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說這個狄夫人是怎麼回事?”莫小七很是不解。
“誰知道呢,不用在意,回去管好你的藥鋪就好了。”佟書瑤道。
回宮的路上,佟書瑤在心裡把整個事情理了一遍。
方巧貞一定知道海棠苑是皇宮禁地,卻冒着險進去,就爲了拿這隻撥浪鼓。說明她與慧妃娘娘和小公主一定有關係。
宮裡只有一個女太醫,所以她知道她的身份並不稀奇,怪的是她的牴觸情緒。她牴觸的不是她,是她爹。
那麼,大膽推斷,她爹和慧妃娘娘也有一定的牽扯?
她的腦子裡突然有一道驚雷劈過。
她爹絕不是一個惡毒之人,但他爹當年是太后黨無疑,太后當初對慧妃娘娘恨之入骨,所以當初她爹跟慧妃娘娘是對立關係?
她爹臨死前讓她遠離太后,他必然知道這個中隱情,不想讓她牽扯其中。
她爹的離開,似乎帶走了太多太多的秘密。而太后的態度卻是認爲,她爹已經將她的秘密告訴給了她。
若是光明磊落,又豈會怕人知道?既然做了傷天害理的事,世上又哪能有不透風的牆?
回到宮中,腦子裡的事還是一團亂麻,但她卻得到了一個鬱悶的消息。
太后身體不適,點名要她去給她看病。
給太后看病是屬於太醫的職責範圍,但太后心腸惡毒,佟書瑤本能排斥去給她看病。太后所做過的壞事,恐怕還不止她在漠桑瞭解到的那一些。所謂惡人有惡報,她覺得太后應該要得到她應得的下場。
不想去的念頭只是在心裡轉轉罷了,既然點了她的名,她不能真的不給她看。
太后是權威,想要捏死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此時與她硬碰硬,她還沒有活膩呢。
“聽聞秋狩的時候你去了一趟漠桑?”
太后斜斜躺在軟榻上,手中握着那串持珠,看着佟書瑤把脈時不苟言笑的嚴肅樣子,不緊不慢地問。
“是。”
“聽說你是去給漠桑王看病?”太后再問,目光未從她的臉上移開。
“是。”佟書瑤依舊只有一個字。
太后的目光暗了幾分,捏緊持珠,語氣變得有些怪異。
“漠桑王身體如何?”
佟書瑤心頭冷笑,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當然不會有事,只有心腸歹毒的人才會沒有好下場。他那麼善良慈愛的一個人,老天爺又怎麼會那麼不開眼呢?他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她說出這些話並沒有帶上任何情緒,既不激憤,也不畏懼。讓太后明明覺得她的話裡全是刺,卻又抓不住什麼。
把完了脈,佟書瑤站直身子。
“太后娘娘,您興許是這些日子皇上不在,監國太過辛苦,調養一段日子便會好的。”
佟書瑤走了很久,太后都還琢磨不透。
“以前哀家倒還沒太注意,今日怎的突然覺得她像極了那個賤人。尤其是那雙會勾人的眼睛。莫非皇上對她另眼相看
,也是因爲她身上有那個賤人的影子?”
溫貴海矮着身在一旁溫聲細語道,“娘娘嚴重了,她既是佟啓之的女兒,又怎麼會像那個女人呢?奴才猜想,皇上會喜歡她,可能是因爲她與衆不同罷了。娘娘不必憂心,興許皇上只是一時新鮮,否則既然喜歡,爲何一直不封了她呢?也許等這陣新鮮感過了,皇上就不再喜歡她了。若她真能得皇上恩寵,爲皇上綿延子嗣,不也是天家的喜事兒嗎?”
太后卻對此不容樂觀,“你看她說話如此陰陽怪氣,說不定就知道了什麼呢?”
溫貴海跟隨太后多年,自然知道太后顧忌什麼。
“娘娘,過去的事兒都已經過去了,就算皇上知道了當年的事,頂多也就是一時想不通,皇上那麼聰明,奴才相信,他一定會明白娘娘的一番苦心。若不是娘娘,指不定今日坐上皇位的人是誰呢?再說了,就算皇上知道了一切,那個女人也活不過來了,大皇子也同樣活不過來,四皇子的名字從皇家族譜裡面劃了去,便再也不要想寫進來了。什麼也改變不了,娘娘不必憂心。”
讓她怎能不憂心?
陸承淵在意那個女人甚至超過她這個母后。那個女人不僅奪走了先皇的寵愛,還奪走了她倆個兒子的心。
她恨她!所以,她用盡一切手段,都要讓她消失。
當年大皇子溺水,陸承淵多日不吃不喝,不肯見人,常年自責。
因爲事情的起因是他慫恿大皇子參加他們的游水比賽,他一直困惑向來水性很好的大哥爲何溺水。
她永遠也不會讓他知道這背後的真相。她永遠也不要讓他知道她對那個女人做過的一切。
她瞭解她的兒子,倘若他知道了,她就真的失去這兩個兒子了。她絕不會再讓任何人站在他們母子中間,破壞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
從永壽宮裡出來,她從尤大寶那裡得知了一個今日在朝堂上發生的大事。
京城府臺張景墜崖,府臺之位空缺,百官都在朝堂上推薦由頗有民望的段子離來接任這個職務。還有一封百姓聯名上書,請求皇上任命段子離來接任府臺之位。
大齊向來尊重民意,不經過殿試,由百官推舉,百姓聯名舉薦,這樣的案例在大齊歷史上,也有不少。
這儼然是對陸承淵的逼迫,那份百姓聯名舉薦書很有份量,陸承淵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皇上在昭華殿嗎?”佟書瑤問。
“皇上不在昭華殿,下朝以後,皇上還一直坐在太和殿,沒有離開。”
入了太和殿,遠遠看見龍椅上坐着的人閉着眼,手撐在龍案上,支着額頭,看來有幾分疲憊。
太和殿很大很冷清,儘管上朝的大臣們都已經離開了,但佟書瑤仍然聞得見這空氣裡充斥着的嚴肅緊張的氣氛。
而那個玄黑的身影坐於大殿最高處,卻是坐成了一種強烈的孤獨。
冰涼的指腹觸上他的太陽穴,陸承淵微微睜開眼,看向身側的佟書瑤。
“阿瑤?大寶
又多事了。”他將眼中的疲憊隱了下去。
佟書瑤輕輕一笑,“你應該感謝你身邊有這麼一個多事的人,那代表有人關心你。”
龍案上攤開着一本本的奏摺,佟書瑤一邊給他揉着,一邊隨意地瞄了一眼,本本都是提議讓段子離接任京城府臺之職。
百姓推舉他,這個可以理解,段子離從商以來,做了不少利民的善事。作爲百姓,自然希望一個仁慈心善,心懷百姓的人來做自己的父母官。但能讓大多數官員的心都向着他,不得不說他確實很有本事了。
想那曾經的府臺張景,與他交往甚密,除了中間有紅纓作紐帶,恐怕段子離也有一些讓人信服的真本事。
張景的消失,是段子離要坐上這個位置的前提。一個不大的官位,卻是讓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參與到這朝堂中來了。
如今看來,整件事倒是越來越不單純了。
此時,內務府的張總管來了,說了一件事。
他已經按照陸承淵的意思把秋狩時的皮毛做成了冬衣,目的是準備接濟貧寒的百姓,看來是晚了一步,這些冬衣已經不再是百姓迫切需要的東西了。
待張總管走了之後,佟書瑤停下了手,想了想道,“爺,不如我們把做好的衣服送給東溪村的村民吧?順便也給乾孃捎兩套過去。”
尤大寶聽她此言,猛然擡頭,感激地看她一眼。
陸承淵沉吟了一瞬,點點頭。
“也好。”
出昭華殿時,尤大寶跟了出來,“佟姑娘,我替東溪村的村民謝謝你。”
佟書瑤笑了笑,“不用客氣,那些村民人很樸實,我很喜歡他們。你娘人也很好。”
提到他娘,尤大寶臉上有了愧色。
“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
佟書瑤安慰地拍拍她的肩,“你娘很想你,不過她說,讓你不要掛念她。對了,我看過她的眼睛了,還是有復明的希望的。”
“真的?”尤大寶眼睛亮了起來。
“嗯,你相信我的醫術嗎?”佟書瑤笑問。
尤大寶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佟姑娘入宮這些日子,我還是看在眼裡的,雖然年紀輕,但是醫術很好,我一直都知道的,若佟姑娘真是能讓我娘重見光明,我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的恩德。”
佟書瑤再次笑了,“尤公公說得好嚴重啊,那雖然是你的娘,不也是皇上的乾孃?我治好了皇上的乾孃,把賬算在財大氣粗的皇上身上就成了,哪用得着讓你做牛做馬,再說了,在東溪村的時候,你娘對我那麼好,我哪能那麼沒心沒肺啊。”
尤大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傻傻地笑了。
幾日後,段子離正式走馬上任。
佟書瑤出宮去找了一趟秦霜回來,正好遇到官員下朝。
一身朝服的段子離與以往有些不同,但不得不說,無論什麼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是好看的,都掩蓋不了他的光華和他身上獨有的氣質。
一種貴氣,一種內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