到了,向烙打開車門,乖順地上了車。
胸口並沒有因此而鬆口氣,反而像壓着一塊石頭。
向烙是個聰明的孩子,寄人籬下讓他對人的情緒格外敏感。
瞿承宣的態度,他感覺到了。
接下來幾天,兩人的交流趨近於零。
雙方一旦有心避開,連見面的意外都沒有。
向烙確實是非常懂事的孩子,察覺到了瞿承宣的態度後,便再也沒有找過他。
學校有什麼事,都是聯繫的齊健,然後齊健再轉述給瞿承宣。
好像回到了初來江城時那樣。
齊健不明白,前段時間關係還十分要好的兩人,怎麼就突然冷淡下來。
但他也只是想想,不敢開口多問。
瞿承宣聽着下屬的彙報,臉色並沒有好轉。
學校生活費漲價了,要定製冬天的校服,期末考試要開家長會……
如果放在以前,這些瑣碎小事,應當都是向烙親口給他說的。
大概率會是在餐桌上,少年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慢慢聊天。
也可能會是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然後湊過來,喊一聲:“瞿承宣。”
繼而開始各種絮叨。
但現在這些都沒有了。
每天下班回去,屋內總是空蕩蕩的。
就連陳姨都察覺了不對勁,做事小心了許多。
瞿承宣愈發煩悶。
因爲見不着向烙,他早起了好幾次,故意在樓下吃早飯的時候等着,就算不說話,見見面也是好的。
他只是想把那旖旎的心思從腦子裡面趕出去,並非要把向烙趕出去。
他想讓向烙明白,自己沒有討厭他。
然而對方似乎真的將疏離進行到底了。
瞿承宣起得早,向烙起得更早,有時候甚至連早飯都沒吃,聽見樓上有動靜就跑出了門。
倒比瞿承宣還乾淨利落。
瞿承宣給氣笑了,然而卻又怪不了向烙什麼。
在南陽那一段時間過得並不輕鬆。
因爲行程並非保密,來結識的合作商非常多。
強龍難壓地頭蛇,瞿承宣並沒有自視甚高的拒絕,雖然見得不多,但應付地疲憊。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種他本習慣的應酬模式,開始有了厭倦的感覺。
想回家,泡個澡,看個電視,再和人聊聊天。
一天結束後,最期待地便是看消息。
向烙什麼都說。
今天模擬考試考差了,和袁聰出去買了新的複習資料,馮亮因爲偷偷買了遊戲機被他爸發現然後被揍了一頓……
嘰嘰喳喳的。
有的是發文字,有的是發語音,就算他沒有迴應,也沒有磨滅掉分享的熱情。
向烙說話比一般男孩子嗓音要細,但並不女氣,聽着很溫柔。
瞿承宣喜歡聽。
很多次他想回個視頻電話,但一想到那個旖旎的夢境,便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他現在還不夠冷靜。
瞿承宣一向是目標明確的人,狠字已經刻在了他的血液裡。
因爲這種行事作風,他比任何人都要成功。
他不怕狠,他怕不夠狠。
對誰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