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再和玉微多說,薛清也不答話,只轉過身去,隔空朝左慈一點,一道靈氣過去,投向他眉心。請使用http://www.guanHuaju.coM訪問本站。左慈猶自呆愣,自然躲避不開。等那道清氣入腦,他面上呆滯消去,瘋狂之色重又浮現,等到癲狂也漸漸消散,他雙目又回覆清明,神情卻又有些怔愣。?
過了半晌,左慈才終究回過神來,上下兩片嘴脣抿成一條線,微微顫抖着,良久嘆道:“多謝……仙長,助我壓制心魔……”?
他被玉微捆得嚴實,躺倒在屋角,動彈也難,此時心智重回清明,自然也明白,先前是他看走了眼,此時落在了薛清師兄弟兩人手中,必定不能善了。?
左慈臉色灰敗,神情卻十分堅定,看着薛清道:“左慈落得今日,原也早就有些預料,這些年折損在左慈手下的,不論妖魔鬼怪,或是同道中人,也爲數不少。殺人者人恆殺之,左慈分毫不怨不恨。仙長免得我墮入魔道,更是有恩於我,儘可以將左慈打殺當場,只是左慈還想斗膽相求——仙長請放過我師弟。左慈所做作爲,都和師弟並不相關。”?
料到了他有此一言,薛清纔想點頭答應,左慈又道:“就算左慈頃刻間死了,可那法術還……仙長可能放我師弟再……再多活兩年??
這……也夠執迷不悟了。薛清搖頭嘆氣,道:“你分明知道,他已然死了……再說了,你自己都死了,還有誰在意他是不是活着?”?
左慈靜默,又過了片刻,他一咬牙,好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道:“左慈知曉兩位乃是大能,雖不明二位身份,但……左慈自知決不是二位對手。然,如今即便是以卵擊石,左慈也要拼上一拼了!仙長,左慈猶還能自爆元神……”?
這可真是……離入魔也不遠了。薛清心中嘆息,耳邊聽得玉微哼了一聲道:“這是他自尋死路了,阿清,你還想着要留他性命?縱使他是鎮元子親傳弟子,也留不得了。”?
薛清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人了。?
放過左慈,必然不可能。他執迷不悟,死也不願意送他師弟入輪迴,這心魔就不能埋怨是玉微引出來的了,是根深蒂固,早晚要釀成大禍。?
這次是他們兩人遇到了這左慈,合該是左慈倒黴,可誰知道之前還有多少人因爲左慈的這一分執念心魔而殞命?就連左慈自己,也都承認自己爲了留住他師弟神魂而害了許多性命,那鎖魂的法術所需的生靈之氣,比沈碧玄修行所需也少不了多少,左慈也不可能將此事對華佗和盤托出,帶着他天南海北去搜尋——他用的,必定是殺戮之後所得的生靈之氣。?
果然當時不該攔下玉微……現在竟然還被左慈威脅了。?
薛清心中微微有些不悅,皺眉看着左慈。這時候再說殺他的事情,方纔可真是白救了他兩回,可放着他不管,這人又要鬧騰。?
暗自想着日後再不多管閒事,薛清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孫悟空,心中一動,側頭對玉微道:“不如這樣罷了,我弄個禁制,把這人拘起來,叫他好生修煉,壓制心魔。日後還能用做使喚的人手,也免得他繼續爲禍,師兄以爲如何?。”?
話說出口,薛清也覺得這法子還算可取。雖然挺折磨人,不過總好過一死。人死燈滅,那纔是什麼都沒有了。?
尤其是像左慈這樣已經修煉有成,金仙境界,他這一死,要讓天地間多少靈氣都白白浪費了。修到他這個水準,不論是時間還是物質還是心力的耗費,都需要很多。?
更重要的是,就這麼讓左慈死了,薛清也不大甘心。似乎總覺得……不太希望這個人就此死了,想讓他活着。?
至於左慈自己,想死還是想活着,他的意見不重要。如果真的能好好地活下來,就算華佗是當着他的面被送入六道輪迴,他過了最初的衝動,也不大可能再有找死的想法了。?
畢竟不是凡人,他自然有着大把大把的時間去等待華佗投胎轉世。雖然他自己說,轉世之後就不再是今生的華佗,可是面對着擁有同樣三魂七魄的人,不可能無動於衷。?
打定主意,薛清不等玉微回話,便招手取了左慈原本拿在手中的那個青玉壺。隨手封了他渾身法力修爲,薛清將壺口微微一斜,便把左慈整個人都收了進去,徒留半聲驚呼。?
在玉壺身上畫了個陣法,又在壺口添了禁制,薛清便將那玉壺丟進了蓮子之中,一擡頭,就瞧見玉微正擰緊了眉心。?
見薛清看他,玉微嘆了口氣道:“你是打定了主意,還問我做什麼?就算是我說不,怕是你也不會聽我的,把那左慈放出來殺了罷?阿清,我早就說,你心腸太軟……唉,幾時你才能改一改,你這……太容易爲人所乘。”?
聽到最後一句,薛清一剔眉,忽地心中不悅。?
爲人所乘……的確,人善被人欺,這話薛清也不是沒聽過。不過已經斬了善屍,他雖然還有善念,也會憐憫他人,卻真不會因爲這一點點的好心,就做去些不該做的事情——不論是於己有損,還是違背天道。?
其實,就算是當年的上清,他再如何悲天憫人,行事也不會逾矩。如果真的爲人所乘,還是因爲……那是太過熟悉,太過信任,毫不防備的人吧。?
比如,面前的這位……二師兄,二哥。?
嘆了口氣,把這種讓人心寒的假設暫且拋之腦後,薛清道:“我只是可惜他好容易修到了這般境地,在這人間界也算得上極爲不易,就算要殺,也應該用以將這青玉壺祭煉一番。我至今還沒有送給碧玄見面禮,等煉完了這壺,就把它送給碧玄也好。”?
玉微低頭唸了兩聲沈碧玄的名字,咬了咬牙,道:“你也不怕那狐狸崽子降服不住……這麼說,你還要往……往雲夢澤去?”?
薛清挑了挑眉,笑了笑道:“我今回出門,就是來見沈暄。現在還沒有見到人,我怎麼能就走了?當然是還要去雲夢澤。”?
玉微嘴角動了幾下,半晌才道:“總要先將此間事了。那個活死人,該早早把他送入輪迴……依我說來,阿清你不必急着往雲夢澤去,那晨暄道人必然還尚未出關。咱們……咱們可去別處走走,或是你願意……”?
說到一半,玉微停住,又是半晌,才續道:“你可願意和我……和我回崑崙山一行?畢竟咱們……最初時便是在那裡……現在不周山早已沒有了,就只剩下崑崙山……阿清,回去一次,說不得能記起什麼……當年的事。”?
一句話他說得斷斷續續,說完了就是一副憂愁的模樣,倒是讓薛清心裡有幾分好笑。?
盯着玉微看了一會兒,薛清故意迴避了他方纔的話,只道:“師兄,你也說要先送那華佗入輪迴纔好,不如就煩勞師兄了。青玄的傷勢如何,我還並沒有查看,現下要好生瞧瞧,免得他傷及根本。須知道青玄和那餘風,修爲也是比不得的。”?
玉微臉色微變,眼光掃了掃薛清的袖子,那隻貓就收在那裡,然後他才道:“你也不必擔憂,你那隻貓……他比你知道的要厲害得多呢。”?
說罷,他捏了個手印,喚出了此方土地,吩咐起來。薛清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抖了抖袖口,放出那團卷着青玄的雲朵,裡面那隻花貓還猶自昏昏沉沉。?
就算他有幾分神秘之處,也並不出意料。這些上古遺族,哪有幾個沒有秘密的。?
一邊想着,薛清將手按在了那隻貓的額心。?
~~~~~~~?
青玄並無大礙,只是被那餘風魔修的一股惡氣侵入,一時靈息不順。薛清助他將那股惡氣逼出體外,這隻貓就全好了。?
可惜因爲自身法力消耗過多,一時半會兒的他不能化形成人,只好做貓了。不過先前他遇見薛清的時候,就是隻貓,此時薛清也不會爲了這個嫌棄他。?
伸手將花貓抱在懷裡,薛清一擡頭,就看見玉微正怔怔地看着他。那土地老兒早就不見了,想必是去辦玉微吩咐的事情,將那華佗送入輪迴。這事兒極爲簡單,玉微卻爲什麼出神發愣?薛清皺了皺眉,纔想說話,卻忽然見漆黑黑的天幕之上,忽地憑空出現一隻雙翅燃火的鳥兒,迎面撲了過來,一邊發出噼啪燃燒的聲響,一邊是鳥鳴之聲。?
薛清頓時也忘了方纔想問玉微的話,擡起手捏住那隻鳥,鳥兒便化作了一張符紙,火焰也頓時熄了,聲消煙滅。?
將那張符紙拿在手中,薛清低頭看了看,這紙是人間界道士畫符常用的黃表紙,幾百年前去咸陽的一路上他也沒有少見。上頭紅□滴的字符,是摻了紅雀血的硃砂血墨,也不是難得的東西——真正難得的,這符文。?
實則這平平無奇,四邊還有燃燒的黑色痕跡的符紙,上頭那鬼畫符一樣的字,薛清也看不懂寫的是什麼。但是他知道這符紙的效果——先前憑空出現的火鳥竟然帶着幾分靈智,那鳥的形象是南方朱雀,創出這道符文的,少說也是太乙玄仙的修爲。?
畫這道符的人,道行倒是不高,不過拜了個好師父,但薛清卻奇怪,此時人間界早已沒有太乙玄仙境界的修士,他在人間界的這幾百年間,也未曾察覺有那樣高修爲的修道者下界,這道符是怎麼傳給了這個畫符的人??
難不成,這人也像是左慈,是哪位大能的徒子徒孫??
一邊想着,薛清翻過那張符紙,就看見背面也寫着一行字,是規規矩矩的隸書。看了一遍,並沒有別的內容,就是幾句感謝薛清收了那妖道左慈的話,落款正是諸葛孔明。?
似乎還帶着幾分招攬之意?不過也能看得出只是客氣話罷了,並不真心實意。薛清看得輕笑一聲,隨手把符紙燃盡了。?
左慈是妖道,諸葛亮難不成就好到哪裡?修道者入世,乃是最大的忌諱。除非他本來就不想修成正果,不然哪有這麼沾染紅塵,招惹因果的。?
這回是諸葛亮自己跳出來證明,他其實也是個“妖道”。薛清不想給他回覆什麼話,只權當沒看見好了。不然,越和這些歷史上的人物接觸,越會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諸葛亮是個妖道,那劉備是不是就是文曲星下凡?曹操還是紫微帝君降世呢……?
在內心啐了一聲,薛清拍拍手上其實並不存在的灰燼,擡頭對玉微道:“二師兄,人間界此方的當權者已經察覺到咱們了,不如趁早走了。”?
本以爲玉微會覺得不悅,畢竟身爲聖人,卻被凡人騷擾監視,就算是薛清對自己身爲聖人的意識極其淡薄的人,也要有些不滿。誰知道玉微聽了這話,竟然笑了,連聲道:“好,咱們這就走。只是阿清你要去哪裡?和我一起回崑崙山麼?”?
被他問了第二次,薛清也是一陣沉默。從本心來講,他其實是希望能夠去崑崙山一次。就算明知道記憶是被道祖封印,但是所謂的“失憶症患者應該多接觸熟悉人物和場景以方便恢復記憶”,薛清覺得,總還是對此抱有微薄的希望。?
但是,內心深處的情緒,卻總是在告訴他,不想去。?
不想回去,不想上崑崙,不想和二師兄在一起,不想接觸那些二師兄的門徒……甚至有種,不想記起來以前的事情,想要逃避一切的……感覺。?
低頭看着月光照映下的影子邊緣,薛清咬了咬下脣。然後他擡頭道:“好,那我便去叨擾二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