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緩上一緩待轉機

更新時間:2013-1-11 10:25:50 本章字數:18567

碧絲紅花中,趙赦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大步含笑走來,眼睛和真姐兒眼眸膠着上。真姐兒深深看着趙赦,忽然使起小性子來。

表哥用這樣方法又“教訓”真姐兒一回,真姐兒把身子一擰翻身往窗外看,把背影兒給了趙赦。

趙赦心疼的急步過來,把真姐兒抱在懷裡:“不要太急着亂動,你是有身子的人。”這滿頭花翠倚在肩頭的小腦袋過一會兒仰起來,嬌嗔道:“表哥!”

眼睛裡有責備的眸子遇上趙赦時,趙赦虎下臉,聲音嚴厲:“幹什麼!”這種事情不許撒嬌。安平王覺得要不是自己超有肚量,可以被真姐兒氣死。

嬌嘟嘴的真姐兒遇上趙赦真的來脾氣,還是害怕的。伏在趙赦懷中,又不情願的嚶嚀一聲,這纔算是老實。

趙赦明明白白表示自己的立場,不許走就是不許走!說的不聽,就事實演練一下。真姐兒垂着的眼眸不時掃上身邊的英俊人,唯一可以發泄的是,就是把小嘴兒嘟得再高。

丫頭們送上遲來的午飯,夫妻用過後,相擁直到傍晚。外面有人請,趙赦才拋下真姐兒離去。走時虎着臉交待:“好好歇着,有什麼閃失,前帳後帳一起清算!”

直到趙赦離去,真姐兒才扁扁嘴,自己悄聲說了一遍趙赦的話:“前帳後帳一起清算,聽到沒有。”

什麼是前帳,就是真姐兒要離開的不當舉動;什麼是後帳,就是真姐兒有身子後還要再接下把彆扭鬧完的舉動。

手撫着腹部的真姐兒不知道嬌嗔好,還是抱怨好,還是……往窗前碧水中幽幽嘆一口氣,真姐兒爲着這個來到的孩子,開始重新思量。

趙赦有優點,表哥很英俊。世人都是重皮相的人,漂亮的人會比不漂亮的人順利的時候多。這英俊,可以算是一條。

還有他能幹,而且對真姐兒好。能幹的人太多,不願意對妻子、家庭好的人也不太多。這一條,趙赦也是優秀的。

還有他成熟穩重,遇到事情時不慌不忙。不像有些現代小男生,甚至不少現代大男人,平時喝三喝四,遇到事情時往妻子後面一躲,甚至於把妻子往前面推的,也是太多。現代人們,應該是見到不少。

真姐兒覺得自己自己別無選擇,唯一要做的,就是參與這以後的內宅鬥爭。幸好,自己不是孤身奮戰,不是那穿越到古代,丈夫不和、姨娘生事、公婆不疼的可憐人;幸好,自己不是膝下無子,身邊無人指點的可憐人。

有人認爲,處在一個艱苦的環境上再向上,這才叫人生,這才叫精彩。會認爲真姐兒這樣叫懦弱、叫忍讓。

這樣的人,大多小女生。

從感情生活中走過的人都會明白,沒有什麼是完美的,愛情是維持,更不是上來就完美,以爲男人天生要忍讓女人,以爲不管女人對與不對,胡不胡鬧,男人也要忍讓的女人,以後會明白。

事實在這裡。

成親幾年以後,安平王妃第一次領悟這個道理。自己不是完美的,肯定不是完美的。趙赦在決定成親後所做的一切,他是個值得讚美的人。因爲他用自己的努力來改變真姐兒,而他自己,也忍讓不少,以期達到夫妻和睦。

一定要計較趙赦風流的人,請先想想他是古人,而且再看看自己身邊的現代人,這樣男人不少。

明白這個道理後,真姐兒再想到以後的後宅鬥爭,她別無其它選擇,唯一能做的,就是改變趙赦也好,夫妻磨合也好,最後達到她自己的滿意。

夫妻磨合不是真姐兒忍讓,真姐兒沒有抱着肚子拿着刀大跳腳喊:“不讓我走,我就不要孩子。”

是她珍惜自己,何必跳腳?

條件全在這裡擺着,趙赦英俊,是朝中數一數二,趙赦能力,是數一數二,趙赦肯指點,而且沒有用自己的成熟年長來欺負真姐兒,這更是難得的。

離開趙赦再找一個,或許找到一個渣男。生活,有時候是珍惜,而不是損壞。

趙赦目前的態度,一直是珍惜。就是他以後再風流,也是需要慢慢改變。就對真姐兒來說,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出自於珍惜。

離開趙赦,找到一個心一意的人是未知數。有些卻是已知肯定早就知道的,比如,再找一個人生活中遇到事情,未必就有趙赦會指點真姐兒的優點,未必就有趙赦在解決問題時拿出來這種種的努力和態度。

一個男人愛上,不代表着這個男人樣樣不如所愛的人。小女生和腹黑大男人比,比處事穩當,有什麼可比性!

成親幾年,兒子快要開蒙入學的真姐兒,這個時候才發現她自己的錯誤。表哥可以改變真姐兒,理論上來說,真姐兒也理當可以改變表哥。

到此時沒有發現趙赦已經爲真姐兒改變許多的王妃真姐兒,卻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她不能改變,卻可以努力爲自己爭取。

生活很多時候,也需要爭取。

當然,找到一個年紀大或小,不養家不疼孩子養小三還不顧妻子體面的人,並且不上進沒有能力還要對妻子說功名爲糞土,卻希望妻子不要拿財利當糞土的男人,第一時間不要最好。

趙赦要納側妃,不僅他是古人,與他的貴族圈子有關。不是可以原諒的事情,卻不能一下子把他的所有優點全抹去,看得好似不養家不疼孩子養小三還不顧妻子體面,不上進沒有能力還要對妻子說功名爲糞土,卻希望妻子不要拿財利當糞土的男人。

看錯的人,眼光待長進。

月滿窗前,趙赦回來見到的,就是銀色月光下有如棲凰的真姐兒,她歪在竹榻上,扁兩下嘴再骨嘟一下嘴。這樣子看上去,側臉兒也是喜人的。

“又在亂想什麼?”趙赦貼過來坐下,撫着真姐兒髮絲看她的小扁嘴。真姐兒擰了兩下,剛帶着嬌嗔道:“表哥。”

趙赦立即一臉會意狀,一本正經地道:“讓我猜猜,又是讓人生氣的話是不是,”這撫着真姐兒的大手力氣加重籠罩在這腦袋上,趙赦不無警告地道:“生完孩子讓你好好鬧一回,現在,你要養胎。”

生完孩子的好好鬧一回,讓真姐兒更不樂意。她心裡那一抹子沒有出去的氣,終是在心裡。此時不管不顧,既然不走,就一定要說清楚,明亮帶委曲的眸子看過來,真姐兒嬌滴滴:“表哥,那我生完孩子你不許打人。”

“不打,”趙赦回答得好似板上釘釘,千萬年都不會變。真姐兒再道:“不捶人?”眼神兒裡有了一絲希冀。趙赦回答:“不捶。”真姐兒再道:“也不欺負人?”

趙赦清咳兩聲,極其官腔地道:“要求太多,全部不算。”

流水輕響中,又有魚兒出水聲。真姐兒對着那自由自在的魚兒,面上又露出戚然。一直看着真姐兒的趙赦先開了口:“表哥等着,你儘管說。”

沒有說話以前,真姐兒先傷心。她無端的肩頭顫了一下,趙赦緊緊抱着,放柔了聲音道:“寶貝兒,你儘管說就是。”

只要真姐兒不走,後面再生氣也是有限的。安平王想想天大的氣都生在前面,這後面還能如何?

面容悽然,眼神兒悽然後,真姐兒手指繞着趙赦的腰帶穗子,低低道:“以後我和人爭執,表哥會不會像着我?”

趙赦“哈”地笑了一聲,面前這額頭不敲手真癢,這裡面,全裝的是什麼?他勾起手指來輕敲,再側耳聽着敲擊聲問道:“內中爲何物?”

一腦門子的真姐兒漿糊塗。

“我是說真的,表哥,以後我或許,會把你從……被窩裡拉出來。”真姐兒省去“別人的被窩”這幾個字,光想一想,她就覺得心裡如刀絞。

房裡再次想起來趙赦的笑聲,安平王笑過柔聲細語:“你有把表哥從被窩裡拉出來的能耐?”真姐兒杏眼圓了又圓,突然很狗腿很巴結:“要是表哥肯教我,就像教佑兒一樣教我,或許我能行。”

“表哥真喜歡,把真姐兒教會,以後起牀全要仰仗真姐兒。”趙赦又取笑,真姐兒再把嘴扁起來。

月光清輝從雕着荷花的窗櫺上照進來,在真姐兒身上灑下一片清暈,這清暈中,也有安平王。安平王支肘,另一隻手撫着真姐兒讓她睡,不時含笑看她,再聽她沒有睡着時的異想天開。

“會陪我幾天?”真姐兒問得傻乎乎,趙赦回答得笑眯眯:“在家就陪你。”真姐兒不相信,把身子側一側往裡睡去,趙赦輕按住,咬住那淡粉紅色的小耳朵低語:“和以前一樣,好孩子,咱們還和以前一樣。”

真姐兒再側過身,緊緊抱住趙赦,在心裡道,不一樣,再不會和以前一樣。真姐兒以後,要捍衛自己。哦不,她竊笑一下,是捍衛表哥的貞節。

再想到自己的小院子,真姐兒不無悵然:“那院子,我喜歡。”趙赦微笑:“明天在園子裡蓋,你可以去看。不能多走,坐個軟轎去看。”

小小院子光圖紙就改了又改修了又修,真姐兒到第二天,真的去看在哪裡再蓋起來。

軟轎杏黃色,行走在綠樹中纓絡上裝飾不時發出輕響,轎旁一左一右走着施姨娘和水姨娘,她們是聽到王妃有孕,特地來恭喜並表示羨慕。

兩隻白玉一樣的手扶着轎杆兒,姨娘們還在和真姐兒說話:“家裡這幾年不間斷地整修園子,王爺又讓蓋新房子,肯定是給王妃安胎用。”

端坐在轎中的真姐兒忍住笑,應該來說,是表哥和真姐兒嘔氣用的。

新入王府時,這王府才新擴也才一年,這幾年裡,趙赦手中有錢,再加上他又是個會享受的人,陸陸續續添置不少房屋和擺設,就是花樹,也是從江南發來好些名貴樹木。

小小木橋,全由紫檀而成,上面寫着“異香”兩字,橋兩邊種的,全是香花。軟轎從橋上過去,真姐兒手中多了幾枝子香花搖曳,見前面一條碎石子路徑,全是乳白色鵝卵石。

“我下來走一走,”真姐兒動了興致,卻是一堆人都不答應。王妃有身子,上年紀的媽媽又開始行步動步跟得緊。

過了杏花林,原本是一片細茸草地。現在已經平過地面,數幾十個工匠,在這裡熱火朝天蓋房子。

軟轎停下,媽媽們不用姨娘,上前來攙扶王妃。下轎的真姐兒格外要看的,就是這一次房子怎麼蓋。

被趙赦忽悠一次的真姐兒嘴角噙笑,在城外蓋的那一處房子,蓋的人,是極其有才。

圖紙是早早發回來,同時發回來的,還有王爺的親筆信:“蓋好要拆,好蓋好拆。”這兩句話差不多意思的話,趙赦也不怕重複的寫出來。收到信的管家就更明白,王爺這房子蓋起來,是要拆一回的。

上一次的外院高牆,全是厚些的花磚組成,花磚上雖然有花,組成外院牆的還是方磚。好似小兒搭積木,兩塊並貼在一起,上面再橫着加上一塊磚,這一樣一層一層搭起來,是可以起院牆的。

古代大門,外面的是兩扇厚重門。爲着方便拆卸,兩道大門的門基是重木坐得穩,大門稍薄些,兩邊再用磚牆擠緊,是夾得住的。

古代大門,上面門頭大多是有屋檐,一個門頭往門上和院牆上壓下來,反而能起到穩固的作用。小孩子搭積木,會這樣搭。

只要門基夠重,院牆擠得足夠緊,在不遇到大風的情況下,是不會有事情的。

此時是真正蓋院子,這裡纔開始在打地基。

上一次城外的院子裡面女牆,可以拱得細巧些。女牆相對來說,從來不高。是兩塊磚放平,中間露出空當來,上面再是兩塊磚放下,中間再露出空當來。多出來沒有架住的方磚兩邊,還是搭院牆的磚,這女牆,還可以搭出花來。

花架子是靠在女牆上的,裡外面各搭一架,這依託作用就起來。至於蓋房子長廊,上面還要壓屋頂不擔心掉。見過古代房子的人,心中會清楚。

古代房子四四方方,轉角大多是圓柱。只有四角圓柱和底基足夠重,這房子,可以順槽卡起來。

有些像什麼呢,好似木頭箱子。在過去箱子不用鐵釘的太多,全部是用木楔子敲進去固定。

王爺出來這樣一個難題,放在工匠們身上,是半點兒也不難。底基足夠重,木楔子少敲幾下,拆的時候,就容易拆開。

還有還不明白,去請教木匠,看看木楔子是起什麼作用,少幾個木楔子的傢俱,沒有超過的重力,都不會散。

真姐兒這一次,要好好盯着,仔細看着。身邊有預備王妃回話的工匠頭在,真姐兒忍笑吩咐他:“水井,可是要真的。”

“是是,一定是真的。”工匠頭陪笑。看稀奇的施姨娘和水姨娘忙奉承:“王妃吩咐下來的,哪一個敢給假的。”

站在旁邊的花開有了笑容,被真姐兒看到,明白花開也是早知道的人。佑兒知道,丫頭們知道,管事的也知道,唯一不知道的,就只有王妃真姐兒。

回到房中,真姐兒獨留下花開,不無抱怨:“你如今也不和我一條心。”花開跪下來指天爲誓:“這一輩子和王妃一條心,不過,”花開進言:“王妃離開王府,這事情不妥當。先不說傷了王爺的心,京里老大人和老夫人知道,會是多麼傷心。”

輕風吹動竹簾,花開誠懇地吐出心裡話:“您和王爺生分也好,吵鬧也罷,再要想想老爺在家裡知道,他會多麼擔心。還有小王爺,可怎麼能接受得了。就是我花開也不願意聽到,何況是小王爺。”

“你說得可真乾淨,”真姐兒佯嗔,這件事情做得不怎麼的,就是丫頭花開,也覺得自己不對。

跪着的花開笑容滿面:“您看王爺對您多麼好,對您這麼好,您何必退讓。”這一番道理,就是花開也知道。真姐兒剛失笑道:“你起來吧。”花開又接下去幾句乾淨話;“您忘了,京地裡陸家的表姑娘,那高大人呀,可從不讓着她。還有咱們臨出京時,恍惚聽到張家的表姑娘成親後,也是公婆不疼丈夫不愛的。她呀,還不是得熬着。您呀……。”

花開把嘴高高噘起來,下面的意思不言而喻,就不要再鬧了。

對着這小噘嘴,真姐兒也把嘴兒噘起來。丫頭碧水在竹簾外看到,掩面撲哧一笑。花開姐姐和王妃,正在房中撒嬌兒呢。

“我只問你,怎麼不先來告訴我,”真姐兒埋怨,讓自己狠丟了一次人。花開眨眨眼睛,她更埋怨:“王妃您想,我是個丫頭。我是王妃一心不二的丫頭,可是王爺他,是這裡的主人。”這一處封地上的生殺權,也全在趙赦手中。

“當”地一聲竹簾子響,佑哥兒從外面進來:“母親,給我做件射箭穿的衣服,父親說明天開始教我打架。”

“打架?”真姐兒眉頭上全是狐疑,佑哥兒再改口:“我要和父親比武呢。”花開藉機,悄悄帶着她的小噘嘴退出去。

真姐兒又要和佑哥兒算一算,對兒子是輕哄:“父親和你如何說?”佑哥兒道:“說蓋了一處房子陪母親看過就要拆回來放房裡蓋,又說父親沒有到,不能告訴母親。說母親會喜歡,讓你喜歡喜歡。”

一頭黑線的真姐兒無話可說,答應佑哥兒看他出去後,手捧着腮在房中生悶氣。喜歡喜歡?表哥又欺負年紀小的真姐兒。

當即命人:“備轎,我去見表哥。”軟轎來到書房中,趙星趙辰出來行禮打門簾,真姐兒一徑進來,也給趙赦一個“驚喜”。

真姐兒一反常態,來纏人了。

趙赦從書案後站起身,攜着真姐兒安置在榻上,問她:“房子去看過?”真姐兒決定不生氣,露出甜甜的笑容道:“這一次我看着蓋,肯定不一樣。”

說了幾句話,趙赦讓真姐兒自己玩耍,自己去伏首案牘。當晚風輕吹時,王爺抱着熟睡的王妃,把她抱回房。

第二天趙赦剛在書房中用過早飯,真姐兒就又來了,她決定天天來,給表哥一個“驚喜”。以前不纏他呢,是體諒他。現在要纏着他,當然是……“驚喜”。

王爺肅穆的書房中,以前最多出現王妃兩件外袍,要麼就是一個針線籃子半件沒做好的針線。現在不一樣,榻上堆的,不是王妃取樂的書,就是她的玩意兒。

裡面銅鏡前,有王妃一整個兒的梳頭匣子。金絲楠木的衣櫃裡,也會不少件王妃的衣服。裡間的牀榻上,經常呼呼睡着沈王妃。

嬌聲常喊:“表哥,”這是真姐兒醒來。安平王開始身兼保姆一職,對自己有孕的妻子看護備至。

王府裡的夏天是涼爽逸人,王府外面的城裡,因爲趙赦和真姐兒力主多種樹,不僅防風沙,而且也帶來不少蔭涼。

城外的官道兩邊,更是一排排如衛兵似的行道樹,把官道上幾乎可以遮全。

正午時分,跑來幾匹快馬,有時候疾馳,伏身緊緊打馬趕路;有時候不緊不慢地悠悠然,觀賞這一處景緻。

“好地方,”爲首的一個人五十多歲,面容清癯中帶着養尊處優的優雅,他對着兩邊良田笑容多多:“王爺把這裡治理的不錯,看上去就讓人心喜。”

身後奴才見他喜歡,湊趣兒道:“奴才只想早些隨侯爺到王府裡,好好洗個熱水澡,再來上一塊西北名點,聽說有什麼糕,又聽說有好酒。這一路上,侯爺可受了罪,就是一個痛快澡,也沒有好生洗過。”

馬上人放聲大笑:“你這貧嘴奴才,被你一說,我這身上也作癢起來。走,前面就是城門,咱們要到了。”

主僕一共三人,包袱行李全在馬上馱着,打馬不一會兒奔進城,問明王府怎麼走,不再耽擱地過來。

王府門前下馬,看一看這王府大門更是連連點頭,在心裡誇一聲好。擡眼見到門房裡人自己全不認識,影牆後轉出來的一個人,卻是自己認識的。

“趙賢,奴才!”這一聲笑容滿面的喊,把趙賢嚇了一跳。再一看門外風塵僕僕的主僕三人,趙賢一跳多高,雙手拍着喜歡地道:“原來是侯爺到了,”再對門房上人道:“不要愣着,這是京裡的舅老太爺到了。”

門上的人立即忙起來,哈腰跑過來接過威遠侯主僕三人手上的馬繮,趙賢親自來引:“您老人家哪一天出的京,王爺看到您,肯定是喜歡的。”

“王爺好不好?”莫明接到趙赦書信的威遠侯,是趕緊的排出時間,來做這一次西北之行。趙賢喜上眉梢地道:“好着呢,”他壓了壓聲音道:“王妃又有了,王爺他喜歡着呢。”

威遠侯心中明白幾分,趕快又問:“王妃哪個月有的?”趙賢引着他們沿正廳旁一條甬道走去趙赦書房,一面道:“這個月纔看出來。”

“哦?這就不對了。”威遠侯算算趙赦有悔親事意思的信,是發在二月裡。如果是爲真姐兒有孕而要悔親事,威遠侯覺得還可以理解。此時聽到王妃七月時纔有孕,威遠侯懷疑上來,這是怎麼個內幕?

看着趙赦長大,覺得自己對趙赦性子還算了如指掌的威遠侯,覺得其中,一定是有原因。

門上人有先進來報信的,威遠侯剛看到書房院門時,見一角青色便衣閃出,趙赦急切地走出來,迎上舅父兩步拜倒:“舅父遠來,應該先理會我去迎接纔是。”

“起來起來,”威遠侯哈哈笑着也急走兩步來扶:“你這王爺拜侯爺,讓人看着不像。”趙赦因爲是便衣,所以就便兒行了這個禮。

趙賢退下,趙赦命他:“備酒菜送來。”親自領着威遠侯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上來,佑哥兒過來了:“舅公公。”

威遠侯把佑哥兒抱得高高的,對着他也哈哈大笑:“佑哥兒兒啊,你長高也變重了。舅公公馬上,給你帶的好東西呢。”

“什麼好東西?”佑哥兒剛問出來,趙赦含笑阻止道:“父親和舅公公有話說,你一會兒陪母親先回去。”

廊下真姐兒已經候着,行下禮來聽威遠侯關切地道:“你有身子,不必拘這個禮兒。”

進來到房中,趙赦就交待天天賴在自己身邊的真姐兒道:“我和舅父要吃酒,你不能聞酒氣,和佑兒回房去。晚上正廳上擺宴,你去安排。”

“是。”真姐兒答應着,又對趙赦道:“園子裡涼快呢,請舅父住在窮碧榭上,表哥意下如何?”威遠侯一聽這個名字,就道:“好,應該是取接天荷葉無窮碧的意思?”趙赦應道:“是,”再道:“這是真姐兒喜歡的一處納涼處,舅父住在那裡甚好。”

轉過臉兒命真姐兒去安排,看着人送上酒菜來。這一對舅甥都是好酒量,趙赦少年時就常和舅父對飲。此時威遠侯到,待客的,先是西北的好酒三杯。

再慢慢飲着,真姐兒讓人來回話:“王妃說侯爺的行李已經安置好,侯爺一路勞頓,已備下香湯請侯爺用過歇息,晚上再和王爺痛飲可好?”

“我喝酒,有時候得揹着她。”趙赦說過這一句不自覺得是丟人的話,威遠侯開懷大笑:“爲我來了,想來真姐兒不會攔着你用酒纔是。”

再對趙赦道:“我路上不覺得苦,就是熱得受不了。現在聽到香湯二字,又有窮碧榭給我住,我等不得了,我得去洗洗換乾淨衣服,涼快過晚上再來灌你小子。”

“我送舅父。”趙赦也陪着出來,親自帶路送威遠侯往園子裡窮碧榭而來。路上只說些京裡父母親如何,親戚們如何,相識的大人們如何,並沒有隱密的話出來。

園子裡鳥兒啁啾,紛飛穿行於枝頭。紅花似錦,綠葉如絲,及至來到水榭上,威遠侯更是喜歡:“這裡給我住,很好。”

碧綠荷葉紛至沓來般在水波間搖動,如綠滑錦,又如綠絲絛。荷花有無數,卻被這大片大片的荷葉擋住,只有風吹荷葉時,纔有紅萏白萏露出來。

好似美人兒半遮面,不時露出一面半面來,更是撩人。

幾個丫頭在水榭上收拾,威遠侯的兩個家人用過飯已經在這裡幫着安置。威遠侯再看這榭上傢什,是清一色的金絲竹編就有東西,竹榻上還有設的有薄薄錦被。

“這裡涼快,舅父夜裡要蓋被子才行。”趙赦解釋過,手在荷包裡摸摸,對隨着威遠侯來的兩個家人揚手扔過去幾個二兩或一兩的金錠:“走的時候,再重重賞你們。”

一個丫頭走上來垂手回話:“王妃回王爺,事先不知道侯爺來,現拿出這幾匹尺頭給侯爺做衣服,請王爺和侯爺過目,要不喜歡再換了來。”

身後轉出一個丫頭,手裡捧着幾大匹尺頭。上面不是梅蘭竹菊,就是壽字錦紋。趙赦滿意:“快命人做了來。”再對威遠侯抱歉:“我倒不如真姐兒想得周到。”

心裡全是事情,盼着威遠侯來,卻不知道他幾時纔來的趙赦,是真的忘記。威遠侯已經非常滿意,再有人來請他去沐浴,讓趙赦自去辦事情,自己隨丫頭去沐浴。

醒來是半下午,先不去見趙赦,在園子裡流連着賞玩一回,自己笑着道:“一直聽妹夫說這裡好,今天我也得好好賞玩。”

繡工盡有,中午送上來看的尺頭,到晚上家宴前已經送來。兩個僕人侍候更衣,一人一身,也已經換上趙赦讓人賞的新衣服。

家人的衣服,庫中還有多的。而威遠侯的衣服,就是要現做的。

當晚正廳上絲竹響起,趙赦一家三人出來相陪,威遠侯也覺得自己這威風,離哪一個小國的太上皇不遠。

月上中天格外可賞玩時,趙赦命真姐兒和趙佑回去:“舅父不是外人不會計較這些虛禮兒,你們去睡吧。”

真姐兒起來欠身子,再忽閃一下眼睛請示趙赦:“記得舅父愛用蓮子粥,明天早上備下紫蓮子香慄粥,表哥還有吩咐嗎?”

“你很用心,去吧。”趙赦面對自己的舅父,也是微有得色。他成親前對真姐兒花了多少心血,全部是按京中名媛的調調兒來教導她。

威遠侯看着這一對母子行禮而去,心中就更滿意。外甥從來能幹,人人都說妹妹趙老夫人親事訂錯的時候,他硬是把這件看似不般配的親事,也弄成人人羨慕。

真姐兒美麗倒也罷了,難得的還是威遠侯那句話:“知道進退。”要是威遠侯知道他早來幾天,就可以看到真姐兒要離家,不知道是不是哭笑不得。

此時,他太滿意了。

趙赦舉起杯來:“我敬舅父,爲我遠來。”威遠侯舉起杯來,當着趙赦的面,他就要提條件:“你父親常和我飲酒,吹你這西北如何如何的好玩,今天我來了,不敢和你父親比,不過他玩上五處,我至少得三處才能打發。”

“舅父放心,怎敢慢待舅父。”趙赦今天這頓酒喝得興起,一飲而盡幹過後,趙星走上來回話:“左將軍外面求見。”

趙赦喜動顏色,說一聲:“讓他進來。”再對着威遠侯道:“能喝酒的人,這就撞上來一個。”威遠侯道:“是左俊傑,我好幾年沒有見他。他老婆家人,都遷來西北了?”

“正是,他現在我帳下,是得力的人。”真姐兒下去後,廳上絲竹歌舞不在。只有一枝細笛林間悠悠吹起,遠遠的傳到廳上,讓聽的人不覺兩腋習習清風徐生。

踏着這笛聲而來的左俊傑正在同趙星胡扯:“王爺是喊我吃酒的?你小子要騙我,明天要上等席面請我。”

“你算了吧,左將軍,”趙星縮一縮頭:“您這剛從白石王處掙錢回來的人,好意思讓我請?聽說白石王的女人生得都不錯,您在那裡呆了四、五個月,看了幾個?”

左俊傑擡手給了趙星一下,笑罵道:“老子是去看女人的嗎?王爺命老子去……”說到這裡,趙星咧嘴兒一笑,左俊傑也想起來“王爺命老子”這句話不對,忙改口道:“是去教人練兵的,你小子心裡只有女人,是不是看上府裡哪個丫頭……”

說到這裡,左俊傑拎起趙星耳朵,低聲取笑道:“告訴我,是不是相中了王爺的通房丫頭?”趙星舉拳要捶他:“你這是有名的上將?分明就是街頭上的無賴說話。再說,”趙星也小聲了:“王爺沒有通房丫頭。”

“真的沒有?”左俊傑眼睛裡全是笑謔,笑謔背後卻閃着精明的光芒,繼續對趙星套話:“要是你相中王爺的通房丫頭,哥哥幫你一把,你看哥哥的軍功,幫你換個女人如何?”

趙星纔不信他這話,提起臉來又踹他,更是要罵:“你這將軍,只能算是混蛋將軍!”對着左俊傑追問不休,趙星趕着他走:“快走別讓王爺等急了,我告訴過你,王爺沒有!”

“果然沒有?”左俊傑還是不放過,糾纏着趙星問他:“那王爺不往王妃房中去,都往哪個姨娘那裡去得多些。姨娘們聽說年紀都比王妃大,王爺還會去?”

趙星醒悟過來,掩口只是笑:“你這波皮將軍,原來是打聽事兒。”臉一拉在前面走:“要來就來,不來我告訴王爺去,說你沒打聽到話,不滿意回家去了。”

“哎哎哎,你這死心眼兒的奴才。”左俊傑跟上來,袖子裡取出一張銀票往趙星手裡一塞,壓低聲音還是追問:“王爺平時,只在王妃房裡,你當我二傻子呢。” ⊙тTkan ⊙¢O

趙星接過來往袖子時一塞,哪些人的禮可以收,哪些人的禮不可以收,小廝們也是心中明白。得了彩頭的趙星還要笑罵左俊傑:“你可不就是一個二傻子,王爺不往王妃房裡去,能往哪裡去?”

若有所思的左俊傑不再追問,隨着趙星往廳上來。

趙赦見他大喜,威遠侯見他也大喜,兩個人一起招手:“過來先喝三大杯再入席。”左俊傑在這樣時候哪裡能猶豫,眼睛眨都不眨的喝下去三大杯酒,旁邊安了一個座兒,心裡關心王爺房闈的左大將軍入席。

“我招你回來,白石王如何說,世子如何說?”趙赦是問得漫不經心,左俊傑站起來回話:“郡王十分的不捨,世子也是依依相送。命末將隨身給王爺帶來禮物,已經交到趙星手上。”

趙赦擺一擺手:“你坐,”側過面龐對威遠侯道:“我的難處,他們是不知道。年前白石王處遇襲,求救於我,我怎能不相助於他?左將軍是員能將,在我帳下也是數一數二的,”

左俊傑咧一咧嘴,覺得王爺這樣誇自己,又要弄鬼,他就專心聽着,再就專心喝酒。

趙赦繼續同威遠侯說話:“不想這消息傳到別處,是人人不高興。商王寫信來責問我,說我爲什麼不救他?霍丘王來信問我,蜀地多美女,可中意否?還有京裡也是傳言紛紛,”安平王長嘆一聲,面上露出蕭瑟神色:“世子要是怪我,我也是有難處的。”

左俊傑眼睛左看右看,這廳上只有威遠侯和自己兩個人。既無別人,王爺這戲,是演給誰看?

酒後,威遠侯先回去,趙赦命左俊傑到書房上來,對着桌子上他帶回來的一堆光華燦爛的珠寶,趙赦悠然問左俊傑:“將軍,你不會都給老子教完了吧?”

年紀大於趙赦的左俊傑趕快陪笑:“哪能呢,我一走,包他們全玩完。”這位也算是全國有名氣的上將,對着自己的主將拍胸脯說出來這句保證,聽得安平王笑容滿面。

“唉,我也難吶,他們,怎麼會知道我的難處?”趙赦又來了這一句,聽得左俊傑渾身發麻,此時沒有別人,嘴裡附合着道:“王爺從來不容易,王爺您,向來辛苦……”

趙赦自己說是一回事,聽左俊傑說他似笑非笑:“是嗎?”左俊傑趕快告退:“末將酒有了,想回去睡大覺。”

再順便恭喜王爺:“王妃有了,是王爺您雨露頻灑,現在您這雨露不知道往哪裡灑……”說到這裡眼角看着趙赦微微一笑,擺了一擺手。左俊傑會意,行了一個禮,躬身退了出去。

出來在路上,席間才知道王妃有孕,才從白石王處纔回來的左俊傑狠狠的思索了一回。王妃有了,王爺今天晚上,應該哪裡去?

趙赦在書房中洗面淨身去酒氣,換上乾淨衣服,往窮碧榭上來見舅父。

威遠侯沒有睡在等他,他從晚上趙赦的話中,就聽出來幾分意思。又有了酒的威遠侯洗過,正在水邊兒上念:“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見一個燈籠過來,燈籠後,趙赦漫步而來。

舅甥兩個人就着月色看了一會兒荷花,同回到房中屏退趙星,讓他在外面守着。燭光下,趙赦目光炯炯,低聲對威遠侯說出來:“這親事,我要退……”

威遠侯對於趙赦拋出來的難題,他沒有太大的驚訝。趙赦雖然是晚輩,卻是位尊權重,再加上他個性穩重慮事周全,沒有當王爺時,家裡人有事情就喜歡以趙赦爲主。趙赦說句話,可以教訓表妹,可以責罰表弟顯哥兒,是舅舅威遠侯對他格外看重的原因。

他只是凝視趙赦,趙赦在燭下擰眉頭:“我已經想明白,皇上現在對王爺們要清查,此時一下子議親兩位郡主,林大人也是大員,這個風頭,還是不要出了。”

威遠侯沉思,這些話他全想過,他有一個折中的辦法:“不然要一個吧,我爲你想過,只要一個也爲難。”

要楚安王的女兒,爲趙赦出過力的易宗澤肯定不答應。要舞陽郡主,楚安王那裡如果要還好說,要是不要,楚安王也不會高興。林大人的女兒,在這中間,是身份最不高的。

“左俊傑回來,易世子不日肯定要來。”爲親事,爲左俊傑的回來,易宗澤都會到來。趙赦眸子微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威遠侯:“我先對易世子說,他要是不答應,就說緩一緩。楚安王那裡要有勞舅父,聽說他最近和清源王走得極近?”

趙赦濃眉聳起,他不喜歡清源王,而且心也有別屬,清源王殿下登皇位,還是不要了。

一個喜歡自己妻子的人登上王位,趙赦覺得心裡不踏實。

雖然王侯將相都會僞裝,不過等手握皇權時,就難說了。

威遠侯沉吟,關切地慢慢問道:“是不是真姐兒……”趙赦一口否認:“當然不是,這事情,沒有她說話的地方。”

“那就好,你一下子說不要,雖然難,不過當舅舅的要心裡清楚才行。”威遠侯低聲說過,覺得趙赦面上一紅,這一紅一閃而過,又好似紅燭光暈,威遠侯到底,是沒有認真看清楚。

三家現在全說不要,或者是緩一緩。其實說緩一緩和說不要沒區別,哪一家姑娘到了出嫁年齡,還會緩上一緩。

舞陽郡主年紀已經不小,是易宗澤堅決不肯讓她嫁給周邊夷人,所以才耽誤至今。趙赦一答應,易宗澤就趕快送人來,就是急於幫胞姐擺脫所有來議親的夷人。

楚安王的女兒和林大人的女兒在京裡圈子中,在沒有聘禮的情況下,要是肯緩上兩年,都算是情真意切的。

趙赦和威遠侯商議到最後,準備就用“緩一緩”這三個字來說。趙赦心中是不再牽掛,威遠侯對趙赦道:“其實你離京後,我也聽到不少小道消息,我自己私下裡想,你的兵功重,或許無妨。”

“舅父,眼下不是以前只在軍中,還有人爲我分擔一二。監軍一事過後,我狠狠想了好幾天,覺得這些事情放一放最好。有如霍山王府裡,並沒有片刻安寧。”

趙赦無意中說出實話:“我打仗回來想要的,也只是安寧。”

威遠侯見話聽音,覺得自己這一路上想對了,這事情,是出在真姐兒那裡。女人有孕後挾寵要東要西的,隨處可見一大片。

“這樣吧,緩一緩是更穩妥些。如果他們三家願意緩,說明誠心更有。風頭過去,還可以再議……”威遠侯試探着趙赦,是真的不想要了?

趙赦聽出來舅父話中有含意,他也虛晃一槍:“就依舅父。如果他們不願意緩,我多多賠禮,以後多小心。”

眼前能緩得起的,還只有安平王。姑娘們光想着,是不會有人陪他這樣折騰。

“陳良棟的事情,依我看只是這官司要打得久,說他有理,他是沒有半分。”威遠侯在京裡還見過陳良棟一面:“他一到京中就進了昭獄,我聽說和你生分,特意去看了一回,陳大人,”威遠侯要笑:“他覺得自己有理,擰得很呢。”

趙赦一想到那個夜晚,憤怒就要起來,他眼睛裡閃出寒光,緊抿着的嘴脣一言不發。待威遠侯說過,才一字一句告訴他:“那個晚上要沒有真姐兒在,我性命不保。”

每每想上一回,都是小白眼兒狼救了表哥。小丫頭片子在這件事情上,是覺得趙赦引兵離開,是又救了真姐兒一次。

夫妻兩個人覺得你救我,我救你,在這事情上,對對方都是感激。

不想這事卻是真的!威遠侯面色隨着趙赦沉下來。他年前都肯爲趙赦受傷,爲保趙赦,家裡人都踊躍上前。

陳大人這樣做,無異與和整個趙家,包括趙家的親戚們在做對!威遠侯在京裡見到趙赦呈上來的摺子時,還以爲這是趙赦的手段。

現在趙赦親口把那個夜晚說起,他繪聲繪色口才極好,把陳良棟怕死不發兵,而真姐兒把他綁起來的事情一一說過,威遠侯先是面色鐵青:“這個膽小如鼠的東西!”再就微笑:“真姐兒有這樣膽識,了不起!”

“很了不起,”趙赦覺得舅舅誇得不過癮,自己也來誇:“我初聽到是不敢相信,不枉我在她身上花了一番心血。”最後一句,又誇上了自己。

威遠侯呵呵笑,語帶雙關地道:“你信中讓我來,我到此時,覺得我來了,果然心中明白許多。這樣吧,你夫妻相得,我也心中喜歡。你的兒子們,嫡子比庶子年紀大,也不是件壞事情。”

議親的事情再緩上兩年,佑哥兒就要八歲。八歲的長兄下面就全是庶弟,這八歲的差距也是成人和孩子的差距。

好似趙赦和真姐兒,趙赦就從來當真姐兒是孩子的時候多。

趙赦一個激靈,他眼前出現嫡子和庶子們?嫡庶之間的爭鬥,是外面人常利用的。他眯起眼睛陰沉着面龐,從一開始起,他就沒有打算讓舞陽郡主生孩子。

舞陽郡主好拿捏,楚安王的女兒,就不是那麼好拿捏的了。她自小就常往宮中去,可以想像到的,是一個嬌嬌女。

離開窮碧榭,時辰已近五更。聞香撲面而來,月下,是一叢雪白碗口大的香花。晶瑩剔透在花枝兒上垂垂招展,有輕風吹來,嬌弱中幾片花瓣落下,灑向地上一片潔白。

弱花經風,從來是垂落的。王爺嘆息一回,今夜成爲憐花人:“趙星,”隨在王爺身後也一夜沒有睡的趙星還是警醒的:“在!”

“白天喊幾個人再搭一個架子,這花,可惜了。”趙赦吩咐過,趙星有回答:“這花,說是這樣纔好看。”

趙赦一笑,好看,這柔弱無助的樣子,叫可憐。他不再過問,回到房中看看熟睡中的真姐兒,再直接去書房。

書房中起早習武的小廝們,已經都起來。見王爺進來,送上淨面的熱水,在外面候着他出來。

又過約半個時辰,腳步踢噠響聲中,佑哥兒來到。

對着兒子想到昨天舅父的話,嫡子和庶子年紀拉開……趙赦忽然想到自己幼小時。母親膝下只有自己,母親在自己小時候,也有對父親防備着意思。

安平王回想往事微笑,招手命佑哥兒近前,溫和地交待他:“你要用心學,過了這個年,就給你請先生。”

“是,回父親,我要俞先生當先生。”趙佑睜着黑寶石似的眼睛說過,趙赦含笑:“爲什麼只要俞先生?”

趙佑想了想:“俞先生,愛說笑話。”可以引佑哥兒笑,佑哥兒回房去告訴母親,母親也笑。想到母親,佑哥兒回父親:“昨天母親在等父親。”

“你怎麼知道是等我?”對着兒子這童稚幼語,趙赦越發的覺得有趣。佑哥兒告訴父親:“母親昨天夜裡頻頻問人時辰,要是以前,她就不會問這麼多次。”

趙赦逗兒子:“有問父親嗎?”趙佑搖搖頭:“這倒沒有。”不過他眼睛裡有亮晶晶的猜疑,再對父親道:“以前父親在那些個時辰,不是就會回去?”

“原來是這樣,”趙赦覺得兒子真聰明,讓人取來他的小劍,自己拿了一柄習練用的長劍:“來,父親陪你。”

真姐兒在早飯後翩然而至,進來見趙赦問他:“舅父昨天才到,表哥就是要痛飲,等舅父歇息一天也不遲。表哥你呀,就是愛喝酒。”

“表哥很愛喝酒。”趙赦把真姐兒抱在懷中吮吸了兩口,取笑道:“真姐兒這酒,表哥也喜歡。”真姐兒面色剛紅起來,外面有人回話:“白石王世子求見王爺!”

易宗澤只比左俊傑晚到一夜,他也很快趕來了。趙赦放開真姐兒,難得的攆她:“從房後回去吧,表哥有事情。”

“是什麼事情?”真姐兒極不情願,昨天一夜不回來,今天一起來,真姐兒就讓人問過窮碧榭上侍候的人,說王爺走的時候,已經近五更。

這也罷了,這位易世子又來添亂。真姐兒難掩反感,裝得極賢惠地問道:“昨天我給表哥看過成親的日子,不過易世子來,肯定有話說……”

“多賢惠的好孩子,回去好好歇着,不要亂操心。”趙赦打趣過,再拍拍真姐兒屁股:“不要你管。”

真姐兒心亂如麻,這又不要我管了。要是讓自己管,可以對趙赦去哪裡明明白白。她雖然很想偷聽,不過怕自己聽到什麼心裡不能接受。

明碧色燦金的長裙,還是緩緩從後門走出。

易宗澤進來,面色還算是鎮定。行過禮和趙赦分賓主而坐,不待易宗澤相問,趙赦先取過書案上一封書信給易宗澤看。

這是一封密信中的其中一頁,上面寫着某人回奏皇上,安平王密派兵馬,已經接管白石王封地。

“這是胡扯!”易宗澤要跳起來,沒有跳以前,人先壓抑不住地叫起來!他隨即憤怒地道:“這是商王,肯定是他!”

商王對於此事有什麼看法,趙赦倒還不知道。不過易宗澤就此信說商王不好,真是冤枉商王。左俊傑只帶着一個小隊人留在白石王封地上,歷代皇帝換了哪一個,都會有猜疑。猜疑是正常性的,趙赦的這封密信,是他自己讓人寫的。

他寫過以後,就把日子算好。二月底左俊傑留下,皇帝在各處都有密探。密探到京中一個月,消息回來再一個月,趙赦再命左俊傑回來,來回正好是這個日子。

至於京裡怎麼看,昨天趙赦問過威遠侯,威遠侯只聽到陳良棟的事情,宮中對於安平王幫白石王練兵,皇帝持觀望態度。

易宗澤的手顫抖着,久旱等甘雨,他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幫忙,不想……如左俊傑所說,他一走,新練的兵全玩完。

左大將軍本着認真完成王爺命令的宗旨,在白石王封地上呆了三個多月,是從頭細細說過,扎帳篷設營地,埋鍋造什麼飯最快都說一說。

所以他一走,易宗澤是半途而廢。易宗澤一個人也可以練兵,不過阻力大。光是父親處來的阻力,他就先要頂着。

有趙赦的人在,易宗澤打的主意就是借一借趙赦的名聲。不是說自己練不好嗎?這請來人,不能浪費。

易世子是心知肚明各處壓力會頂在趙赦頭上,對趙赦一提他就答應,易世子更要抓緊這機會,一刻也不能耽誤。

他來以前,就知道趙赦會對自己說什麼。不過還有親事在,易宗澤說出失態的怪罪到商王頭上的話後,收斂似的笑一笑,再道:“給兄添麻煩,弟不勝惶恐。”

把手中信還給趙赦,易宗澤帶着小心帶着恭敬含笑:“兄肯出借左將軍許久,已經是弟的福氣。弟此次來,倒不全是爲左將軍回來的事情。胞姐已候兄快一年,這親事擇個吉日辦了吧。”易世子微微而笑:“草原上與兄別時說過此事,兄想來已往宮中發過奏摺,說過此事的。”

趙赦面色沉重,語氣也無比沉重,好似他的心情更加沉重,先是嘆了一口氣,再萬分汗顏萬分慚愧地道:“這事情,能不能放一放?”

這不知道算不算對易世子的晴天大霹靂,要麼就是轟雷陣陣夏有雨雪。而且眼看着,快要山陵不在江水爲竭。

“這怎麼可以!”易宗澤從椅子上直接跳起來,氣勢洶洶站在書房中。

]這一句話才扎到易世子的痛腳,剛纔見到密信時易宗澤是快要跳起來,現在聽到趙赦這句話,易宗澤跳起來憤然道:“聘禮和嫁妝都各自收下,怎麼可以悔親!”

易世子太惱怒,這是他最後的一個希望,驟然聽到,他責問的話脫口而出。

親事一天不成,易宗澤一天心裡不安穩。事情臨到關頭有變化的太多,這一天真的來到時,易宗澤不可以接受。

一直對趙赦恭敬,一直對趙赦躬身的易宗澤,緊咬着牙,就快要格格作響。他只憤怒了一會兒,立即緩和麪容,心中轉得飛快。

拱袖欠身一禮過,易宗澤開始動之以理:“我與兄相知已經數年,若不是傾心愛戴。怎麼肯把胞姐相奉。這親事我處已經人人盡知,此時悔親,兄與我的顏面何在?”

接下來動之以情:“兄在我心上,就是親生兄長也只如此這般。想世子初生那年,父親命我前來道賀,我對兄長是一見如故,雖以前素未謀面,見面後卻勝別人。胞姐雖然粗鄙,自願報兄的救命之恩。且自來到兄長這裡,謹守閨訓,到現在門都沒有出過一次。

兄長要是嫌難以奉君子,弟再備嬌女數名,一定會讓兄長滿意。”易宗澤深深的揖下去:“兄長是弟見到的唯一偉男子,宵小饞言,怎麼能中傷兄長半分?弟對兄長之心,如奉親生。請兄長,萬萬不要見卻纔是。”

一會兒氣勢洶洶的易宗澤,這一會兒低聲下氣。趙赦對易宗澤是真的很欣賞,能在瞬間做到變臉如此的人,太不多見。

大丈夫能屈者也能伸,趙赦欣賞的人,就是男人要如大丈夫。想安平王冷硬示人,在宮中面對皇帝時,也能哭得好似剛斷奶的孩子。

這一手功夫,劉備會用,歷史上不少名家,也會用。

易宗澤說過後,長揖不起在趙赦身前。趙赦看似被逼無奈,不得不開了口,先開口又是一聲嘆氣:“唉,”心中似有多少不平事,都在這一聲嘆息中吐出。吐到一半,又似覺得不吐最好。嘆息聲停下來,安平王語氣沉澀:“你哪裡知道我的難處。”

他展顏又是一笑,對聽到自己說話時,直起身子目不轉睛看自己的易宗澤道:“弟請安坐,聽我告訴你。”

趙星在外面候着,聽到裡面讓換茶。他進來換過熱茶水,趙赦和易宗澤都做好長談的準備。趙赦半吐半露地道:“如弟所言,我和弟一見如故。談什麼救命之恩,弟蒙難到我處,當然是我理當份內的事情。

自我封王后,只和弟傾心交好。兄弟如手足,妻子不過是衣服。你我兄弟之情上,弟以郡主相許,當然是件好上加好的美事。只是,世事不如人意者衆多。是我疏忽大意,沒有把左將軍的事及時呈報京裡,左將軍這混帳,他也不提醒我一聲。”

易宗澤裝着聽不懂,他也沒有呈報京裡,正大光明從趙赦處借人。因爲他本來打的,就是趙赦擔去一大半風波的意思。

劉備借荊州,佔一天是一天。易世子借將軍,就是這個意思。他對左俊傑,是美酒加上珠寶,還有幾個女人。

哄得差不多了,趙赦一紙信箋到,左俊傑立即走人。這是別人的將軍,明知道喂不熟的易宗澤,只是希望他多吐露一些,另外,就是可以慢慢結交。

書房中趙赦和易宗澤懇談:“不瞞你說,父母親爲多抱孫子,也在京裡爲我另尋親事。”易宗澤心一緊,聽趙赦道:“我如今去信父母親,這樣事情也要另打主意纔是。如果不是你我情厚,這事情我本來想說算了,見到你來,我怎麼也張不開口,”

易宗澤心裡盤算,你這不是正在張口說。

“依我說,緩上一緩,待我諸事穩定些,弟意如何?”趙赦慢慢地,又說出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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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努力中的安平王第一百九十九章, 柔莊和世子第四十二章,女兒大了要想親事第一百九十九章, 柔莊和世子第三十七章,這樣是好還是不好?第一百八十八章,一雙郡主第一百六十二章,第一王位繼承人第八十七章,嚇小孩倒不用太多話第四章,當沈家的女兒可以出門玩第一章,穿越的小姑娘第一百八十九章,送花神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家人出遊第一百二十二章,商少陽第一百九十六章,是誰陷害的真姐兒第一百二十七章,相當相當的表哥第三十七章,這樣是好還是不好?第二十二章,爲人自視不要太高第五十七章,浮屠不是亂造的第一百零八章,救命的這一抱第一章,穿越的小姑娘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姐兒的主意第一百九十八章,柔莊公主的退婚信第二十三章,到底對誰不滿?第十八章,在園子裡晚上補過節第二百一十章,小孩子第一百一十章,被慢待的王爺不情願第一百章,又要鬥嘴一回第一百一十一章,大婚第一百九十三章,世子是個香餑餑第十八章,在園子裡晚上補過節第一百五十三章,真姐兒送嫁衣第六十一章,此人不如一隻貓第一百二十六章,煙花滿空中第一百一十五章,腦補過度後,日子還是要過第三十三章,阿諛奉承之徒第二十一章,不長眼睛的人第二十章,放風箏遇上的人第一百二十六章,煙花滿空中第五十四章,王爺心思如電不容人瞞第三章,多個火盆也有人看第五十八章,贏家是誰?第一百一十七章,真姐兒的日子第一百二十八章, 真姐兒的主意第五十四章,王爺心思如電不容人瞞第七十二章,趙赦進宮去告狀第七十七章,回雲家第八十五章,宮中驚變第七章,不願意離開家的沈姑娘第八十七章,嚇小孩倒不用太多話第三十一章,青蠅第六十一章,此人不如一隻貓第二百一十一章,回京第九十四章,敲打第四章,當沈家的女兒可以出門玩第一百六十八章,能掰的王爺第一百四十七章,舞陽郡主吃癟第一百八十九章,送花神第一百七十六章,新封趙小毛第一百四十九章,風要動第一百八十二章,這一跪,從此低三分第一百一十章,被慢待的王爺不情願第三十章,丫頭碰個釘子第三十五章,在王府當客人的規矩第二百零五章,回西北第六十五章,攪活一次第六十四章,出行第六十四章,出行第二十三章,到底對誰不滿?第六十九章,展先生會討好第六十六章,到家了第一百九十章,王爺臨亂不驚第一百二十六章,煙花滿空中第一百五十九章,王爺心思第三十一章,青蠅第四十五章,初碰王府規矩第一百二十七章,相當相當的表哥第一百零二章,讓趙赦疑心的清源王第一百零二章,讓趙赦疑心的清源王第十三章,表哥陪着逛集市第一百四十八章,真姐兒知道了第十八章,在園子裡晚上補過節第三十五章,在王府當客人的規矩第七十章,示威第一百二十五章,循循的安平王第一百四十八章,真姐兒知道了第九十三章,給一巴掌好還是疼愛好第一百零四章,伍側妃變成同盟第十四章,船到了第二百零二章,“沒有能耐”的世子第一百零五章,藏拙的人露出馬腳第一百七十四章,父與子第二百零四章,世子成親第一百一十章,被慢待的王爺不情願第三十二章,真姐兒管事第一百九十七章,真姐兒的敲打第二十章,放風箏遇上的人第八十一一章,大灰狼和真姐兒第八十九章,賞花第一百一十章,被慢待的王爺不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