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死人不是別人,正是令我十分痛恨的毛老五。
他就死在路口的中央,傷口似乎在背部,血流了一大片,兩隻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上面,肌肉有些扭曲,彷彿遭遇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
在他的周圍,什麼都沒有留下,我記得,毛老五的衣服包裡,原本是脹鼓鼓的,裡面裝了很多諸如打火機、擰刀一類的小玩意兒,而現在,他的東西顯然是被其它人給拿走了。
大伯也驚了一下,隨後他蹲下身,掀開了毛老五的領子,脖子側後方的位置,有一片雲狀的暗紅色屍斑。
大伯看了下,沉聲道:“死亡時間在6小時左右。”頓了頓,大伯問我:“崽崽,要不要我把他的衣服扒下來給你?”我惡寒了一下,道:“算了,穿着內褲很舒服,人類生下來就是**的,我要回歸大自然。”
許達昌神情很是緊張,但他的膽量也被訓練出來了,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說道:“那你連內褲都不應該穿。”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眼前的這個情況,是我們沒有想到的。
之前,我們找到毛老五駐紮的營地時,那裡只剩下一隻駝鈴,駝鈴內部還刻了一串編碼,那些編碼,只有鬼魂陳和郝教授看懂了,並且一致認爲,毛老五等人出事了。
但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再一次見到這個人時,他居然會是一具死屍。
鬼魂陳的表情很冷淡,靜靜的盯着毛老五的屍體,彷彿不是在看一個死人,而是在看一隻洗剝好了的死雞,完全沒有任何憐憫之情。
這樣的人確實不值得憐憫,其它的我可以忍受,但我無法忍受,這人曾經對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老人下手,這樣的人,確實死不足惜。
我也不是第一次見死人了,雖然他的表情很猙獰,但比起納衣寨的那具男屍,比起那個長舌女,這些都算小兒科,完全嚇不到我。
頓了頓,我才道:“他是被人殺死的?”
大伯沒說話,他將屍體翻了個面兒,屍體背後是一個子彈孔,他是被人用槍從背後射擊致死,而且這人槍法很準,子彈直打入了心臟的位置,也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
能殺毛老五的人,似乎很多。
那個格鬥兵,那個三角眼,他們的槍法我見過,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要想一槍擊中人的心臟,應該不是難事。從眼前的狀況來看,他們應該是內訌了,繼而殺了毛老五。
難道鬼魂陳之前所看到的那個人影,就是毛老五這一幫人?
爲什麼他現在會死在這裡?
其它兩個去了哪裡?
從毛老五的死亡時間上判斷,我們兩撥人之間,足足有六個小時的時間差,那麼在這六個小時裡,其餘兩人,會不會已經找到了轉魂鏡?
我從來沒有像討厭毛老五這樣討厭過一個人,因此此刻我大概能理解鬼魂陳的冷漠,這樣一個能哈哈大笑着槍斃一個老人得禽獸,實在不值得同情,但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鬼魂陳的目光早已經從屍體上移開,他的眼神開始在前方的三條路上徘徊,緊接着,他又蹲下了身體,一根手指,緩緩撫摸着毛老五的槍傷。
那裡的血已經凝結成暗紅色的塊兒,翻卷着紫紅色的爛肉,我真心佩服鬼魂陳,他居然也不嫌惡心,屍體的傷口有什麼好摸的?
我正想着,卻發現鬼魂陳的臉色很不對勁兒,緊接着,他站起身,沉聲道:“不是他們殺的。”
他這麼一說,大伯也蹲下身去查看毛老五的傷口,一看之下,大伯倒抽一口涼氣,道:“不可能!”
鬼魂陳撇了撇嘴,道:“怎麼不可能。”他說這話時,手指微微一搓,手心竟然多了一顆帶血的子彈,原來這小子剛纔在撫摸傷口的時候,竟然用一根手指,直接將裡面的子彈給掏出來了,要知道,那子彈可是陷在內臟裡的。
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看着鬼魂陳佈滿血液的手,感覺很噁心。
但當我看到那顆子彈的一瞬間,我也愣了。
不僅我,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種子彈我認識,是郝教授他們的長槍特有的,而鬼魂陳的裝備裡,則是一些重火力,子彈的直徑比較大,也比較長。我們眼前的這個子彈,看起來矮小敦厚,是郝教授他們的長槍所配備的子彈。
我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人:王哥。
只有王哥有那隻長槍。
人是王哥殺的。
一時間我有點兒難以接受,因爲我從來沒有想過王哥會殺人。他是一個比較特別的人,他沒有多少文化,但生活的經歷和善於思考的個性,使得王哥知道很多平常人不知道的事情,他很沉默、冷靜,也給人以安全感,雖然他沒有鬼魂陳那樣的身手,但在真正危難的時候,他總是墊後的那一個,並且沒有任何怨言。
王哥是個膽大心細,沉默寡言的人,不管是在對付藥大扁還是鬼蛟時,他都是很兇猛的,但我沒想到,他居然還有殺人的膽子。
我先是震驚,但緊接着也釋然。
或許是王哥與我們失散後,無意間進入這條通道,遇見毛老五等人,毛老五不是什麼善茬,一看到王哥,自然知道是我們追上來了,爲了防止王哥報信,他肯定不會讓王哥活着,一場惡戰在所難免,王哥爲了自保,殺人也不是不可能,況且是殺這樣一個人,以王哥的心理素質,應該很容易接受。
我將自己的推測所出來,但話音剛落,鬼魂陳便淡淡道:“這裡沒有發生過槍戰,他是被人一槍射死的。”
我道:“王哥槍法高明,一槍崩死他算什麼,陳、陳哥,你不會心疼你的手下吧?”我對鬼魂陳已經沒那麼討厭,因此下意識的收斂了語氣。
大伯搖了搖頭,臉色很不好看,道:“崽崽,你沒有明白小陳兄弟的意思,這裡沒有發生過槍戰,也就是說,是乖徒弟先動得手,先下手爲強。”
在毛老五等人沒有傷害王哥的情況下,王哥率先開槍了?而且還是從背後?
我也發現不對勁了,王哥雖然不是個吃虧的人,但也不像是會幹這事兒的人,究竟怎麼回事兒?我明白大伯的意思,但潛意識裡,我不想跟王哥有什麼間隙,於是辯駁道:“毛老五又三個人,不先下手爲強,豈不是要後下手遭殃?”
大伯嘆了口氣,道:“不錯,毛老五等人有三個人,你認爲乖徒弟一個人,會斗的過他們三個人嗎?假設當時遇到毛老五的人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愣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如果是我,我肯定會跑,因爲我的槍法就算和王哥一樣好,但毛老五三人也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而且又是重火力,根本不可能拼過三人,逃跑是最好的決定。
但王哥卻開槍了,再敵人沒有發現他的時候,反而開槍打草驚蛇,這個現象很不正常。
我越想,思路越清晰,於是喃喃道:“除非當時……”
一旁的許達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除非當時,這裡只有毛老五一個人,否則王哥肯定不敢開槍。”不錯,就是這樣。王哥在遇到毛老五的時候,應該是毛老五孤身一人的時候,所以王哥纔會開槍。
那麼毛老五當時爲什麼是一個人?
王哥偷襲殺死毛老五之後,現在又在哪裡?
大伯看着子彈搖了搖頭,道:“想不到乖徒弟下手也挺辣的,小崽子,多跟人家學學。”
我有些氣悶,道:“學殺人嗎。”
大伯踹了我一腳,道:“是學學處事的果斷,雖然偷襲不光彩,但如果不偷襲,一但被毛老五發現,現在躺在這裡的就是我徒弟了,凡事不要拖沓,該下手時就下手。”
郝教授神情擔憂,道:“孫老弟,你現在就不要教育孫邈同志了,唯今之計,還是找到小王要緊,他一個人在這裡面亂竄,萬一再遇上另外兩個可怎麼辦?”
我也急,便不再這件事情上浪費腦細胞,轉而學着鬼魂陳的模樣,仔細查看其餘三個路口,以期能找到一絲線索,就在這時,在我們左手邊的通道上,我發現了一點血跡。
這絲血跡,應該是不小心蹭了一點血在腳上,然後又蹭到地上所留下的,只不過指甲蓋大小,並不明顯,如果不是我因爲擔心王哥所以仔細再仔細,還真容易忽略過去。
我立刻道:“這裡,應該是往這條路去。”鬼魂陳看了一眼,隨後點了點頭,我們便開始朝左邊的通道進發,而毛老五的屍體,則看都沒人看一眼。
生命都是會死亡的,而生命的意義在於過程,過程是否精彩,是否讓人留念,那就要看你死時,有多少人會覺得捨不得了。至少,我是沒有半點感覺的,我只覺得,老阿滿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