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如山和八哥便拿了五哥的契約去了衙門,倆人同章老爺一起辦了過戶的文書。衙門裡辦事的文書瞧了瞧八哥垂頭喪氣的模樣也覺得這孩子着實可憐,小小年紀就要辦這麼大的事情。如今還辦砸了,眼瞧着八哥按了手印,這纔將文書給了八哥一份,官府裡留了一份。等他們走遠了,那文書便收拾了東西笑眯眯地去找田老爺吃酒去了。
劉宅大門上的門匾被摘了下來,卻也沒有掛了新的上去,只在幾個側門掛了個小小的牌子,西面寫着徐宅,東邊北角門掛了個孫宅,南邊則不起眼地掛了個夏宅。
洪範道長按照小雨的意思,從劉宅請了劉三娘子的牌位出來,供奉在道觀裡。沒多久,就有人說時常能聽到清一觀裡有人唱曲,聽着像是從前秦豔閣的頭牌---柳兒姑娘。於是,就有人說柳兒和劉三娘都是被蘇大壯和田二虎害死的,她們死後成了朋友,一起住在清一觀裡。故事編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那人親眼瞧見似的。
過來沒多久又傳出:這新宅的主人剛剛搬進了新宅沒幾日,就官運亨通當了縣官,已經走馬上任了。霎時間,城裡都傳這宅子真真是否極泰來極其旺主的。
眼瞧着十五就要到了,洪範道長心裡着急,少不得又要催一催蘇家和田家的藥。小雨便叫了方準一起熬藥,先把豬油小火化開了又了加山藥汁混了些香料薄荷以及一大堆方準不認識的草藥,慢慢熬成膏,只是試了幾次小雨都說不行。
方準熱得滿頭是汗:“小雨,咱們隨便給點藥不就得了。”
小雨繃着小臉搖頭:“這怎麼能行,一定要靈藥才行。否則怎麼能讓洪範道長乖乖地奉上銀子。”
方準抹着額頭上的汗水,心中暗暗後悔。小雨琢磨了半日,晚上便又換了辦法,先熬化了豬油,等到涼了再添其他的香料和草藥汁。小雨又按各種藥材比例不同寫了幾個方子,方準無可奈何地攪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做成了五六盒膏泥。小雨便用小竹棒挑了一點放在方準手上試了試,方準吃驚地說道:“這個與前回不同,涼絲絲的,非常舒服。”
小雨便嘆氣搖頭,又從旁邊的一盒裡挑了一點。方準又道:“這個也涼絲絲的,很舒服。小雨,依我看着這個就挺好的了,真的,涼絲絲的很舒服。肯定是靈藥…”話音未落,方準突然忍不住擦着手說:“怎麼這麼癢。”
小雨立刻喜上眉梢,忙又抹了些在他手上,方準這才舒服幾分:“涼絲絲的…真舒服。”
等了一會,方準便又癢得受不住了,小雨剛要抹藥,方準心念一動,忙擺手攔住她:“小雨,你這藥不對,剛用上的時候是挺舒服的,它…”方準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這藥的用處,不由哎呀叫了一聲,心說:“蘇大壯,田二虎,這次算我坑了你們了。”
小雨留了這盒,改了改配方又讓方準熬了兩盒。這回方準死活也不肯試藥了,就騙了陳鵬過來,陳鵬不曉得有詐:“這東西聞着香甜得很,跟女人用的胭脂似的,真能治病?”
“嘿,老方,你還別說,真是清涼舒服,這夏天用着肯定舒服。”沒一會兒,陳鵬就癢的難受,他雖然沒醒過神來,但是一想到這是小雨熬的藥,便死活也不敢再用了。待到小雨說了其中的關竅,陳鵬便拿了梢棍追着方準一頓好打。好在這癢勁,忍一忍一個半個時辰也就淡了。
等到了十四日,一大早蘇大奶奶便帶來丫鬟過來拿藥,卻不是早前那個丫頭了,洪範道長也不在意:“今日夜裡,子時開始抹藥,莫早了,也莫要晚了,頭一回配這藥,藥材也不好弄,就只配了這麼多,再就沒了。讓蘇大爺,田二爺省着點,最好他們兩個互相抹,不然給他們上藥的也得跟着癢,算是懲戒吧。”
那大丫頭聽了嚇得渾身一抖,瞧了瞧蘇大奶奶這才應了聲:“是!”
洪範少不得又讓她捐了些香油錢:“女善人不妨試試給下面的農莊減些租子,府裡頭放些下人,積些福德。總歸您也不差這個,就是這會兒您瞧不出什麼好處,日子久了,也是來世的福報。”
小雨,徐良齊和孫浩然雖然搬進了新宅,偌大個府裡卻是半個下人也沒有,小雨又琢磨起周箴答應的管事來,便讓八哥給周箴寫了個帖子遞到世子府的門房,過了片刻門房的人回說:“明日未時,您再過來。”
第二天下午,小雨便同八哥,如山去了世子府。
小廝福遠親自來引路,小雨笑眯眯地打聽:“你們三公子一向可好?”
福遠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家公子出去給世子爺辦事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小雨臉上原本掛着世子那溫和莫測的笑容,聽了這話腳下一頓,歪頭瞧着福遠。福遠對小雨佩服得五體投地,見她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忙道:“昨兒個是世子爺留了您的拜帖,今兒咱們去見世子爺,都是一樣的。”
小雨哦了一聲,心想:“這怎麼能一樣呢,你家公子多麼風光霽月,瞧着就讓人心裡歡喜。你們家世子,唉,也不是說他不好了。你看,我這不是也學着他的樣子嘛。”小雨心裡有些失望:“我前頭辦的事兒,雖說手段不大光明瞭些,可是好歹目的是都達到了,本來還想着跟你家公子顯擺一下,如今瞧着卻是不行了。”
走過了垂花門,卻又不是往書房的方向。小雨心裡頭就有些不踏實:“怎麼,今兒個不去書齋嗎?”
福遠這才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小雨見他神色不對忙站住腳步:“咱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你有什麼就說什麼,吞吞吐吐的叫人家笑話。”
福遠瞧了瞧八哥和如山這才說道:“也是巧了,今兒府裡的桃花都開了,您不是跟我家公子借兩個管事嘛,王妃今兒過來賞花,就一併將人帶來了。”
小雨將這個幾句話放在一起想了想:“就這些嗎?”
福遠陪着笑說道:“世子邀您和八爺還有如山二爺一起賞花呢。”
小雨就有些想逃,還沒動呢,福遠就往前邁了一步:“您看門房都通報過了,其實王妃人很和善的。”
小雨嘴角直抽,心說:“我每次下黑手的時候,瞧着都比往常和善。下手越狠,那樣子就越和善。”只是這會兒要跑也晚了,小雨搖頭暗想:“果然世上沒什麼便宜,你這頭剛有個想頭要坑人家兒子,那頭人家親孃就來了。”
“福遠,昨兒你要告訴我們一聲多好,我們一來可就掃了世子和王妃賞花的雅興。也不知道見王妃有什麼規矩沒有。”小雨瞧着哥哥和侄子,心裡頭就打起鼓來。“有什麼禮儀,你得跟我們說一聲。”
福遠猶豫了一下:“也沒什麼,就是要行跪拜的大禮。王妃是很和氣的,從來不刁難人的。”
小雨看着他那個吞吞吐吐的樣子就曉得還有沒說的:“八哥,你來問他。我給你們望風。”
福遠連忙擺手:“沒什麼,沒什麼,真沒什麼。”話還沒說完就轉身跟八哥倆人湊到一處,小聲嘀咕起來。
八哥紅着臉又叫過如山也嘀咕了半天。
小雨心想:“莫不是就不用我進去了。八哥哥雖然不像五哥那般穩重,但是文采風流也是很有才華的。”
八哥跟如山說完了,這才招手叫小雨小聲說道:“聽說逸王妃身前有幾個閹人伺候着,樣子,嗯,跟尋常人不大一樣,你到時候別盯着人家看。”
小雨鬆了口氣,心想:“我還道什麼大事,原來是這個。早前陪母親去興王家裡玩就見過了。”這樣一想就不免瞧了福遠一眼,心裡也有點爲福遠可惜,臉上卻是沒什麼異樣。
福遠看了她的樣子卻想:“許是年紀還小,聽他們叫着,好像是個女孩穿着男裝走動,想來也不大曉得是怎麼一回事。”
這次倒與前次大不同,福遠領着他們穿過一條長長的迴廊,幾個人都是半垂着頭也沒什麼心情東張西望,便都默默地走路。世子想必也不喜花草,長廊兩旁種的多是些常青的灌木,間或種了幾株杜鵑,這會兒也都有了花苞。這般悶頭走了半晌福遠才道:“前邊就是花廳了。”
小雨忙凝神提氣溫文儒雅地點了點頭,心想:“虧得還有八哥和如山陪着我,總算有兩個壯膽的。”
福遠進了花廳稟報,不一會就有個中年男子出來,手裡拿了一根浮塵,聲音又軟又啞說不出的怪異:“這就是夏家的幾位公子吧。”
八哥被小雨推到中間,這會兒也只得硬着頭皮說道:“不敢。幾個鄉下小子罷了。”
那中年男子便道:“咱家說是公子,便是公子。”
小雨心想這個便是宦官了,果然脾氣很大啊。
八哥聽了這話不客氣,也是一凜,那宦官接着說道:“待會見了王妃,要行大禮,你們曉得怎麼行禮嗎?”
“不曉得!”八哥忙按照小雨交待的說道。
這宦官不耐煩地瞧了他們一眼,卻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得耐着性子教他們行禮。教了小半個時辰,這三個人不是你忘了下跪,就是我忘記磕頭,好幾次還撞到了一起,直忙得滿頭大汗。
不是這個聲音大了就是那個說得慢了,將那宦官氣得不行,尖着嗓子罵他們。
小雨歉意地望着那宦官,心裡想着:“王妃要是等得不耐煩了,會不會就先回家了啊。”
這頭正教得火氣十足,那邊王妃已經派人來叫了:“聞善,你在這裡幹什麼呢?王妃那裡等着見人呢?你也知道王妃…”那人本來想說,也是溜出來的,到底忍住了改口道:“還有很多別的事情。”
那個叫聞善的無法,只得氣呼呼的一揮手說:“剛剛教給你們的待會兒可別忘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