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平低下頭,沉吟一句:“其實沒什麼不同,只是我不願意接受你跟頂頂在一起而已!”
一貫驕傲的齊少,此刻站在她面前,委屈得像個孩子,紀如意雖然恨得很,但還是被他這句話擊到,只是之前的傷害太強烈,餘痛尚在,她當然不可能爲了他這句話就輕易原諒。
正了正身,她也低下頭,冷漠地開口:“齊天平,這世間的事,不是你說願意相信就相信,不願相信就可以不去信,我跟頂頂在一起已經是事實,就算你不信,他也是事實!”
其實所有的問題,每個人心中都有既定的答案,事實怎樣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你願意接受怎樣的事實!當初他一根筋認爲紀如意爲了霍希而騙他,現在他又一根筋認爲她是在氣自己,而這些愚蠢的自以爲是,都是因爲他太過在意,妒忌也好,心痛也罷,他其實都不想把她推出去。
可是事情變成這樣,這些話,他哪裡還有勇氣說出口?
“我知道…對不起,其實我真的不應該再來找你,只是…”齊天平攤開手掌很用力地搓了下臉,卻依舊搓不平眉宇間褶皺的紋理。
空嘆一口氣,嘴角再次牽起笑意:“算了,不說了吧。頂頂挺好,可能真的比我合適,發生這麼多事,我其實已經沒有信心可以拖住你不放!紀如意,我剛纔說的話你就當成是我的醉話吧,我昨天和卓然去喝酒,喝多了,不知爲何就到了你這裡,敲了半天門,沒人開,我就一直等到現在!其實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非得見到你,可能是覺得自己之前做得太過分,想心平氣和地跟你說聲對不起吧!呵呵……行了,對不起我也已經說了,原不原諒是你的事,我先走了,得回公司…”
零碎說了一大堆,毫無邏輯,最後匆匆轉身,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慫得很!
之前他坐在門口想了半宿,已經設想好紀如意會擺出的所有臭臉,他也設想好自己所有的應對方式,不管她怒也好,鬧也好,哭也好,他都下決心,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她發泄,可是最終她竟然穿着頂頂的T恤出現在自己面前,徹夜不歸,不哭不鬧,就這樣把他打發走了。
紀如意和頂頂?他自己都想笑!當初他跟蘇小意訂婚,他親口讓頂頂去追紀如意,現在他們倆終於在一起,他居然又要回來“挖牆角”!齊天平啊齊天平,你看看你,爛成什麼樣了!
匆匆道別,說了聲再見,他便推門想要走出去,身後的紀如意將他叫住:“別說再見,我們不會再有機會見面!”
他是齊悅的總裁,她只是市井間一個平凡女子,所以如果斷了聯繫,真的不會再有機會相見。
齊天平的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推門就走了出去…
紀如意聽着電梯門開啓的聲音,而大門沒有關閉,就那麼微微敞開,左右搖擺!預示着他應該還沒有走遠,如果她追上去,告訴她,其實她有多麼不捨,那麼她應該還能回頭,可是不可以,驕傲和理智不允許!蘇小意說得對,就算她退出,就算霍希,頂頂全部退出,她跟齊天平也已經回不到過去。
命運把他們兩個人推得太遠,中間那段路,彼此都沒有勇氣再跑回去,所以寧願選擇分開難過,也不願交心化解!
只是從那一次之後,齊天平似乎真的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不見,不光是齊天平,就連頂頂,似乎對紀如意也避而不見!只是他是老闆,老闆自然有權利隨時出現在餐廳或者隨時消失。
他開始算好紀如意的上班時間,刻意避開她的時間去餐廳,一開始紀如意對他這種行爲覺得很內疚,畢竟是因爲自己的自私和臨場退縮導致兩人現在如此尷尬的關係,可是漸漸的,時間過得越來越快,她對頂頂的感情由愧疚漸漸變成理解,不見面也好,彼此給自己緩衝的時間!
柚子換了工作,跳出公關界,在一家規模不大的廣告公司當專案企劃。以前堂堂的總監,動則幾千萬的活動,現在卻收斂鋒芒,甘願屈人髦下當一個小小的專員,寫那些千篇一律的無聊方案,這種毫無挑戰的工作,她卻做得樂此不疲。
人生可能真的可以分爲幾個階段,而你心中的信仰和願想,跟你的經歷有關。當初柚子初入娛樂圈,對什麼都好奇,對什麼都抱着念想,後來經歷總總,遍體鱗傷,才發覺,人生最難得的,不過是一個有心人和一場波瀾不驚的生活!
現在這樣也不錯,閒時找紀如意泡吧逛街,偶爾拉Eric出來消遣,這個徒有強悍外表,內心卻細如女子的外籍男人,漸漸成爲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至於卓然,退出這個圈子之後,她便顯少機會再見到他,
他與齊天平本來就屬於金字塔尖尖上的人,豈是紀如意和她這種無名小卒所能見的,若不是在他公司上班,她也不會與他認識,原本是一場綺麗相遇,她懷着春心,蓄謀策劃一場愛情,如天際的流星,美是美,但是稍縱即逝,太過細微,真的辜負了她所等待的時間。
倒是趙梓雅,柚子還“有幸”見到過,有次她與紀如意逛商場,剛好見到她從電梯上走出來,肚子已經很大,但臉色看上去似乎不好,垂着頭,行色匆匆,就連身後拎了一大堆嬰兒用品的保姆都有些跟不上她的步伐!
你相不相信,隨着時間的推移,再壞的記憶都會漸漸褪色,就像一張照片,原本色彩飽滿,神色都很鮮豔,但時間久了,泛潮,褶皺,再拿出來,也就是一張發黃的舊照片。
所以那一刻見到趙梓雅,柚子內心竟一片寂靜,不慌張,不難過,就抱着平常心,與她擦肩而過!
只是青春荒唐,有個人用來回憶,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
這樣一轉眼,很快便進入秋季,天氣已經沒那麼燥熱,夜間開始有微涼的風。紀如意晚班從餐廳收工,柚子特意過來等她一起夜宵。
兩人肩勾着肩走在祁門路上,徒步前行,轉過兩條街,走進一家燒烤店。
紀如意環顧四周擁擠髒亂的環境,有些意外:“怎麼突然想請我來這裡吃夜宵?雖然你沒了高薪,但也不至於用幾個串打發我吧!”
“去,我之前跟同事來這裡吃過一次,這裡的烤生蠔,簡直太到位了!而且價格便宜,一打才40大洋,比那些海鮮酒樓可實惠多了!”
柚子大咧咧解釋一通,很隨意地找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下,招呼着服務員點單,打開油膩膩的菜單,再挽起精緻的衣袖,先吼一聲:“來兩打生蠔,一紮啤酒,另外加二十個串…”隨即將菜單扔給服務員,不顧粗糙油膩的桌面,直接就將手伏了上去!
紀如意看着她那副隨意的樣子,跟之前穿着高級定製喝着昂貴紅酒的柚子判若兩人,心頭不禁一怔,因爲她反而覺得,眼前的柚子纔是她所愛的柚子,會打架會爬樹會高聲說話…原來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也能還原一個人!
兩打生蠔很快便端了上來,柚子挑了一個大個兒遞給紀如意:“嚐嚐,雖然賣相不如大酒店的,但味道絕對地道,特別是上面的蒜蓉,簡直讓人回味無窮啊!”柚子一臉“你不吃你就等着後悔一輩子”的樣子,紀如意只能半信半疑地嚐了一口,柚子連連問着:“怎麼樣?”
“還行吧!”
“就還行?紀如意你丫的嘴是不是真被齊天平養叼了?這麼好吃的烤生蠔你居然好意思說還行?”
紀如意被這沒來由的“呵斥”擊得怔在那裡,齊天平這三個字,她有多久沒有聽到了?久到她覺得自己都快忘記,可是現在柚子突然這麼一提,而且還只是他的名字而已,她就被一語擊斃,真是該死,如此不堪一擊!
柚子也意識到自己說溜嘴,趕緊打住,自己挑了個生蠔吃起來,一副沉醉的樣子:“嗯……太美味了,怎麼以前沒發現這麼好吃的東西,真是相見恨晚,如意,你再回味回味,蒜蓉蘸着醋,是不是很好吃?”
“額……”紀如意愣了愣,最後詭異一笑,悠悠答了一句:“柚子,不是生蠔好吃!是你丫現在口味太重…”
柚子一開始沒聽明白,待反應過來,一個生蠔殼子就砸了過去:“去你大爺的,這話我怎麼聽着覺得有點H啊,口味重怎麼了,還口有餘香呢!這年頭就流行重口味,小清新已經沒什麼市場!”
……
兩個將近30歲的大齡女青年,面對面坐着,中間隔了一大堆生蠔,彼此相互調侃,聊着幼稚到不行的話題!
外面的涼風吹進來,柚子幾杯啤酒下肚,不禁有些冷意,從碩大的包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個披肩,就那樣胡亂圍在了自己身上。
“還認識不?你從新疆給我扛回來的,我現在隨身都帶着,以前做公關那一行,經常大冬天的半夜守在會場佈置,遇到上活動,無論多冷的天都必須露肩禮服,所以肩部受涼,現在一到季節變換,肩膀就開始痠疼……”柚子苦澀笑着,將肩頭的披肩圍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