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詩人傑弗雷·喬叟曾經說過一番發人深省的話:每人都有一個好運降臨的時候,只看他能不能領受;但他若不及時注意,或竟頑強地拋開機遇,那就並非機緣或命運在作弄他,其實惟有歸咎於他自己的疏懶和荒唐;我想這樣的人只好抱怨自己。
萬幸,蕭雲並不是這種人。
雖然還不清楚蔡徽羽那小魔頭這樣巧妙安排的真實意圖,也沒想過她的背景竟然會這樣深不可測遙不可及,也不想去費神深究,但天上既然真的掉下了餡餅,沒理由不伸手接住,而任由它落地弄髒。他不是一個激昂高喊不吃嗟來之食的僞君子,也不會高調宣稱不爲五斗米折腰的假清高,所有的人都是平凡的,有一些人因知道這一點,而成了非凡的人。
他就是其中之一。
母親曾教育他,孩子,機遇這玩意,讓世人思量暮暮朝朝,四處尋尋覓覓,不顧卿卿我我,懶理花花葉葉,卻換來影影綽綽,最終難免渺渺茫茫,以至恍恍惚惚,甚至渾渾噩噩;可一旦到來,便會磊磊落落,名聲隨之沸沸揚揚,關係轉而層層疊疊,事業更是風風火火,人生因此穩穩當當,從而惠及世世代代。
真知灼見。
現在,非但吳醉音那個小圈子看蕭雲的眼神在變,就連那幾名重量級的政壇新秀也降低身份,頻頻向他示好,雖然純屬攀附意味,但其中的分寸,拿捏得相當到位,發乎情止乎禮,既不會讓人覺得他們在千方百計討好這個從天而降的年輕人,以此曲線救國,博得老爺子的好感,又不會令這個年輕人感覺到他們是在眼紅嫉妒,爲進一步的交流做好鋪墊,成爲朋友言之過早,但起碼可以逢場作戲地說笑聊天,這樣的爲人處事技巧,可圈可點。
八面見光。
旁人的心思怎樣百轉千回,身爲當事人的黃老爺子不得而知,但他現在卻處於一種騎虎難下玄之又玄的煩惱狀態。所謂覆水難收,說出的話,等於潑出的水,更何況是出自年高德劭位高權重的黃老爺子之口,在很多場合,那可是像聖旨一樣,神聖不可侵犯的,一年到頭,不知多少林林總總的人爲了得到他的一鱗半爪隻言片語,而費盡心機踏破鐵鞋,最終很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現在倒好,幾句家長裡短,就平白無故得一干孫子,卻是萍水相逢素昧平生,不知脾氣秉性,不知品格德行,不知才華高低,不知閱歷深淺,雖然是乖外孫女指名道姓,暫時還不清楚她意欲爲何,可萬一指鹿爲馬,認賊作孫,這個風險不是他這種層面的人可以輕易承擔的,牽扯太廣,任誰都會憂心忡忡寢食難安。
馬羅說,成功只有一種——按自己的意思過一生。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個人要麼成爲瘋子,要麼成爲傳奇,反正黃老爺子不行。
古語云,一字入公門,九牛拖不出。很多時候,一踏進官場,就身不由己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毫無遮掩地落在別人的眼裡,家庭作爲大後方,地位舉足輕重,無論是那位角色成員,萬一調教處理不好,禍起蕭牆,很可能導致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歷史上不知多少高官顯貴歷經苦難仍然屹立不倒,最後卻栽在了枕邊風的耳濡目染下。
作爲一名千錘百煉了二十餘年、威望素著的地方大吏,他的影響太廣泛了,在位期間,權力基本上屬於土皇帝式的一言九鼎,雖然現在功成名遂退隱歸田,但親手培植的門徒如天女散花,繼續着他設計安排的政治事業。不像北京上海廣東這些政治一線地區的領導者那樣坐井望天壯志凌雲,在地方任職只爲了賺夠進中央的政治資本,他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長的江蘇人,沒能上調中央,並非時運不濟,只是想留在這片熱土紮根穩牢,全心全意發展江南一隅,由於爲官剛正不阿,內斂而低調,很少做一些搶風頭或者挺出格的政治秀,所以他的政治生涯沒有跌宕起伏大起大落,從來都是四平八穩扶搖直上,一直到退休賦閒。
成爲他的幹孫子,究竟意味着什麼,難以描繪,也無法想象。
呼風喚雨?荒唐些許。一步登天?有點懸。登堂入室?靠譜。前程似錦?當然。一官半職?小兒科。
蕭雲摸摸鼻子,慢慢走到黃老爺子的面前,沒有過多諂媚的寒暄問暖,只是畢恭畢敬言簡意賅地喊了一聲“老爺子”,就點到爲止,從他手上接過體態輕盈的蔡徽羽,既沒有自來熟地打着他的旗號跟大家稱兄道弟一番,也沒有自作主張地說要領着衆人繼續前行,僅僅是默不作聲地站到了一旁,依舊做回陪襯的路人甲角色,儘管心裡仍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他面上卻早已穩如泰山了。
臺灣作家三毛說過,從容不迫的舉止,比起咄咄逼人的態度,更能令人心折。
果不其然,黃老爺子輕輕蹙眉,那雙看透人間正道滄海桑田的眼睛露出了一瞥極其罕見的複雜目光,三分詫異,三分疑惑,三分欣慰,一分讚許,卻稍縱即逝。這個年輕人有那麼一點意思,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調整平復心情,同時將一名晚輩敬老慈幼的戲份演繹得完美無瑕,並沒有讓這件令大家多少有點措手不及的事情的勢頭繼續蔓延擴張,很不錯,小把戲成功了,如此一來,承上啓下的話語就好說多了,不用花費太多的精力解釋是怎樣認的這個幹孫子,他浸染官場這麼多年,不露痕跡地轉移話題早已輕車熟路,幾句別開生面的開場白,很快就將有些僵持不下的氣氛抹平,率先往幾步之遙的坡頂走去。那幾個中堅力量立馬跟了上去,思路也重新活絡起來,就着黃老爺子提及的中央出臺某一政策,各抒己見。
現在米已成炊,蕭雲當然不敢不辭而別,只好抱着小魔頭,慵懶地尾隨在最後頭。
“你多重?”他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她太輕了,覺得手臂好像根本沒有負重一樣。
“體重,跟年齡一樣,是女人的禁忌。”蔡徽羽輕聲道,在他懷裡,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嘖嘖,纔多大,就甩出這套社交禮儀的森羅規則來?”蕭雲牽扯出一個不敢苟同的笑容。
“狗眼看人低!”蔡徽羽冷聲道,看着他那抹越來越放肆的笑容,精緻的臉龐泛起一些慍怒。
蕭雲笑逐顏開,能讓她也七竅生煙一回,真乃人生一大樂事,禁不住得意地哼起了一段太平歌詞。
蔡徽羽俯身湊近到他的耳旁,一臉的少年老成,小聲道:“警告你,抱可以,別打算渾水摸魚。”
蕭雲一愣,沒忍住噗嗤一笑,聲音有些放蕩不拘,又惹來走在前面那羣人一片不明所以的關注目光。
他慌忙不迭地捂嘴收斂,然後無語道:“蔡大小姐,你才七歲,能不能講點小孩子的話?”
蔡徽羽撇撇嘴,不以爲然,嘟囔道:“我又不是天橋上算命的,嘮不出那麼多你愛聽的磕。”
蕭雲無言以對,翻了翻白眼,決定裝死不再理她,可這一次的言語交鋒,顯然又落了下乘。
先頭部隊已經到達了坡頂,黃老爺子正毫無架子地跟沐小青親切交談,其他人瞬間變成了可有可無的綠葉,差別待遇顯而易見。不過,令蕭雲稍感錯愕的是,現在的沐小青似乎有所變化,神情自若,但少了幾分冷漠,像一尾暢遊于山澗溪頭的妖嬈青魚,那是一種氣質層面的轉變,具體也說不上來,也許只有在跟這種老奸巨猾的長輩打交道時,纔會嶄露頭角吧。他正觀察着,剛好發現她也恰巧將視線投射過來,兩人眼光像相同磁場互相排斥一樣,一觸即閃,但各自的嘴角卻不約而同地悄悄翹起。
可惜蕭雲沒發現,他懷裡的蔡徽羽也在同一時間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黃老爺子負手站在坡頂,像極了一個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帝王,讓無關痛癢的一衆人等都退開幾米,身邊只留下沐小青,還有抱着蔡徽羽顯得有些滑稽的蕭雲,眺望着遠處的紫檀山,略顯傷感道:“人啊,不得不服老,就像山那頭的殘陽,再想發揮餘熱,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避免沉淪的事實。說什麼最美不過夕陽紅,統統都是胡話,我信馬列,信毛主席,信社會主義,就不信這個,誰要信,誰就是自欺欺人,妄自菲薄。年輕的時候,你會覺得日子一天很短,一年很長;等年老了呢,你會覺得一年很短,一天很長。我不是哲學家,這個問題太玄乎了,講不清,也琢磨不透。但青兒啊,這沒外人,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我不像你爺爺,高瞻遠矚,留在中央爬到了中顧委的位置,開枝散葉,影響力波及全國各地,你黃四爺窮盡一生,在政壇上風裡來雨裡去,拼死拼活走到頭了,也就是個一省之長,再不可一世,再呼牛喚馬,再翻手爲雲,也逃不出江蘇這一畝三分地,現在回頭想想,虧了,虧大發了。”
沐小青聽着老人很孩子氣般的發泄,莞爾一笑,輕聲道:“靜水深流,智者無聲。我佩服四爺您。”
黃老爺子撫掌大笑,猶顯容光煥發,輕聲道:“你這丫頭,巧言偏辭,最會哄我們這幫老頭開心。”
沐小青寵辱不驚,依然那副八風不動的清冷模樣,唯美得就像一朵隨風到天涯的蒲公英,柔聲道:“我可沒誇大其詞,都是心底話。爺爺跟我講過,他這輩子,在政治層面,只佩服過兩個人,一個是您,一個是張河殤爺爺。他佩服張爺爺,並不是因爲他的能力出衆,而是他生了個好兒子,張至清伯伯。可四爺您不同,在老一輩領導幹部中,政治覺悟最高,政治素養最高,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最高。緊隨中央步伐,但不因循守舊,也不照本宣科,更不會揹着中央搞小動作。釘是釘,鉚是鉚,該講政策講原則的,絕不含糊,該因地制宜因材施教的,絕不猶豫。就拿90年代初的國企改革來說吧,中央在十四大剛提出來,響應寥寥,很多地方官員都首鼠兩端隔岸觀望,不敢貿然淌水過河,明着表態跟中央走,背地裡還是信奉老一套,只搞計劃,不搞市場,您卻不落窠臼,率先做起了排頭兵,頂着下面一片反對的聲音,執意深化國企改革,讓處在改革開放前沿的廣東只能步你後塵,鄧公南巡的時候,還當面表揚了您,這不知道是多少大小官員一輩子朝思夢想的至高榮譽呢。”
說到心縫兒上了,黃老爺子笑得更歡,聲音洪亮,厚實得就像遠處那些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
蔡徽羽眨了眨眼睛,灼灼其華,又俯身湊近蕭雲的耳旁,悄然小聲道:“這纔是懂得嘮嗑的人。”
蕭雲愣愣點頭,望着和顏悅色盛顏仙姿的沐小青,小聲嘀咕道:“難道她在天橋算過命?”
這回輪到蔡徽羽一怔,隨即陶陶兀兀地大笑,顯得樂不可支,聲音充滿童趣,青翠欲滴。蕭雲有些訝異,很少見到這個愛憎分明的小妮子這樣不顧形象的心花怒放,也附和着笑了幾聲。被打擾清雅的黃老爺子和沐小青同時回頭,有些迷惑,不知道這兩個沒正形的一大一小在探討什麼話題,能夠這麼可樂,而沆瀣一氣的那兩個傢伙也立刻意識到了自身的無禮,各自比劃了一個噤聲不語的動作。
沐小青輕瞥了眼故作鎮定的蕭雲,笑笑,神似巫女洛神,輕聲問道:“四爺什麼時候認了個幹孫子?”
黃老爺子咳嗽了幾聲,舊曲重彈總是有點嗆人,很沒風範地把燙手山芋拋出:“這你得問小囡。”
蔡徽羽朝不講義氣的外公做了個鬼臉,然後一副小大人模樣,輕聲道:“前兩個星期的事。”
黃老爺子依草附木,馬上接過話頭,樂呵呵道:“對,就前兩個星期剛認的,新鮮出爐。”
沐小青用纖指梳理了幾下垂在後背的烏黑青絲,望着蕭雲,輕聲道:“不打算毛遂自薦一下?”
蕭雲機變如神,在自我介紹方面絕不會改弦更張,微笑道:“蕭雲,蕭瑟的蕭,白雲的雲。”
沐小青立即記下了這個名字,笑道:“你剛纔喊出了我的名字,想必之前已經認識我了,沐小青。”
蕭雲並沒推梨讓棗的謙卑,也沒仰人鼻息的奉承,淡淡道:“幸會。”
沐小青輕笑,摘下帶了許久的運動手套,掏出一張溼紙巾擦擦汗,動作優雅,問道:“在哪高就?”
蕭雲騰出一隻手,從褲兜裡掏出一張名片,盛情難卻地遞給她,微笑道:“江山實業,經理助理。”
沐小青接過來,神情肅穆,低頭細細看着名片,每個要素都瀏覽到,甚至連郵編也不放過,這是遺傳了她爸的性格,做事一絲不苟到盡善盡美,半分鐘後,抱歉一笑,輕聲道:“江山實業?不好意思,沒印象,也許在哪聽說過,但你知道的,頭角崢嶸的公司太多了,像雨後春筍,記不過來,如果是全國五百強,我還湊合,朋友挺多,手裡頭也有點小權,興許還能幫上點忙,但這一家,我就愛莫能助了。”
蕭雲將她的態度變化盡收眼底,微微一笑,清淨如竹,輕聲道:“客氣。”
“我可不是跟你客氣,四爺的幹孫子,不是一般人,能拉一把是一把。不過在江蘇,也輪不到我說話的份,有四爺的威名在,想要提攜你的人,估計會像上海世博裡的遊客,多得見縫插針都難。我一個女人,就這點年紀和閱歷,離家又遠,在這裡,估計還沒你能耐大,以後還得勞煩你多扶持一下,多擔待一下。”沐小青循循善誘,語氣鶯鶯燕燕,與剛纔那副冷淡無光的模樣離題千里。
蕭雲被捧得有些羽化登仙,偷窺了一眼陌生得貌合神離的黃老爺子,循規蹈矩道:“當然。”
“不過有一點,我很困擾,不知當講不當講。”沐小青話鋒一轉,有些凌厲,雖然在以很猶豫的語氣陳述當講不當講,但她還是講了,而且直戳要害,沒有半點的婉轉,甚至還有點挑撥離間的味道,“你既然有了四爺這座靠山,不加以利用,反而選擇自力更生,爲什麼?是腳踏實地,還是裝腔作勢?江山實業背景有多深厚,我不得而知,但就目前來看,只是一隻默默無聞的小麻雀,卻讓你死心塌地,是潛龍在淵,還是鼠目寸光?毛主席曾說過一句很經典的話,不解決橋和船的問題,過河就是一句空話。我在想,你既沒有煊赫的功績,也沒有彪悍的才華,怎麼會得到四爺的垂青?你要知道,四爺是出了名的伯樂,一雙火眼金睛不知發掘了多少政壇中的千里馬,人人擠破腦袋,就只想得到他的一句肯定評價。蕭雲,你能告訴我,哪一點讓你脫穎而出麼?”
見血封喉。
蔡徽羽那張精雕細琢的臉龐一下子黑雲壓城,剛想將怒氣噴薄而出,卻被蕭雲攔住了,冷哼一聲。
黃老爺子站在一旁,一語不發,雙眼卻在肆意打量着蕭雲的神情變化,如果有一點膽怯,立馬封殺。
不知是可惜,還是幸好,蕭雲竟沒有一絲的神情波動,甚至連眨眼都控制得那樣的穩定如常。
黃老爺子皺皺眉,直到這時,才終於露出了一個水平如鏡的微笑,耐心等待着這個年輕人的回覆。
良好的心態,是每一個成功人士的必備要素,你可以矮小,可以醜陋,但你的心必須強大無比。
最堅強的人,是在所有人的譏笑中站起來的。
蕭雲心胸廣闊得驚人,這麼赤裸裸的挑釁,也只是淡淡一笑:“欲以一身立天下,須於平地起波瀾。”
沐小青一震,微微眯起眼睛,沉默了十秒鐘,繼而笑道:“有點籠統,能不能深入一些?”
蕭雲也不矯情地百般推脫,想都沒想,就微笑道:“誠如你所言,我是四爺的幹孫子,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誰都懂,但怎麼靠,是站着靠,坐着靠,還是躺着靠,學問深得很,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羅織清楚的。說句實話,我也沒能駕輕就熟,不過有一點,我是知道的,欲速則不達,一味追求效率的結果,就好像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梯子,然後發現架錯了牆。很多時候,站得低,不一定只見樹木不見森林,仰視看天,俯視看地,平視看幹,斜視看葉,關鍵在於視線角度的掌握。也許在你看來,江山實業是一家不值一提的小公司,但在我眼裡,它就是一架即將起航的經濟航母。社會底層沒你想的那麼不堪一擊,相反,很多東西會讓你受益匪淺,譬如最平常的衣食住行,攤開了,就是一本百科全書,而柴米油鹽醬醋茶,僅僅七樣,卻構成了百姓生活的全部,崢嶸歲月稠,在大染缸裡生存,看似簡單,實則難以上青天,如果你怕狼,我勸你就不要到森林裡去。至於有什麼過人之處,我不敢自賣自誇,只是有一點,我還是比較滿意自己的,那就是,有些人時常埋怨玫瑰裡有刺,而我,卻慶幸刺裡有玫瑰。”
一語雙關。
沐小青顫慄得幾乎不能動彈。
第一次離開侯門公子那些振振有詞的華麗辭藻,聽到這麼平實無華的直白,心頭久久難以釋懷。
黃老爺子也是深深眯起了眼睛,那雙簽過無數文件的手因激動竟有些顫動,欣賞的含義不言而喻。
他見過的青年才俊太多太多,即便裝得再高深莫測,也難以掩藏其中的劣根溝壑,露出馬腳來。才華橫溢的,多半自命不凡,志大才疏的,多半不稂不莠,口若懸河的,多半見風使舵,堅韌不拔的,多半食古不化,心思縝密的,多半見利忘義,赤膽忠心的,多半暴虎馮河,很少遇見像這個年輕人那樣,不單挑不出毛病,還會產生欲罷不能的探知慾,想弄清楚他到底蘊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故事情節來。
蔡徽羽一貫冰冷的眼神瞬間柔和了不少,吐氣揚眉一笑,問道:“外公,小七哥怎麼樣?”
黃老爺子呼了一口氣,望了眼這個今日纔剛認識卻已是幹孫子的年輕人,說出四個字:“可造之材。”
還沒緩過神來的沐小青又是一驚,因爲迄今爲止,只有一個人獲得過這樣的評價,張家二少爺。
張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