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烙睡着以後, 瞿承宣回到書房辦公。
今天事情其實很多,並非像他說的那般輕鬆。
只離開了這麼一會兒,通訊設備上就多了很多消息。
每條都恨不得再前綴上刻上一個“急”字。
員工們礙於他的威嚴, 又不敢過多打攪他。
就連催促的話語都帶着小心翼翼的客氣。
瞿承宣就想起了向烙。
也不知道膽子怎麼就大了起來。
他笑了笑, 然後給秘書打電話:“把所有需要簽字的文件, 馬上送到我家裡來。”
而後又看了眼電腦左下角, 瞿承宣估算了一下向烙午睡的時間:“各部門需要處理的問題彙總好, 馬上開視頻會議,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邊安排完,公司那邊一陣兵荒馬亂。
向烙不知道這些, 他其實並沒有睡多久,醒來後就歪在牀上玩手機。
小羣裡, 袁聰幾人發了很多照片。
江城海洋水族館是本省最大的水族館, 海洋動物品種奇多, 看得人眼花繚亂。
【孫瑤:向向你沒來真是太可惜了!剛纔我們去了水母館,我的媽呀好漂亮, 有些還會發光,簡直就是活着的小精靈!】
【孫瑤:[圖片]X3】
【馮亮:@向烙 美人魚表演,來食。】
【馮亮:[視頻.avi]】
向烙點開視頻。
幾人不知道在什麼館,由員工扮演的美人魚小姐姐在水中肆意遊着,時不時給大家用水波給大家比個愛心, 十分有趣。
向烙沒見過, 看得津津有味。
【袁聰:據說表演的小姐姐是專業水下舞蹈演員, 那口氣憋的, 我看着就窒息。】
【向烙:[檸檬.jpg]】
【孫瑤:寶, 你醒啦,肚子還痛嗎?】
【向烙:已經好了。】
【向烙:你們結束了嗎?什麼時候回學校?】
【馮亮:準備集合了。】
【馮亮:那不說了啊, 剩下的照片和視頻,我回去發你。】
向烙便有些期待晚上來。
在牀上躺了一天有些難受,他想下樓走走。
起了牀,發現瞿承宣的西裝外套掉在地上,便順手撿起來。
今天溫度似乎又降了,離開屋子便有點冷。
向烙已經下了樓,他懶得再回屋,順手把西裝外套披在了身上。
他手捧着水杯,先去接了杯熱水,然後去了桔子的小窩。
可惜桔子不在,又不知道跑哪瘋去了。
門口隱約傳來說話聲,向烙有些好奇,邁着步子走了過去。
瞿承宣手裡拿着下屬送來的文件,聽他彙報着這些急件的用途。
然後對方突然沒了聲。
瞿承宣眉頭一皺,冷着眼擡眸,看見下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身後。
他跟着回頭,而後瞳孔猛縮。
是向烙。
他站在那裡,裡面穿着淺藍色的長袖睡衣,外面穿着他的外套。
瞿承宣的外套對向烙來說實在有些大,鬆鬆垮垮的,衣襬都遮到了大腿下面。
好像整個人都被他的外套包住了。
他似乎才從牀上起來,頭髮亂糟糟,眼神也帶點迷茫,因爲生病,整個人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怎麼起來了?”一開口,瞿承宣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
好在他平時說話就沒什麼溫度,倒也不怎麼明顯。
向烙朝門外的M集團員工點頭打完招呼,然後才道:“醒了有一會兒了,睡不着,想下來走走。”
看着瞿承宣手裡的大堆文件,他沒有打擾:“你們忙,我回房間了。”
瞿承宣點頭:“好。”
目送人從樓梯口消失,他才轉過身。
面前的員工明顯認出了他的外套,不然不至於這個表情。
但瞿承宣沒打算解釋什麼,手上動作不停:“有什麼問題,隨時彙報。”
員工回神,心頭狠狠一跳。
之前公司就有傳言,說瞿承宣家裡有個孩子,上高中了,江城一中的。
沒人相信。
瞿總纔多大啊,怎麼可能有孩子?造謠也要遵守基本法吧?
現在……員工覺得可能大家都想錯了。
或許那個孩子……是別的身份呢?
他腦子裡面雜七雜八地亂想着,嘴上卻恭敬地應道:“好。”
等着老闆簽完所有的急件,離開的時候,員工忽然反應起來——
剛纔那個男生,成年了嗎?
瞿總,你可別犯法啊!
瞿承宣上了樓,向烙已經把他的外套脫下了,用衣架掛着。
他側頭盯了幾秒,然後把目光挪開。
向烙見他進來,把手機遞給他看:“海洋館你去過嗎?好多有趣的小動物呢。”
語氣裡是毫不掩飾的失望。
瞿承宣在他旁邊坐下,接過手機翻着照片:“沒有。”
向烙驚訝地看着他。
瞿承宣看見他這神情,解釋道:“小時候沒人帶我去,長大了沒必要去。”
這些遊玩的場所,除非和生意有關,於他而言都是浪費時間。
向烙也想到了。
瞿承宣的童年,好像沒有經歷過什麼幸福的事情。
他湊過來,說:“瞿承宣,我想去,你陪我吧。”
瞿承宣能猜到他的意思。
向烙不一定真的想去,只是想帶他去。
他覺得有點好笑,畢竟快三十歲的人了,還被當做小孩子哄。
自己小時候沒有享受過的童年趣事,向烙在努力還給他。
瞿承宣心裡軟的一塌糊塗。
“好。”
-
向烙短短一個月請了兩次病假,孫瑤堅決認爲他是水逆。
下課後,她帶着一個小紅布包走過來:“這是我和爸媽去金山寺上香的時候求的,這段時間你好好揣上別掉了。”
“你還信這個呀?”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孫瑤說:“金山寺還是很靈的,你要是想求什麼,也可以去拜拜。”
向烙嗯了一聲,仔細把小紅布包揣進了褲子兜裡。
瞿承宣這段時間睡眠不好,什麼時候可以帶他去看看。
他一邊想着,一邊往樓下走,在高二樓梯轉彎處被叫住了。
“向烙學長。”是個綁低馬尾的小姑娘。
她叫出了自己名字,但向烙不認識。
他愣了下,問:“你好,有事嗎?”
小姑娘見他願意跟自己搭話,眼睛都亮了幾分,笑着湊上來:“我是高二六班的,幫我朋友給你帶個東西。”
向烙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塞了一張小紙條:“這是我朋友的微信號。”
向烙:“啊?”
小姑娘雙手合十,滿眼祈求,聲音小小的:“她很喜歡你的,拜託你一定要加呀。”
說完就轉身跑了。
向烙愣在原地,而後猛地反應過來,臉色唰地一下就紅了。
他是沒有經歷過這些的。
向烙性格靦腆,不熟悉的人都不愛和他說話,在熱情洋溢的高中校園裡,他便顯得有些死板。
比起喜歡,女孩子們更喜歡逗他。
不是捉弄,像是看見可愛的小動物般,心生喜愛的逗。
還是第一次有人明確表達對他的喜歡。
向烙臉頰滾燙,他腦子發熱,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高二樓層的樓道。
不遠處,低馬尾小姑娘拉着一個齊劉海的女生,兩人悄悄說着什麼。
齊劉海女生擡頭看見他,臉色瞬間漲紅,先是慌亂,而後小心翼翼露出一個羞澀的笑。
向烙再不經人事,也明白了。
轟地一聲,他臉色漲紅的比女生還快,手裡握着的紙條彷彿有千斤重,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錯開女生的目光,慌慌張張下了樓。
青春期的孩子,不可能不受影響的。
結果就是下午的課,向烙都上得有些心不在焉,放學都是渾渾噩噩的。
今天是司機來接的他,瞿承宣外出了。
這件事他沒有告訴自己的小夥伴,他不會在高中談戀愛,所以沒必要讓同校的其他人知道。
能傾訴的只有瞿承宣,可惜他不在。
向烙有些苦惱。
直到晚上做完了作業,終於聽到外面的引擎聲。
他打開房間門,沒過多久,便看見熟悉的人影步入眼簾。
男人今天穿得休閒,不像是出去辦正事的樣子。
瞿承宣看見他,笑了下:“站在門口做什麼?”
向烙說:“等你回來。”
瞿承宣挑眉:“有事?”
向烙猶豫了下,點頭:“算是吧。”
被這樣信任着,瞿承宣忍不住揉了下他的腦袋,語氣柔和道:“進去吧。”
兩人進了屋,向烙還在想要怎麼開口才好,就見瞿承宣將手裡的密封袋給他。
他一愣:“是什麼?”
瞿承宣卻很神秘:“打開看看。”
向烙滿腦子的疑惑,把文件放好,慢慢打開,等看清裡面的東西,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是一份商品住房合同,上面寫着他的名字。
大致瀏覽了兩眼,面積還不小。
“這是幹什麼?”
“你未來的婚房。”
屋內靜默了。
好半天。
向烙一臉迷茫地看着他:“……啊?”
他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是什麼?”
“你未來的婚房。”
“什麼?”
瞿承宣:“婚房。”
向烙:“……”
他震驚到三百里外都要安裝防震儀的程度。
瞿承宣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但他還是小心翼翼問道:“好端端的,爲什麼要給我買婚房???”
他真的十分疑惑:“我還沒有到領證的年紀呀?”
瞿承宣當然知道。
這個決定並不是一時衝動。
雖然向烙答應了他會一直住下去,但“一直”不是永遠,他以後總會有自己的家庭。
他得到了向烙的承諾,但也怕失去。
瞿承宣患得患失。
房子看了許久,在高新區,發展前景大好,等他大學畢業步入社會了,正是發展起來的好時候。
買下來也好,人總要活的警醒些。
他自己給自己敲了警鐘。
瞿承宣抿脣:“總要用到的。”
他不想多說下去,轉移話題道:“你說你有事要跟我說?”
向烙雖然還處於震驚中,但注意力跟着轉了方向。
“嗯。”
他往瞿承宣身邊挪了點,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
瞿承宣笑着,擺出傾聽的姿勢來:“嗯?”
“有女孩子跟我告白了。”
瞿承宣僵住了。
“婚房”合同在桌面上擺着,上面開發商的紅印章搖身一變,成了民政局的鋼印。
還有幾個大字:百年好合。
“……”
揚着的嘴角,瞬間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