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羽突又想起那襄陽城外被殺的陝西晉城知府鄭風明,原來正是魏國公徐達的部屬,若是他要請辭,徐達必定是知道的,而且必然也知道他何時卸任回家,那安排人在半路截殺奪財也是極爲容易的事了,難道這魏國公徐達真是那戴先生的後臺?甚至於真是那天衣盟的幕後主使之人?
朱文羽心知此事幹系實在太大,丐幫中人並不知那戴先生是何等人物,只是“鐵丐神龍”周元安排下去讓丐幫弟子留意那戴先生的行蹤,不過沙漠對此事的來龍去脈卻是清清楚楚的,忙道:“老鷹,此事太過突然,而且干係重大,萬萬不可輕易透露,最好連周老哥和謝老爺子都先別告訴他們,傳出去可是一場大禍。”
“明白,朱兄放心,我早和唐姑娘打了招呼,不可隨便告訴他人。”沙漠神情凝重地點點頭道。
唐韻在一邊點了點頭,沒說話。
朱文羽點點頭,略略放心,道:“老鷹,你覺得此事該如何是好?”
“按理來說魏國公不可能是那天衣盟的幕後主使之人,他實在是沒這個必要,做臣子他已經到了頂點,高得不能再高了,他深受皇上寵信,沒有兔死狗烹之虞,又不是皇家宗親,篡位也當不了皇上,實在是沒有理由弄什麼天衣盟。”
“現在還不知道這個戴什麼先生是不是天衣盟的人。”朱文羽提醒道。
“對,此事也須得驗證。不過就算不是,魏國公做這種殺人斂財之事,也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沙漠沉吟道。
“老鷹,你覺得要不要去魏國公府打探一下?”
“這可是驚險無比的事,夜探民宅,本就有幹大明律法,更何況你要探的還是堂堂朝廷當朝一品大員,大名鼎鼎的魏國公的府第。”沙漠覺得實在應該慎重其事。
“嘿嘿,就去看看,偷聽一下,只要不被人發現,也沒什麼關係的。”朱文羽嘻皮笑臉道。
“既是如此,朱兄去一趟也好,不過千萬小心,絕不可被人發現知曉你的身份,更不可被人跟回府中,若是被發覺,須得儘快離開,絕不可傷人,魏國公有大功於大明,在未明真相之前,絕不可傷他府中的任何人。”沙漠叮囑道。
“呵呵,知道。”
“還有,就朱兄一個人去就行了,唐姑娘就不要去了。”沙漠頓了一下,續道。
“爲啥不要我去?”唐韻在一邊不服氣地道。
“我知道唐姑娘輕功佳妙,但戴先生既然是魏國公府中人,那麼龔先生恐怕也是,丐幫弟子雖並未看到那個龔先生,但護送十餘萬兩銀子,那龔先生必定也來了京城,有沒有離開誰也不知道,若是碰上他,再加上魏國公府的別的人,朱兄逃命不難,但若唐姑娘也去了,朱兄難免分心,只怕會多生事端,就算是全身而退,若是被人認出來到皇上那告一狀,對朱兄來說也是件極爲麻煩的事。唐姑娘,我直話直說,望唐姑娘不要見怪。還有,朱兄,你去時也須得蒙面,絕不可讓人認出你來。”沙漠一句一句說得十分冷靜而清楚。
唐韻聽沙漠說得有理,雖仍嘟着嘴不樂意,斜眼白了一眼朱文羽,卻也沒再多話。朱文羽一見大樂,還好,這個小姑奶奶還算講道理,不是胡攪蠻纏的主兒。
“嗯,那我今晚就去。”朱文羽道。突然提高聲音,叫道:“小高子,有吃的沒有?餓啦,弄點吃的來。”這聲音突如奇來,把唐沙二人嚇了一跳。
本來照朱文羽的脾氣,這晚就想夜探魏國公府,卻被沙漠擋下,道是再等一天,又去了一趟丐幫京城分舵,找那分舵主“鐵線蛇”錢元力,命他儘可能蒐集魏國公府的資料,並畫出一張地形簡圖來,交給朱文羽。還把朱文羽當時在夷陵託丐幫帶到京城來的兩隻箱子也帶了回來。
是夜戍時時分,朱文羽將地圖看熟,穿好夜行衣,再蒙上面巾,將雷霆劍束在腰間,結束停當,蹬腳上房,也不走大路,提氣輕身,一路如貓行夜路般悄無聲息地掠過民房屋頂,直奔那魏國公府而去。不過一袋煙工夫,已是遠遠看到一座大牌坊,黑夜中雖看不清牌坊上的字,朱文羽卻心知這定然就是那洪武皇帝朱元璋親賜給魏國公徐達的“大功”牌坊了。
只見那牌坊正對着的便是一座黑鴉鴉的府第,房屋鱗次櫛比,層層疊疊,佔地頗廣,甚是雄偉,硃紅大門前掛着兩個巨大的紅燈籠,燈籠紙上有個大大的“徐”字。朱文羽伏在不遠的民房屋頂上暗暗打量,只見院中裡面燈火闌珊,顯是府中之人大部都已睡下了。
朱文羽回憶起方纔看的地形圖,照一般的大戶人家的習慣,大門正對着的應是正堂,書房也應離此不遠,再後面則是家眷女僕所住,至於管家賬房等人,大多是住在前院兩邊的下人屋中的,朱文羽略一思索,便輕手輕腳地掠過民屋,找了個偏僻一點的地方飛身而下,到了街心,再一長身,便翻上了魏國公府的院牆牆頭,略一打量,瞅着下人屋中亮燈的所在悄悄潛去。
到了一處屋外,只見那屋中點着昏暗的油燈,裡面似乎有對話之聲,朱文羽忙躲到暗處,貼近後窗,運起真力,那屋中的聲音頓時變得極爲清晰。
“勇哥,你說尤總管會不會同意咱們的親事?”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應該沒事的,尤總管人很好,對下人們都很照顧,應該沒事的,小翠。”一個男人的聲音安慰道。
“那老爺會不會答應啊?”那女的焦急道。
“老爺不在家,再說了,老爺不是對我們下人也很好嗎?還有太夫人,都是面慈心軟的好主子,沒事的啊,小翠,別擔心,逮着機會我會找尤總管說的。”
“你得快說呀,勇哥,我……”那女的急道。
“別急啊,小翠,我得瞅着機會纔好說啊。”
“我能不急嗎?我……我這個月的月事已經晚了十來天了,到現在還沒來,我……”那女的聲音中略帶了些哭腔了。
“真的?小翠,你……你有了?”勇哥驚喜道。
“原來是兩個下人偷情,呸!我聽這牆根幹嘛?”朱文羽聽得明白,心中暗笑道,縮身正要離開,只聽有人喊道:“小翠,小翠,死哪去了?”一個胖胖的婦人走到這院中,嘴中不住地叫喚。
“哎……哎!”小翠在屋中慌亂地答應,略過一小會,小翠一邊扯着衣服一邊從屋中出來。顯然是方纔和那勇哥抱在一起把衣服弄皺了。
“小翠,尤總管、戴先生正和客人說話呢,你快去上茶,幹什麼去了?小蹄子,叫你半天也沒人。”
“哎,張媽媽,我就去,我,我就去。”小翠急忙加快腳步而去。
朱文羽一聽“戴先生”三個字,大喜過望,連忙縱起身形,悄無聲息地翻身上房,追着那小翠的影子而去。
只見那小翠轉過兩道門,到伙房提了大茶壺,走到正堂另一側的院中,直朝那屋中走去,過了半天才出來,顯是已將茶泡好了。
朱文羽悄悄躡近,只見那屋中點了幾根大燭,顯得亮堂許多,朱文羽凝神聽去,只聽屋中有幾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南宮先生歷來都是獨來獨往的,把你送回京他也就回去了。”是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朱文羽只覺這男子的聲音甚是和善,聽起來極是舒服入耳,甚至於光聽這聲音便能想象得到說話之人必定是個頗爲優雅之人。
“是,這一路幸有南宮先生暗中扶持,總算把銀子平平安安帶回京城。”另一個男子的聲音,“說句不好聽的,聚龍山那幫草寇,若非有南宮先生在,早就把戴某活活給煮了吃了,全都是些見錢不要命的狠角色,總算南宮先生一劍把那隻坐地虎給殺了,否則這些人還不肯罷休呢。殺了他們老大才知道厲害了,老老實實把銀子吐了出來。”這聲音朱文羽極是熟悉,一聽便知,正是那在聚龍山上曾見過的戴先生。
“果然在這,卻不知和他說話的人是誰。”朱文羽心中暗道。
“此事可一而不可再,我事後回想,此事有許多漏洞,幸好諸事都極順利,沒出什麼岔子。聽說那聚龍山被襄陽的官軍剿了,這樣最好,滅了口,就誰也不知道內情了。聚龍山那些人知道你的來歷了嗎?”那好聽的聲音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