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世家家主身死,三日內,其餘三大世家都已派人前來弔喪。
陸家莊莊主陸雲雙親自前來,李家嫡系少主李雲及龍家少主龍羽都代父而至。
大野閣內,濟濟一堂。
上官羽的模樣並沒有半點悲傷,就像是死的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一樣。他含着笑迎客。
李雲最先刁難道:“恭喜上官叔叔了!”
上官羽驚道:“何喜之有?”
李雲笑道:“上官伯父既然已死,加之後人上官烈與上官飛燕也已身死,這下上官叔叔您可不就成了上官世家的嫡系一支了麼?真是可喜可賀!”
李雲心機深沉,說話綿裡藏針,分明是有意挑起衆人對上官羽的懷疑。
畢竟上官野死了,上官羽的好處是最大的。
上官羽的涵養功夫也是極其到家,笑着道:“同喜同喜!家兄亡故,只怕令尊大人也高興得很!”
——看來活到他這個年紀,不要臉的功夫也很是到家了。
李雲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上官羽,外面盛傳上官野是爲影所殺,可有此事?”龍羽極其狂妄,對於長者直呼其名,在座的也都是見怪不怪了。
上官羽臉上總是掛着笑容:“確有此事!我四大世家氣同連枝,望諸位合力擒兇,以謝家兄的在天之靈!”
龍羽冷冷道:“人所共知,‘俠影’素來善惡分明,專誅惡人,殺人之後,在牆上留字歷數此人的罪狀以及該殺之處。上官羽,你以爲將牆壁粉刷了,就刷得清上官老匹夫的罪狀麼?”
上官羽就是再有涵養也不由得沉下臉色,道:“龍少爺休得詆譭家兄!若家兄生前有得罪之處,老夫代家兄向少爺賠罪即是。還望少爺說話的時候斟酌一些,否則莫怪我上官家族禮數簡慢,寺小佛大,容不得少爺這等高人了!”
上官羽一席話不卑不亢,說得是慷慨陳詞,足見老奸巨猾,極有城府。
可惜龍羽並不吃那一套,冷笑道:“你看這是什麼!”
他從袖裡取出一隻白絹,懸於手臂,展開以供諸人觀看。
白絹黑字,歷數上官野的罪狀——
二十年前與嫂通姦,事發之後親手害死大哥上官仇。
十五年前秘密劫奪天心派十三名女弟子,意圖逼迫出聖地的修煉心訣。事不遂,坑殺十三天心女。
十三年前與魔宗鬼劍門宗主暗中結盟,以巨資助鬼劍門在荊州廣收門徒,而後大殺四方。
十年前喬裝改扮爲魔宗門人,殺太極門兩大長老。
諸多劣跡,不堪一一列舉。人面獸心,得而誅之!
影字。
龍羽解釋道:“上官羽,你刷牆粉飾固然動作不慢,可在此之前我已拓印了牆上的血字。你們兄弟那些醜事,總算到了揭露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大膽,你捏造字跡,辱我兄弟,無禮之甚!”上官羽忽然矮身,手臂暴長,真氣襲出,要攝住龍羽。
龍羽似乎早料着這一招,未等上官羽出手之際就做好了準備,此刻虛步一飄,便到了閣外,然後火翼一展,狂放地大笑數聲。
大笑聲中,龍羽振翼遠飛。
刷!
龍羽如破軍箭矢,極速飛行,瞬息之間已到了數裡之外。
他忽然感到了一股山嶽般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朝自己襲來,就像是空氣全部變爲鐵牆,要將自己碾碎一般。
很快,他便難以呼吸,人也如陷入了泥沼,動彈不得。
空間之力!
龍羽很清楚上官羽應該還沒有這樣的能耐,鎮
定問道:“什麼人?”
空間波紋展開,七片紅葉從虛空裡飄出,乘風而舞,紅芒閃爍之後,七片葉子就成了一個人,紅衣如血的七殺女。
七殺女冷冷道:“你如何能搶在上官羽之前得知上官野的死訊?你是不是與影有關?”
——既然他能在上官羽粉刷留字的牆壁前就趕到現場拓印字跡,說明他一定是早已得到了確切地消息,說不定就跟影有關,跟獨孤敗有關係。
龍羽自嘲一笑:“我倒是希望能跟俠影扯上關係,可惜我龍羽遠遠不及俠影,哪攀得上什麼關係?至於我能趕在上官羽之前得知上官野的死,只因我恰巧也在調查上官野,近日內一直潛伏在上官野身邊。”
說完這話,龍羽便感到空間的威迫完全消失了,而一晃眼,七殺女也已不見了。
龍羽這樣的人當然不屑於說謊,七殺女也沒有再跟他糾纏下去的必要。
她的目的,只是爲了查明獨孤敗的形跡。
而且,她強烈感覺得到,獨孤敗與那殺人的俠影,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
龍羽鬧騰了一番,可治喪還是得照舊治喪。
儘管私下裡對上官世家的非議四起,可陸雲雙和李雲在上官羽面前還是表現得若無其事。
四大世家的交情深遠,互通有無,不可能因爲上官野的失德而斷絕了往來。
晚。
客房外,風荷舉,涼亭內,李雲獨酌已久。
隨身的兩個隨從也被他斥退,只剩孤身一人。
孤單的人,是不是都想一醉呢?
每個人的心都是一座孤獨的壁壘,獨自面對自己時,總會覺得有些荒涼。
每個人的心事心結都會在這種時刻浮起。
李雲也不例外。
他身材略微瘦小,煉的功夫也極爲陰柔,皮膚也甚是白皙,整個人隨便怎麼看都絲毫沒有男子漢的氣概。
他很是苦惱,但這還不至於讓他堂堂少爺獨自買醉。傷於此等小事,可不是世家少爺的做派。
真正令他煩惱的事,外界對他的非議,“兔兒爺”“假小子”之類的非議,他早已受夠。
尤其不能忍受的是,就連風月軒的姑娘們,對待他就像是對待小孩兒一般。
這令他很生氣,他年已二十,已經是真正的男人。
酒後的膽子通常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已決定要去做真正的男人才能做的事。
客房裡的燈已熄。
黑暗似乎是一種等待,一種誘惑。
李雲貼在門上,還有些遲疑,因爲還有些理智。
這當然不是他的房間,
這是陸雲雙的房間。
他已經理所當然將陸雲雙當作自己的未婚妻了,儘管陸雲雙還並沒有表態。
世家聯姻,根本就是爲了相互的利益,他認爲陸雲雙只是暫留了一些女兒家的矜持罷了。
可是他還是在遲疑,因爲他害怕。
月光將斑駁的樹影投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隻自九幽伸出的鬼手,隨時會將他拖入地獄。
李雲看見了自己映在門上的影子。
——“小心你自己的影子!”
他猛然一個激靈,想起了黑袍人對自己說過的話,這句話竟像是魔咒一般,這幾天一直在他的腦海裡盤旋,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意圖不軌的時候。
當正義成爲一種詛咒之時,所收穫的效果,遠遠要大於所謂的魔咒。
然而當李雲聞到房內傳來的幽蘭般的香味之時,他就不再遲疑,獸性已經戰
勝了恐怖。
但他還是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他最害怕的就是那晚掃庭院的黑袍人再次出現。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影子竟很像是那黑袍人,他發覺自己竟有些懼怕自己的影子。
忽然,涼風一吹,酒意上涌。七成醉已變成了九成醉,八分膽大也成了十分大膽。
使個細小風刃,從門縫裡鑽入,然後成一柄透明的利刃,輕易切斷了門栓。
李雲又是興奮又是緊張,步步逼近那張香牀。與此同時,他右手中指已聚集了大量精煉的真氣。
陸雲雙修爲很不簡單,絕不在李雲之下。所以他必須要一擊得手,才能穩穩地掌握局面。
來到牀邊,已能瞧見陸雲雙的睡姿,雲鬢散亂,蓋過眼角,月光揮灑而下,別有一種悽美和誘惑。
正要動手,李雲卻不由朝自己的影子看了去。
自己的影子正貼在了陸雲雙的身體上,就像是他即將要做的那樣。
——“小心你自己的影子!”
這句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李雲覺得自己遲早要被這句話給弄瘋。
“你遲早是我的!”
李雲已下定了決心,右手指力連出,手法飄逸,瞬間點了陸雲雙渾身十三處大穴。
陸雲雙睜開了眼,卻發覺自己不能動彈,也出不了聲。她只看見眼前一張淫猥的笑臉。
“好姐姐,我想你一定等不及了吧!”李雲揭開了被子。
被子下的身體曼妙,只有薄薄的一層輕紗擋住。
任誰睡覺時都不會穿得太多。
李雲只恨自己穿得太多,他恨不得一下子將自己扒光。
他之所以只令陸雲雙動彈不得卻知覺清醒,只不過爲了滿足性子裡的殘暴,他要狠狠揉擰,讓身下的女人在清醒的狀態下屈服。
李雲的眼神已不像是人。
——這種時候的人,跟一條狗的想法並不會相差很多。
陸雲雙的眼裡沒有驚恐,只有憤怒——到後來卻有了一絲絲驚喜,因爲她已看見了一個影子。
鬼一樣的影子。
李雲並沒有看見,他剛剝光自己,正要去剝光陸雲雙。
一截劍鋒卻忽然從他的咽喉穿出。
漆黑的劍已染血!
李雲的眼神裡還保持着貪婪和興奮,面部的每一塊肌肉卻都開始扭曲,抽搐。
劍鋒抽出後,他喉管裡的血如一隻箭噴出,喉嚨裡“格格”地響。
李雲竟然還有最後的力量轉過身,看見了那一隻影子:“是你……”
他倒下,就像是一堆爛泥。
黑影是那晚他所見的黑袍人,對七殺女自稱“老根”的黑袍人。
殺完了人,他就再次融入了黑暗裡。
牀上的陸雲雙還是暫時不能動彈,牀下的死人也沒有人理會。
跟一隻赤裸的屍體呆在房裡過夜並不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如果沒有親身試驗過,誰也不會了解那種恐懼。
所以陸雲雙只能暗恨黑袍人救人爲什麼不救得徹底一些,至少要將淫賊的屍體處理乾淨才成。
黑袍人就像是地獄的影子。
隨着風,他飄到了千萬裡之外的李家。
四大世家的李家在那一晚除名。
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心狠手辣,無毒不丈夫,這些詞語,還遠不足形容幽靈般的老根。
——“小心你自己的影子!”
就像是無法消除的詛咒,深入黑暗的內心。
做了虧心事的人,是該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