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滿腦子想着的都是小白,想着自己這麼久沒有回去了,小白一定等得很急了,眼前模模糊糊出現了忘仙亭的輪廓,慕雲歌緊走兩步,驀然聽見身後傳來跟自己頻率差不多的腳步聲。
險些與自己真正的腳步聲融爲一體,可是也能聽出來背後的人手段很高,竟然跟了慕雲歌這麼久都沒有被發現。
慕雲歌特意留了一個心眼,腳步放得很輕,時時刻刻觀察着身後的動靜,可是一直到走近忘仙亭裡面,身後的腳步聲始終踩着慕雲歌的節奏,不緊不慢地跟在身後,讓慕雲歌真是完全沒有想法。
慕小白並不在忘仙亭,而平時,他是絕對不會亂走的,慕雲歌一時間有些慌亂,擡眼看過去的時候,九公主剛好從密密匝匝的丁香花樹後面繞過來,露出美麗但是稚氣的一張臉。
這是慕雲歌對九公主最後的印象,茂盛濃綠的丁香葉片掩映着半片衣角,笑的時候一雙眼尾挑的很高很高,好像是要飛起來一樣,臉頰邊兩個深深的梨渦顯得格外豔麗。
以忘仙亭爲界限,忘仙亭本來就比平地上要高出一些,慕雲歌在亭子裡,九公主在亭子外,慕雲歌在上,九公主在下,九公主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庭華公主可是在找小公子?”
慕雲歌欠了欠身子:“若是九公主知道小白的下落可以告知,定不勝感激。”
龍婉吟保持着千年不便的笑容,伸出一隻手的手指頭指了指上面,慕雲歌擡頭看過去,擡頭的瞬間,一張大網從天而降,與此同時,四個黑衣人紛紛從亭子的四角飛身下來,慕雲歌這才明白,原來身後的這一個只是爲了吸引她的視線,而廊檐上這四個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大網是用牛筋編制而成,外號捆仙鎖,意思就是,只要被這張網罩住,大概率上是無法掙脫的。
慕雲歌拼命掙脫了幾下,只是徒勞,她放鬆了力氣,看見龍婉吟走到自己身邊,她道:“公主這是何意?小白呢?”
龍婉吟道:“你放心好了,小白既然是攝政王的孩子,本公主一定會好好照看的,至於你,我看你應該好好睡一覺了。”
“身爲公主,怎麼可以這樣不明不白地抓人?”
“不明不白?”龍婉吟哈哈大笑,倒是看不出來一個公主應該有的矜持,笑完之後,是無盡的咬牙切齒的惡毒:“白月公主與太子妃同時落水,當時只有你在現場,你能證明這件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本公主只不過是調查這件事情而已,等我調查完了,確認你真的是冤枉的,自然就會放了你了。”
慕雲歌用力扯了扯身邊的網格,卻發現這些網格雖然編織十分柔-軟,可是剛中帶柔,柔中帶剛,憑藉着慕雲歌的力量,根本就扯不壞,也掙脫不出來。
“別白費力氣了,”龍婉吟道,“一會有的是需要力氣的時候,庭華公主莫不如省省吧。”
慕雲歌笑出聲:“公主今日是替天行道?我竟不知道原來公主與太子妃的關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變得這樣融洽了?”
“那是自然,”龍婉吟道,“怎麼說太子妃也是我的嫂嫂,而且她的肚子裡面懷的是我得侄兒,我當然要爲了她討一個公道,庭華公主且放心,若是能夠證明這件事確實與你無關,本公主絕不爲難你的。”
慕雲歌緊緊抓着網格的手,放鬆了有些,就在這個時候,一股濃密的,白色的霧氣,劈頭蓋臉朝着慕雲歌籠罩下來,龍婉吟好像知道慕雲歌的身手不凡,專門找在她出其不意的時候,用迷-藥將她迷暈。
在意識將要脫離的瞬間,她彷彿看到龍婉吟的臉裡自己很近,她好像也聽到了龍婉吟的低聲呢喃:“就憑你。也配得上軒哥哥喜歡?你憑什麼……”
慕雲歌想說她真的不憑什麼,而且帝軒根本就對她無意,這個小公主完全是沒有來由地吃飛醋,可是還沒等說出口,意識剝離,慕雲歌感覺到眼前一黑,旋即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是疼醒的,伴隨着充斥耳膜的,流水的響聲,漸漸恢復的是嗅覺,好像又有什麼臭氣沖天的氣體將慕雲歌的鼻子塞了個嚴嚴實實,她動了動,發現動不了,接着意識到,自己的雙手和雙腳都被綁住了。
慕雲歌睜開眼睛。
自己身處的是一個水牢,這是慕雲歌的第一印象,水牢,顧名思義,四面都是牆裡面都是水,慕雲歌好像在一個盒子裡面,盒子裡灌滿了水,而自己現在就被綁在這個盒子的側面,大半個身子都浸泡在骯髒的水裡,只有胸口以上的部位露在外面。
她用力掙扎了一下,可是沒有用,除了帶起水的翻騰,從而翻騰出更加濃重的臭氣以外,沒有是什麼別的用處。
她擡起頭看了看,水牢跟別的牢房不一樣,因爲要裝水的緣故,所以不可能將窗戶修得太低,而是在很高很高的地方, 而且很小,估計僅僅是用來通風的,稀薄的光線透過窗戶招進來,一時間,慕雲歌不知道自己昏倒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她甚至,連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都不曉得。
就在她奮力掙扎的時候,頭頂的左前方傳來“吱呀”一聲,是鐵門被打開的聲音,門口的光線一閃,稍縱即逝,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可是藉着稀薄的光線,她還是看到一個穿着錦衣華服的女子,格外的隆重,走進了牢房,然後在水牢上房的門口,設了一張小桌子。
龍婉吟在小桌子後面坐下,垂眸看下去,表現出憐憫的表情,問道:“姐姐還好嗎?”
慕雲歌沒說話。
龍婉吟鍥而不捨地問道:“姐姐莫不是,生氣了吧?別生氣,太子妃現在受了驚嚇,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而白月公主每天以淚洗面,也不能說出當時的場景,所以婉吟現在還不能證明姐姐的清白,倒是委屈姐姐了。來,敬姐姐一杯。”說着,龍婉吟端着茶杯的手伸進牢房的門裡面,手一鬆,那描紋精緻的青花瓷杯垂直落在了慕雲歌面前的髒水裡面,一直死耗子從旁邊飄過,林落羽往後躲了躲,當然她的活動範圍很有限,是很努力地往後躲,纔沒有讓那老鼠飄到自己身上。
龍婉吟將慕雲歌的動作盡收眼底,也許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慕雲歌,忍不住咯咯笑了:“委屈姐姐這麼些時日了。”
慕雲歌倒是沒覺得委屈,曾經當殺手的時候,什麼樣的苦沒有吃過,什麼樣的髒亂差的環境沒有忍受過,還不至於被水裡泡這麼些時候就被打敗,可是跟當時相比,她只有一件事放不下,她擡頭問道:“九公主,小白現在在哪裡?”
若是九公主說,小白也在另外一個水牢裡,說不準慕雲歌會不顧一切越獄,雖然這樣的希望非常渺茫,可是九公主只是笑笑,說:“姐姐放心吧,攝政王的孩子,我定然會好好對待的,剛好這些天攝政王不在,等他回來的時候,姐姐的案子差不多也能沉冤昭雪了。但是以我之見,姐姐莫不如就招了吧,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說是吧,現在太子妃和公主的狀態都不好,你若是招了,我尚且從輕處罰,若是告到父皇哪裡,可能就是滿門抄斬的重罪了。”
慕雲歌冷笑了一聲道:“那又有什麼所謂,我滿門不過也只有我一個人罷了。”
龍婉吟大約是被這沒皮沒臉的態度激怒,她道:“慕雲歌,你不要不是好歹,給臉不要!”
“倘若我不識,不要呢?”慕雲歌擡起頭,挑釁似的問道。
“你可不要後悔!”龍婉吟起身,欲走,臨走的時候轉身最後看了一眼,藉着,旁邊的侍女將手伸進門裡,手一鬆,又有什麼東西沿着方纔杯子掉落的詭計,掉在了慕雲歌身邊,那是一個紙包。
慕雲歌定睛一看,無數黑點從紙包裡面噴涌而出,竟然是無數 密密麻麻的小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