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婪的又何止是李清瑟一人?
端木流觴低頭看着與自己僅有一尺距離的李清瑟,驚訝於她又沒用內力護體,一張精緻的小臉兒凍得慘白。他心頭突然有個想法——如果……如果無花宮的少宮主是李清瑟,該有多好?
但他是有理智的,自然知道這只是做夢。
別說少宮主不如李清瑟,就算是美貌及才智超過李清瑟,也激不起他任何興趣,心中已有一人,又如何容下第二個?
一陣寒風吹來,雖是山腳,卻比山頂的風更凜冽,因爲五嶽山區本就山山交錯,山間的風更疾。
他摘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爲清瑟圍上,“若是不喜用內力,便多穿上一層吧。”寵溺的話語中帶着淡淡責備的語氣。
清瑟眉頭一動,很想撅嘴——尼瑪,老孃是爲啥沒多穿?是因爲你走得太急了,着急下來送你。但理智沒說出來,只是溫婉一笑,“知道了。”
這一笑一下子戳中了端木流觴的心窩,他真想將她擁入懷,一顆心撲騰着跳着,卻用理智一再打壓。那種唐突之事,他從來都不屑做,也做不出。“這一別,不知以後何時再相見。”
被對方將氣氛煽情得悲傷又感慨,清瑟心中竟然也酸楚楚的。身上的披風還帶着他的體溫,很溫暖,還有一股淡淡的木香和茶香,“很快要見面的,你大婚,我還得去喝喜酒呢,回頭給你包一份大禮。”
端木流觴苦笑,又提他的傷心事,若不是因爲當年的穆天寒,他父親又怎麼會和無花宮前宮主達成聯姻的盟約條件?如今熠教已不成威脅,但無花宮卻咄咄相逼。
一向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眸子閃過些許恨意,突然又想到了他——昨日的新郎官。“瑟兒,我爲你講個故事吧。”
清瑟一愣,這時候還講什麼故事,多半這故事別有深意。想到這,便打起了精神呢,“什麼故事?”
端木將視線戀戀不捨地移開她的面頰,望向遠方。“三十年前,有位天下第一美人,他豔驚天下,無論是何人,都會被其所吸引,他的美遠遠高於其他美人,無論是男女,都被他的美貌所折服,有些人爲其獻上龐大家產,有些人則是奉上祖傳武功絕學。”
清瑟的嘴角抽了一下,“太誇張了吧?這世上會有這麼美的人?難道比暖還美?對了,那人是男是女啊?”
端木的眼微微動了一下,“那人名叫,穆天寒。”
“……”這世界太玄幻了,那個老怪物是天下第一美人?老天爺啊,來道晴天霹靂劈死她吧,就算劈死她,她也不信!“就是因爲他太美了,所以不想被人窺視,便終日帶着面具?”
李清瑟已自行腦補,在心中構想出一個不男不女的人,穿着黑衣服,捏着蘭花指,在自己房間中對着鏡子一副娘娘腔的口氣——墨鏡墨鏡,告訴我,這天下誰最美?
艾瑪,怎麼把穆天寒和白雪公主裡的皇后重合了?清瑟忍不住打了兩個冷戰,真尼瑪冷。
端木流觴發現李清瑟冷得發抖,下意識伸手攬在她的肩上,向懷中帶了一帶。他起初的只想給她溫暖,卻發現這柔軟的身子讓他愛不釋手,第一次對一名女子心動。
清瑟有些後悔,她早早就應該用內力的,哎,想挨凍自虐都不行。此時推開他,多不給人家臉兒?罷了,就這樣吧,反正一會他就要走了。
“穆 天寒酷愛武學,立誓終身追求武學造詣,以十五歲之齡前去挑戰我父與無花宮前宮主,雖敗,卻引起了我父等人的警覺。年紀輕輕便有那般武學造詣,假以時日,定 當天下無敵。後來熠教前教主不知何故竟突然離世,穆天寒上位成了新教主,用高明的手段擴張勢力,從三大門派中最弱的實力迅速躍到首位。”
清瑟點了點頭,“明白了,他爲了建立威信所以帶着面具是嗎?”
“不,”端木否認,“因爲天下人都在追逐他,他怕有一日自己動搖破了童子功,便自毀了容貌,以此來立誓其一生追逐權勢的決心。他容貌盡毀後並未立刻帶上面具,而是昭告天下,令天下震驚。”
清瑟驚訝,一雙美眸睜得很大,“這男人,真狠!竟忍心對自己下這種狠手,不過你現在突然提他幹什麼?”
因爲端木想到了那個所謂的暖公子。
雖然這麼想,卻未說出,只是微微一笑,“沒什麼,莫名其妙的感慨罷了,一個人爲了追求心中所想可以如此極端,就是不知,他突然放手,其後果到底是好是壞。”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好像不是告訴別人,而是詢問自己。
清瑟已給端木流觴下了定論,這廝肯定是——來大姨爹了!如果不來大姨爹,沒法解釋這沒頭沒腦的話。
她不知道還應說什麼,不知不覺間,他將她摟得越來越緊。她哭笑不得,是應該推開呢,還是繼續這麼下去。
兩人默默無語,端木燃着內力,護着懷中之人,生怕她受到絲毫寒冷及傷害。
其實此時端木流觴的腦中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李清瑟的容貌。
記得兩人剛剛見面第一次,他便總覺得她像一個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記憶力極佳,即便是有一面之緣的人也能記得數年,而想不出那人身份只有一個原因——他和那人不熟。
但想到這天下之大,容貌相像並不罕見,便作罷。如今他卻想起來了,瑟兒的容貌竟然像那個人!
但願是僅僅容貌相似,兩人千萬別有什麼淵源,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端木流觴擁這李清瑟,腦海中反覆思量着這件事,心中暗暗盤迴去後,定要將那人的身份徹查清楚,祈禱這事態千萬別像他料想的那般壞。
清瑟無奈,難道就這麼不說話的一直抱着?雖然今天風大,沒多少人出門,但若是被人看見了也實在不好。輕輕推開了他,“那個,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要先趕路?”
離開了溫暖之源,她竟有些留戀。清瑟眨眨眼,原來在冷天被人抱着也是一種享受,一會回去拽個男人抱抱,那,選誰好呢?
李清瑟正沒心沒肺地想着,卻看見端木流觴塞到她手中一樣東西,是一個精緻的錦囊,打開一看,裡面有兩枚膠囊一樣的東西,“這是什麼?”
“這是我們鎏仙閣專用的聯絡信號,若是你遇到什麼困難,只要將其內之物摔在地上,我便能知曉。”剛解釋完,端木流觴一愣。而後自嘲,如今李清瑟的能力和權勢早已遠遠超越他了,哪還用他的幫助?
眼底有絲傷痛,他多希望她還是從前那般,只是個普通的一國公主,哪怕不是公主,只是一名普通女子也好,他願意將她納入羽翼,一生只包容她,呵護她。
端木流觴苦笑,已經晚了……如果兩人見第一次面便將她帶走,那就好了。
時間不能逆轉,現在說什麼,都一片枉然。
罷了,事已至此,端木流觴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無法改變事實。“瑟兒,那我走了,你要保重。”他勉強對李清瑟微笑。在五嶽的這段時間,他的笑容比這一生都多。
“嗯,以後會見面的。”清瑟也勉強笑着,心頭酸澀。當初她被他捉弄,而後她又捉弄他,算是歡喜冤家吧,這麼快,兩人便分道揚鑣了。她已經是有夫之婦了,他即將成爲有婦之夫。
兩條偶爾相交的線,從此便永遠平行了。
端木流觴轉身離去,沒再回頭,而李清瑟則是站在亭子之中,看着他修長的白色身影逐漸融入一片白色的背景中,上了馬車,車隊緩緩開動,不大一會便開始疾馳,如同飛雪一般,瞬間不見了蹤影。
“主子,我們回吧。”等了許久,見李清瑟還未動,守在一旁的小朱子出聲喚了一句。
長長嘆了口氣,清瑟收回了視線。他離開了,她心卻一直不平靜,爲什麼一直這麼酸楚?難道要來大姨媽了?真特麼的……
“走,回家。”清瑟沒帶什麼下人下山,不喜歡呼啦啦的一羣人簇擁,也不稀罕這些人保護。如今以她的武功,如果有人暗殺,估計不是別人保護她,而是她保護別人。
丟下一句話就催動內力向山上疾馳,因爲心情煩躁,不自覺催動了渾身內力,如同一道閃電一般飛馳上山,令身後緊緊跟隨的小朱子叫苦不堪。
到了山頂,李清瑟才發現,身上還繫着端木流觴的披風。
心頭越來越憋悶,一轉眼,他就走了。以後再也沒有白日裡陪她耐心下棋,儘量不讓他輸得難看之人,再也沒有陪她嘗試各種奇思妙想,再也沒有動不動就送她一堆天下奇珍之人了。
“主子,您回來了。”恰巧薛燕路過,看見李清瑟一愣,她家主子好像心情不好,加之,身上怎麼是鎏仙閣主的披風,朱子空呢?
“嗯,回來了,走,陪我回屋。”說着頭也不回的向院子走去。
“……”薛燕無語,她還有事沒忙完。不過天下的事也抵不過主子的命令,將臨時急事放在一邊,隨着清瑟向院子走,一邊走一邊納悶,這還是主子第一次開口要求她“陪”。
就是“陪”!李清瑟突然覺得十分怕孤單,剛剛端木流觴離去,將她自己留在涼亭中的感覺,心中空虛的嚇人。
兩人剛進院子,侍女們剛剛請安還未入屋,只見一行人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瑟兒,我來了。”是佔步娜的聲音。
清瑟嘆氣,“今天心情不好,如果你有別的話就說說,什麼女女之愛就先放放,別說我今天沒耐心,揍了你。”
“瑟兒你誤會了,我是來和你辭行的。”佔步娜好像沒聽出她畫中的刺兒,聲音十分焦急。
李清瑟這才擡頭看她,見佔步娜竟一反常態的嚴肅認真,平日裡色迷迷的雙眼今日竟一片凌厲,兩道劍眉微微皺起,更顯得鼻樑高挺,如果是個男子,定然也能迷倒萬千少女。“你怎麼也要走?”
難道今天黃曆寫着——“宜:歸家”嗎?
“是,那桑有危急,我必須立刻要回去。”佔步娜聲音沉重,眼底是焦急。
李清瑟一下子也認真起來,“先進來,有什麼事詳細和我說說。”說着,便轉身入了房間,薛燕將所有侍女都譴了出去,自己待佔步娜入內後,退了出去,小心將門關好,守在門外。
“到底出什麼事了?”清瑟上前問。
佔步娜一咬牙,“那桑國的地理位置,想必瑟兒知曉,夾在大鵬國和晉國兩國中間,從古至今一直是兩國拉攏的對象,但那桑自古便依靠大鵬,與大鵬國曆代聯姻,加之大鵬以毒著稱,晉國不敢輕舉妄動,幾百年來,一直相安無事。”
清瑟點了點頭。
“但剛剛從京城傳來密報,晉國潛伏了大批人馬在晉桑邊境,預謀不軌。”佔步娜的拳頭捏緊。
清瑟靜靜聽着,也陷入沉思,“幾百年來的平靜即將打破,晉國定然有變化,從前不敢下手而如今敢,說明有人在背後暗暗支持。”她沉聲分析。
佔步娜點頭,眼神中多了一絲忌憚。“對。”
“你可知道是何人或者哪方勢力?”清瑟問。
“無花宮。”佔步娜一字一句的回答。
清瑟一愣,“是三大門派之一的無花宮?他們這時候不正逼着鎏仙閣聯姻嗎?怎麼還有閒工夫支持晉國?”她越想越覺得事態不對勁,這無花宮彷彿是針對她和大鵬國而來!
“兩大門派聯手是爲了對付熠教,而支持晉國攻那桑是針對大鵬國,瑟兒,難道你和這無花宮曾結怨?”佔步娜此時最擔心的是李清瑟。
清瑟哭笑不得,“我哪和他們結過怨啊,之前我就是深宮中的傻公主,後來被逼無奈奪了武林盟主和熠教教主,也一直在大鵬國折騰,那無花宮是方是圓我都不知道,哦對了,那無花宮有什麼能耐,去支持晉國這個大國?”
佔步娜的眉皺得更深,“毒。”
“毒?”清瑟疑問。
“嗯”, 後者點頭,“那桑國向來封閉,從前我是不知什麼三大門派,所以我瞭解的情況也不比你多。從那信函上了解,無花宮是三大門派中歷史最爲悠久的,以醫和毒著 稱,而能進攻那桑的先決條件便是有打量解藥來解那桑的遍地之毒。能在實力和能力上,用毒與那桑一國相較高下,只有無花宮。”
“佔步,如果那桑需要任何幫助,儘管傳信來找我,我一定會盡自己所能幫你。”李清瑟一把抓住佔步娜的手,發現這往日裡炙熱的大手竟然微涼,有些心疼。
雖然平日裡佔步娜嬉皮笑臉,但她畢竟是一國之君,如今面對的敵手強勢龐大,想必也是膽戰心驚吧。
“放心,晉國有什麼?有大鵬國做靠山,父皇一定不會不管那桑。那無花宮更不用怕,我李清瑟就是拼盡熠教也會保那桑安全。”她只想好好安慰佔步娜。
佔步娜從接到密報便一直恐慌,此時有了李清瑟的安慰,心情竟慢慢平復下來。她由衷地微笑,“瑟兒,大恩不言謝。”
清瑟點點頭,於情於理,都要幫她,不僅是因爲兩人情意,還是因爲兩國情意,更重要的是,她爲什麼總覺得這無花宮在針對她?
“那桑國危險,我先離開了。”佔步娜一點頭,準備作勢離開。
“等等。”清瑟趕忙叫住佔步娜,後者站住腳。“我讓玄和凌尼跟你回去,別拒絕,現在那桑危急,正是用人之際,雖然玄平日裡看似遊手好閒,但他其實有真才實學,他們兩人跟你回去,我才放心。”
佔步娜趕忙拒絕,“不行,那桑太危險。”
清瑟一笑,“就是因爲危險,所以才讓他們去,我先回一趟京城瞭解情況,也許隨口也會跟到。”
佔步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李清瑟,如果說之前的追求一半是因爲清瑟的才氣,另一半是追來耍的,如今卻是真真折服及感動。
“瑟兒,認識你,是我古拉那佔步娜這一生的榮幸。”
清瑟撲哧笑了,“等這件事結束後再說如何感謝吧,現在說這些都太早。”
佔步娜點頭,如果真能度過此劫,再說其他。
情況緊急,李清瑟迅速派人將所有人着急,李清玄和凌尼二話不說便跟隨佔步娜即刻啓程,畢竟,兩人也算是那桑國人。
人都散去,清瑟追上穆天寒,“暖,真是抱歉。”
穆天寒知道她想說什麼,公主府有規定,大婚後的一週,新郎可得瑟兒獨寵。而他這一週,想必是享受不到了。點了點頭,他心中知曉,這無花宮就是向着李清瑟所來!
心中憤恨,從前,曾經一度,他期待着這一天早早到來,他可以笑着看兩方勢力魚死網破,但如今,他卻萬萬不能放手,他絕不允許李清瑟受到絲毫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