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幽幽,三千多人圍聚的營地人聲嘈嘈雜雜。
營地駐紮在小橫山一帶,三千虎捷軍在外圍駐守,數百王府丫鬟、妻妾兒女以及跟隨離開文人幕僚,都在中央地帶歇息。
已經距離杭州一百多里路,方臘忙着吃下杭州城,沒功夫追到這裡。荒郊野外,時常有兵馬或者百姓從極遠處路過,有的是從杭州被打散的官兵,跑去附近州縣投靠,有的則是各地的流民往杭州跑。
虎捷軍只是王府的私軍,說簡單點就是康王的護衛,對此也只能旁邊。
洛兒的家書,是和京城的消息一起送來的,曹華看完家書後,營地同時傳來了些吵鬧聲。
回頭看去,卻見營帳外,幾天來一隻鬱鬱寡歡的康王,竟然興奮的跑出來,對着汴京的方向又是作揖又是大笑。
幾個康王老友也連連點頭,爛七八糟的說着些什麼。
宋陽和趙淮等人從營帳中跑出來,有些莫名,剛剛丟了杭州,大家都沒什麼心情,這得是什麼樣的好事,才能讓康王開心成這樣?
某非皇帝駕崩,召康王入京繼承大統?
趙淮眼前一亮!
康王見一幫子人跑到跟前,開口解釋道:
“聖上剛剛下令,廢除造作局,停運花石綱,罷免朱面父子的官職封賞,調西北禁軍十五萬南下平叛,等大軍一到,江南之危必然迎刃而解,皇兄終於迷途知返...”
說到這裡察覺不對,康王連忙閉嘴。
朝廷的反應雖然慢了些,不過總部置之不理強,宋陽等人皆是點頭。
趙淮對江南的兵馬還有心理陰影,開口道:
“父王,方臘手下近百萬匪軍,十五萬軍隊會不會...”
宋陽搖了搖頭:“大宋西軍猛將如雲,多次攻入西夏腹地,絕非江南的兵馬可比,世子不用擔心。”
曹華聽到大宋的主力軍隊出動,總算是鬆了口氣。
康王說了片刻,又看向了曹華:
“曹華,聖上任你爲杭州司兵參軍協助童將軍平叛,等大軍一道即可走馬上任。正八品雖然小了點,卻是正兒八經的武將官職,聖上想通肯讓你帶兵,你可得好好把握,萬萬莫要辜負了聖恩。”
曹華一愣,還真沒想到天子會讓他帶兵,想了想,點頭道:
“我自然盡力而爲。”
“不是盡力而爲,是全力以赴,一將功成萬骨枯,不殺他個幾萬人,日後怎麼出任將相。”
康王心情好轉不少,看了看營地:
“不去秀州了,咱們就在這裡等着,援軍一到直接打回去,本王倒要看看方臘有多大能耐,要是再把西北禁軍打得落荒而逃,本王把腦袋割下來給他當夜壺....”
已經離開杭州近百里,衆人自然沒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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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們的嘈嘈雜雜,對營地中央的女眷來說也只能聽個似懂非懂。
一棟小帳篷裡燃着燭火,沈雨抱着小木箱,正數着裡面寥寥無幾的銀票。嘟着小嘴,心緒飄忽。
三月份下江南,轉眼已經到了十月中旬,距離年關不遠了。
回想這大半年,她發現就沒遇上過好事,在睦洲被土匪打進來,兜兜轉轉躲會杭州,簪子只賣出去一點點,大發善心去施粥,還遭報應被活埋了,養傷沒幾天,土匪又打進城,又開始馬不停蹄的逃難。
她可是家財萬貫的大戶小姐,莫名其妙跑到江南來遭災,只覺得自己失心瘋了。
起初爲什麼來杭州來着....
哦對了,是姓曹的不搭理小蘇姐,她氣不過,本着姐妹義氣包了條船,好來杭州等着姓曹的。
結果小蘇姐早就吃乾抹淨跑了,孤零零留着她一個人在這裡受苦。
沈雨皺了皺眉,‘嗯哼’了一聲,數錢都沒了心情。
帳篷裡面空間不大,地鋪整潔乾淨,趙霏拿着針線繡着手絹,柔聲詢問:
“雨兒,不舒服?”
“沒有啦...不高興....”
“怎麼啦?”
“我...我發現,遇上姓曹的之後,就沒遇上過好事。”
“嗯?”趙霏偏過頭,打量着滿臉不高興的沈雨:“曹駙馬怎麼了?”
沈雨把小箱子扣起來,小聲嘀咕:“去年...我和他去年遇上的,他當時還是姓蘇的.....當時我在鋪子旁邊豆花店裡買豆花,他滿口胡謅的騙馮大娘把鋪子盤給他,色咪咪的一點都不像個好人...”
“色咪咪?”
“是啊!霏兒姐你不知道,他看到我的第一眼,那眼神我至今都記得,和青樓裡面的花花公子一模一樣,肯定是在想我是不是附近的窯姐兒....”
“曹駙馬雖然經常不幹人事兒,不過不是這般下流的人。”
“哎呀,肯定是的....我看人很準,他當時覺得不懷好意,我就罵了他一句‘看什麼看’,他才假惺惺的做出有禮的模樣....”
“...後來了?”
“後來....後來這廝不講道義,瞞着我在百寶齋旁邊開了個萬寶樓,開業那天我才曉得,把我氣壞了,爲此虧了不少銀子....”
趙霏聽的有趣,側過身,放下手中的針線,眨了眨眼睛。
沈雨用手指攪着一律秀髮,小聲嘀咕:
“萬寶樓開業,不知怎麼的小蘇姐就和他好上了,不再粘着我,搬出去一個人住,然後姓曹的還給小蘇姐開了家鋪子,我想見小蘇姐得跑好遠的路......
......小蘇姐傻乎乎,喜歡他不敢說,也不讓我說,我憋的難受,就不待見姓曹的,他也不待見我......
....本來不信搭理他的,可是年關的商會,他幫我撐場面。霏兒姐你不知道,我那時候才曉得他是曹太歲,絡腮鬍一撕,立馬俊了好多,把萬家、王家收拾的服服帖帖,可厲害了....
....我爹特別開心,一個勁慫恿我討好姓曹的,什麼‘嫁入侯門、飛上枝頭變鳳凰’,哼...我纔不稀罕....”
趙霏勾了勾嘴角,醞釀少許:“雨兒,你該嫁人了。”
沈雨嘟囔一聲,側過身去:“纔不嫁人....嫁不出去了...姓曹的親我了,我問他,他還說‘你以爲我樂意’,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