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雲不滿的看着金秀玉,嘟着嘴道:“還笑着。依我說,這柳姑娘嬌嬌弱弱,楚楚可憐,最是討男人疼惜。少奶奶可別給她那摸樣給騙了去,這樣子的人心眼最多呢!”
金秀玉看着她道:“那依你說,我得怎麼對付她纔好?”
“依我說呀,少奶奶得頭一天就給他點吃點排頭,好叫他知道您的厲害,往後她自然便小心做人了。”春雲一面說,一面惡狠狠地握了一下拳頭。
金秀玉頗瞧不上她這摸樣,什麼事都寫在臉上,巴不得人家有防備纔好。也不理會她,只扭頭問真兒道:“咱們家往日都什麼時辰吃中飯?”
“午時整開飯”
金秀玉點點頭,離吃飯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
“走,咱們也去長壽園,探望探望阿平,順便也瞧瞧阿喜是如何學女紅的。”
春雲頓時喜笑顏開道:“我就說嘛,少奶奶定是有計較的,纔不叫那柳姑娘專美於老太太跟前兒。”
金秀玉瞟他一眼,主僕三個離了正廳,立馬又有兩個小丫鬟跟了上來。
一路到了長壽園,早有人稟了李老夫人知曉。
金秀玉一行人剛邁進正院上房,李老夫人便笑道:“你來的正好,青玉正同我說明日見親戚的事兒,你也來聽聽,拿個章程。”
秀秀搬了春凳,就放在老太太腳跟前,金秀玉上去坐了,挨着老太太,說道:“奶奶倒是一點也不心疼孫媳婦兒,這剛進門,又是要掌當家大權,又是要見親戚,沒個消停的時候。奶奶莫不是誠心要看我笑話?”
李老夫人拿手指點着她,對衆人笑道:“你們聽聽,我這回呀,又是娶進來一個會賣嘴的。”
她轉而對着金秀玉道:“那你說說,倒該怎麼辦纔好?”
金秀玉就等着她這句話,忙接道:“孫媳婦兒剛進門,正是兩眼一抹黑,什麼事兒都還沒弄清楚呢。這麼着,明兒見親戚的事,便都託青玉安排吧
她辦事奶奶定時放心的。”
李老夫人點頭稱是。
青玉在旁邊聽着,也不吱聲,只拿眼睛看了看金秀玉。
“這話說的也在理,你還得慢慢熟悉咱們家的家務。青玉,明兒的事,你要先安排着。”
“是。”青玉先應了,福了一福,站起身來道。
“我原打算着,少奶奶一進門,我好卸了滿身重擔,只管輕輕鬆鬆,服侍老太太便是。如今瞧着,少奶奶呀,只怕跟老太太一般,天生是個憊懶的人,這往後的日子,只怕還有的我操勞呢!”
金秀玉捂嘴偷笑。
李老夫人也笑道:“你是能者多勞!沒看見,這滿府上下都說我是母大蟲呢,老太太,怪不得我這個年紀還嫁不出去,只怕您老得養我一輩子呢!”
李老夫人道:“這府裡還不缺你一張嘴吃飯,別說一輩子,八輩子我也養着你。”
滿屋子的丫鬟僕婦都笑起來,青玉不滿地瞪了李老夫人一眼。
金秀玉笑道:“只怕改日,青玉找了如意郎君,吵着鬧着要出閣,依我說,奶奶還是早早替她備了嫁妝,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大家又都笑起來,青玉也紅了眼,跺腳癲道:“少奶奶好不曉事,又將活推給我做,又要取笑人,哪有這般便宜!”
金秀玉道:“真是我的不是!日後你出閣,我厚厚的備上一份嫁妝,只當給你賠禮,如何?”
衆人鬨堂大笑,老太太拿手虛點着它,直道:“這嘴利得!”
青玉爭不過她,只拿眼睛狠狠的盯着取笑的衆人,大夥兒都收了聲音,低下頭去,嘴上卻仍止不住笑意,肩膀都是抽抽的。
“奶奶,怎麼不見阿平,可是還在屋裡休養?”
金秀玉瞧了一圈,見李越之不在,便問了一聲。
李老夫人收了笑聲,說道:“正是呢。他那身疹子還未消退,大夫說不可吹風,我叫人按他在屋裡歇着。你且去瞧他一眼。”
金秀玉正有此意,站起身來,招了春雲,對真兒道:“我去瞧瞧阿平,你在這陪老太太說話解悶,不必跟着了。”
“是。”真兒應了。
金秀玉帶着春運出了正院上房,往偏院走去。
偏院同正院一般的格局,上房,東西二廂,上房東西屋子是李越之的臥室,西面屋子是李婉婷的臥室。
東廂是書房,西廂是林媽媽張媽媽,以及幾個大丫鬟的住所。
金秀玉進了上房,見西面屋子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想起方纔進院時,書房那邊有些響動,大約便是柳弱雲在那屋子裡教導李婉婷的女紅。
她邁步進了東西屋子,林媽媽剛喂李越之喝了藥,忙起身給她行禮。
“嫂子!”李越之仰着小臉喚道。
金秀玉立刻快步走上前,摸摸他的小臉,笑道:“果然沒再發燒。”又細細瞧了他露在衣裳外頭的脖子手臂等地方,紅疹子也都消下去一多半,只剩淺淺的印子,再喝一劑藥,大約便可好了。
“你這小可憐,大喜的日子,到生了一場病。"
金秀玉一面憐惜地說着,一面在小丫頭端過來的春凳上坐了下去。
李越之只是抿抿嘴,享受被嫂子呵護的感覺,卻不說話。
倒是林媽媽又是憐惜又是惱怒得道:“阿平素日裡不吃牛肉,人人都曉得,昨日也不曾吃什麼牛肉做的菜式,怎麼就發病了呢?”
金秀玉皺眉道:“昨兒是誰在身邊伺候的?”
“奴婢一直跟在身邊,中間就離開過一回。不曾想,那起子奴才竟連這一點子辰光都靠不住,就讓阿平出了事兒。”
金秀玉搖頭道:“我思忖着,既是常在身邊伺候的人,不能不清楚阿平的飲食習慣,況且老太太也特特吩咐了昨夜宴席之中,不可給阿平有牛肉的菜式。”
“這卻古怪了。”林媽媽皺起了眉頭。
只怕真的有古怪呢,金秀玉暗想着。
“嫂子,怎不見哥哥?”
李越之一句話,將他的心神拉了回來。
“今兒是每月巡鋪的大日子,你哥哥自然是出門巡鋪去了,說好中飯回來吃的。”
李越之點點頭,扭了扭身子,可憐兮兮的道:“嫂子,我想出去,這屋子裡,悶得很。”
林媽媽立刻緊張得道:“可使不得,大夫說了,這疹子消退前,可不能吹風。”
金秀玉也道:“阿平且再忍半日,等那疹子都退了,誰也不拒着你。”
李越之愁眉苦臉,在牀上扭來扭去。
金秀玉正想着找點什麼事兒給他消遣,外頭突然大大一身脆響,將所有人下了一跳。
春雲道:“是書房,怕是將個花瓶兒給砸了。”
金秀玉皺眉立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柳姑娘不是正教阿喜女紅麼,怎麼會摔了東西?”
春雲跟在後面,不以爲然道:“我早就說那柳姑娘不是好人,定是她惹三小姐生氣了。
主僕一行出了上房,徑直進了東廂書房。
只見地上果然一隻青瓷花瓶粉身碎骨,屋內小丫頭人人畏縮噤聲。
窗戶大敞着,窗下放着一張大大的繡繃,撐着極白的一匹紗,沙面上又扔着一隻圓圓的小繡棚。
地上翻着一隻春凳,柳弱雲和蓮芯就站在旁邊,隔着一地碎片與李婉婷對峙。
李婉婷站在花盆架子底下,小小的身子充滿了戾氣,原本狹長的桃花眼,如今瞪得有銅鈴那麼大,咬着一口小牙,像是要吃人。
金秀玉立刻沉下臉,喝到:“都站着做什麼,還不快把地上收拾了!”
小丫頭們身子一動,立刻都簌簌的聚過來,蹲到地上,撿了碎片往帕子裡包。
春雲護着她,繞過地上的狼籍,走到了柳弱雲和李婉婷中間。
“這是怎麼回事兒?”
李婉婷鼓着小臉,瞪着眼睛不說話。
柳弱雲先福了一福,答道:“是賤妾的不是,惹小姐生了氣。”
她話音剛落,蓮芯便立刻搶上來大聲道:“可不干我們姑娘的事。是小姐自個兒無緣無故鬧起來,砸了花瓶子。”
“蓮芯!”柳弱雲低聲呵斥。
蓮芯自覺該爲主子說話,只緊緊地抿了嘴。
金秀玉皺起了眉。
春雲呵斥道:“好不曉事的奴才,主子們說話,那裡有你插嘴的份兒。這事兒的緣由,少奶奶自然會問清楚。哪裡用得着你這般急着爲主子出頭?”
蓮芯大怒,她主子雖是府裡不受待見的妾室,她自身卻是個厲害的丫頭,自覺人人都敬畏她幾分,從沒人敢來惹她,如今這春雲不過是一個陪嫁丫頭,雖是少奶奶貼身的,到底是個新人,竟敢當衆給她沒臉。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蓮芯!!”
柳弱雲大聲喝住了蓮芯,聲音之響讓金秀玉都暗暗心驚。
“你若是爲我好,就閉上嘴,一個字也別說!”柳弱雲又轉爲低聲呵斥,音量不大,卻透着不可違抗的氣勢。
蓮芯雖沒再說設麼,臉上卻仍然氣鼓鼓的。
金秀玉不理這主僕二人,轉過頭去,對李婉婷道:“阿喜,你來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好端端的爲何砸了花瓶?”
李婉婷小臉漲得通紅,胸口一起一伏,眼裡竟逼出兩泡淚水,擡手一指柳弱雲,大聲嚷道:“嫂子若是疼我,立時就將這女人趕出府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