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錢使人自信,沒錢令人自卑,這句話是亙古真理,慕雲歌在真理面前,一千一萬個不想妥協。
可是眼前的龍婉吟那樣從容,那樣端莊,好像矮一截的是自己。其實因爲習武的緣故,她比龍婉吟高大很多——是在女性範圍內的高大。
媽的,好希望自己也可以小鳥依人。
龍婉吟將她安置在外帳當中就離開了,走的時候裙角娉婷,嫋娜生姿。
現在龍婉吟的侍女翠兒跪在地上,慕雲歌的面前,梗着頭——一開始還是桀驁不馴的。
可是在這裡跪了大半天,慕雲歌還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翠兒忍不住就有些慌了。跪的久了,膝蓋也有些疼痛。跪着跪着,整個人就塌了下去,坐在了後腳跟上。
暮雲歌第一個反應過來:“嗯,這麼快就累了?不是讓你跪着的麼,誰讓你坐着呢?”
翠兒的臉色發青:“庭華公主,您這樣對我,公主回來會不高興的。”
“本公主不是已經跟你下了賭約了嗎?倘若不高興,我這條命給你就是了。總歸你家公主的地位比我的高許多,你到底在怕什麼呢?難道說你能當公主的侍女,卻連這一點小小的委屈都忍不了,那日後你的主子要如何教導你呢?”
翠兒被說的啞口無言,支起身子跪着不肯說話。
暮雲閣歪在椅子上,有一答沒一答的想着,倘若一會兒帝軒回來了,在兩位公主當中,他應該如何決斷呢?要是真的選擇了對自己不利的這一面,屆時又怎麼辦呢?
既來之則不問前路。慕雲歌定了定心神,眼神再一次落在翠兒身上的時候。身後驀然響起了一聲掀開簾子的聲音。伴隨着“參見公主,參見將軍”的問候聲,慕雲歌擡起頭,只見兩個人已堪堪站在門口。
門並不寬,兩個人之間捱得很近,甚至超過了暮雲歌一直以爲的安全距離。逆着光線看不清兩個人的表情,只看到帝軒見到慕雲歌,身形頓了一下。而原本在他身邊小鳥依人的九公主卻趕緊走過來,略微尖細的嗓音道:“這是怎麼回事?翠兒,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讓你給庭華公主收拾房間的嗎?”
翠兒憤懣地看了庭華公主一眼,有些哽咽,剛想起來就被瞪了一眼。只得老老實實跪好,當然,自家主子的回來,也許是讓她感覺到有了指望,於是更要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來博得同情。
“公主,您要爲奴婢做主啊,奴婢只不過沒有見過庭華公主,私下裡揣測了幾句,庭華公主就罰奴婢跪下,還說,要等公主回來,讓您發落了奴婢。”
龍婉吟擡起頭,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客氣的笑道:“庭華公主,他們是剛來的,不懂事,何況沒有見過您,有些猜測也是正常,你何苦跟她們計較?”
“這樣說來,是我不講情面了?”
帝軒冷冷走過來,道:“什麼事?”
龍婉吟撒嬌一樣,道:“軒哥,你剛纔也聽到了吧?翠兒她們確實不對,可也不用罰得這樣狠,何況她們是我的婢女,好心好意來幫庭華公主打點,最後就是這樣的下場。”
帝軒冷冷道:“你們說什麼了?”
翠兒,低着頭抽噎着道:“其實也沒說什麼,只不過聽說庭華公主不遠萬里從王城來到這裡一路一定辛苦,奴婢就跟小紅猜測,路途遙遠,洗澡,換衣都不方便,要不要順便幫公主打水洗個澡?翠兒從幼年時候就聽說王城之內有一位平民公主,是以十分感興趣,便一直在猜這位公主到底是怎樣的花容月色?
可誰知道,庭華公主聽見了奴婢的話,認爲奴婢猜測她的樣貌十分不雅,大爲光火。不光讓奴婢跪在這裡,還掌了嘴。”
帝軒的臉色一如往昔,只是在翠兒說完之後,擡起頭來,看着慕雲歌,好像是在等慕雲歌的答覆,哪怕是一兩句辯解也好。
可是慕雲歌,始終一言不發,淡然地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個人和站着的三個人,面帶笑容,竟然是比帝軒還要從容的。
見到帝軒也不說話了,龍婉吟還以爲帝軒也因爲慕雲哥的事情生氣,上前道:“庭華公主,翠兒和小紅兩個人生在山野當中,規矩自然不比王城裡面的齊全。庭華公主若是想要給下人立規矩,大可以回到王城去。這裡是前線,活着就已不容易,哪裡還有功夫挑挑揀揀?”
聽見了龍婉吟的話,暮雲歌險些笑出來。
她挑挑揀揀?
她倒是想讓大家都看看,她跟龍婉吟兩個人在這裡,一個穿着綾羅綢緞,身邊還有了兩個姑娘伺候着,而她一個人在這裡,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對比之下上下立現。
到底是誰挑揀?
暮雲歌毫不留情道:“九公主也知道這裡是在軍中生活不易。可是你可知道,在全是男人的軍營當中,專門開闢出來一處,給你三人飲食起居,這是何等的不容易?更不要說打仗的時候還要分散兵力來照顧你們三個弱女子。九公主若真是心懷天下,就該老老實實呆在王城裡面等着攝政王凱旋歸來,而不是千里追到這裡來,給他添麻煩。”
一番話說的龍婉吟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她畢竟是公主,面子上總要照顧一下。帝軒微微皺起眉道:“雲歌……”他本想安撫一下慕雲歌,讓她不要與龍婉吟計較。
這個在戰場上殺伐決斷都很乾脆利落的男人,應對其兩個女人來卻束手無策。儘管在他的心裡也是稍微偏袒一下慕雲歌的。
剛一進來的時候,她看到慕雲歌躺在椅子上——那個姿勢姑且可以形容是躺着吧,身上的衣衫很零落,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疲憊。可是靠在那裡的時候,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度,卻讓人能夠一眼看出來是她。
就像是不管淪落到什麼樣的程度,不管淪落到什麼樣的窘境,哪怕是渾身已經髒兮兮到看不出原來的面容。至少眼神還在。
那眼神就是她的標榜,她不可一世的驕傲。
可是還沒有等帝軒說出安慰的話來,龍婉吟卻已經惱羞成怒,幾乎口不擇言的吼道:“暮雲歌,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說我不遠千里追到這裡來,你不也是同樣來了的嗎?咱們兩個說到底都是一樣的,你又憑什麼覺得比我高一等呢?”
慕雲歌點頭,而且是深以爲然的點頭。偏過頭對帝軒道:“我聽三皇子說軍中最近一直在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