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原本其樂融融的氣氛,這下被徹底給破壞了。
這本來就是沈清墨要的效果,她自然甘之如飴,只是其他陪坐的人就有些不好受了,雖然覺得尷尬可是也不好立馬就藉口開溜,幾乎個個都坐如針氈。
沈清墨心裡微哂,走到沈清婉的身邊,拍了拍她因爲緊張而發涼的手,“姐姐,坐下吧。”
“嗯。”沈清婉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聽話的在沈清墨身邊坐下。
有了閒暇的時間,沈清墨興味的目光落在新娘子的身上。
新房裡尷尬的氛圍,似乎絲毫感染不到新夫人。
雖然她的表情和眼神都被掩藏在紅蓋頭之下,可是她端莊的坐在那裡,脊樑挺得直直的,竟然沒有一點侷促的感覺。
鬧了這麼一場,坐在喜牀上的新娘子卻屁股都沒挪動一下,就連擱在膝蓋上的手指都形狀優美的交疊着,似乎剛纔的一切不過是一陣風吹過,吹過也就過了。
沈清墨眼中浮現一抹興味的神色。
這新夫人倒是個人物,比劉卿蝶,甚至劉二夫人的城府都要深多了。
沈清婉一雙眼睛在新夫人身上打量幾眼,也覺得心中怪異,悄悄和沈清墨耳語,“她居然也坐得住,要我早就羞憤之死了。”
當真是左耳進右耳出,居然聽了這麼多閒言碎語也都不爲所動,真的太厲害了!
沈清婉自己是纖細敏感的性子,臉皮更是薄得厲害,還真的有點佩服劉留情這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
不過,她說完又覺得不妥,緊緊張張的對沈清墨解釋,“妹妹,我不是說你……我……”
她生怕沈清墨以爲自己在影射她。
沈清墨安撫的笑笑,隨意說道,“我知道,姐姐你就當在前院看戲班子演戲了,等下還有精彩的呢。”
劉留情現在還能“不爲所動”,等下正頭戲上場的時候,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再這麼鎮定。
沈清墨眼中浮現一抹期待的笑意。
“還有什麼精彩的?”沈清婉好奇的看着沈清墨。
沈清墨笑一笑剛要回答,轉頭看向沈清婉,視線卻落在沈清婉的衣着上。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白色的留仙裙,身上的外衫是桃紅色的雲錦,卻看上去半新半舊的,甚至還有些不大合身,只怕是早兩年前的舊衣服了。秀麗的烏髮上也只插着兩支步搖,看款式也有些舊了,雖然是赤金的,卻成色有些暗淡。
低低嘆了口氣,沈清婉五官精緻秀麗,是難得的幽蘭一般的美人兒,只是卻被埋沒在了沈家。
“姐姐,你可想過要嫁什麼人?”沈清墨沒有問答她的問題,卻開口問道。
沈清婉的臉上瞬間紅霞密佈,卻還是鼓起勇氣小聲說道,“我只要那人認真誠懇,能踏踏實實對我,把日子過得安穩一些就好了,嫁入寒門之中也可以的。”
雖然在心灰的時候她想過要出家,可“出嫁”和“出家”兩樣選一樣,她肯定是選前者的。
她不喜高門大戶的勾心鬥角
和迎高踩低,情願去過銀錢緊張,卻平淡溫馨的日子。
沈清墨是她信賴的人,她雖然羞澀,卻敢於對沈清墨說出心裡的想法,當然,也只敢對她開口。
“我記下了。”沈清墨抿嘴一笑,附在沈清婉耳邊說道,“回去我就求王爺,讓他物色幾個合適的人選,到時候讓你挑一挑。”
“好,謝謝妹妹了。”沈清婉認真的點頭,臉上綻開一抹柔弱卻大方的笑意。
她欽佩的看着沈清墨,爲她的大方和強勢而自豪,而驕傲。
姐妹間說着私密的話,屋內的其他人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閒話,細聲細語也好過沉默冷寂,雖然沒有剛纔那麼熱鬧,卻好歹也不算冷場。
然而,就在氣氛剛剛有點復甦苗頭的時候,門卻被“嘭”一聲給推開,狠狠的撞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又來一個鬧事的?難道又是一個沈清墨?
衆人都擡眸朝門口看去,這一眼,屋裡的人眼睛幾乎都要瞪掉。
她們不約而同的看了看門口站着的人,再看看穿着繁複大紅嫁衣端莊坐在牀上的劉留情,明顯都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衆人還在沉浸在震驚的情緒中,沈清墨卻起身已經朝門口那人迎了上去。
她神情激動中帶着一絲不敢置信,一邊走一邊驚訝的喊道,“母親,可是你?你最近去哪裡了,再不會來,父親又要娶一個夫人進沈家,可怎麼辦啊?”
母親?
一聽到沈清墨的話,屋子裡的人都彷彿被雷劈過一般。
“哼,娶進來也要跪下我膝下,看我願不願意喝她一杯茶。”王氏冷哼一聲,傲然的掃了在座的人一眼。言下之意,就算劉留情進門,也不過是屈居妾位罷了。
這時候屋子裡呆若木雞的人才終於都反應過來,神情複雜的看着門口的王氏。
居然真的是王氏!
王氏今日似乎是存心來砸場子,也穿着一襲大紅嫁衣,臉上妝容精緻,三十如許的女人看上去也並不顯得老態,反倒有一種十幾二十歲的姑娘撐不住的富貴氣,大紅的嫁衣將她襯得像是一朵開得極盛的富貴牡丹。
她沒有理會沈清墨,目光在屋裡溜了一圈,最後淡淡落在劉留情的身上。
等看到劉留情身上的大紅嫁衣時,她的目光猛地一縮,似乎被那嫁衣濃烈的色彩給灼傷了眼睛。
“我還沒死,沈良也沒給我一紙半張的休書,請問今日是怎麼一回事?”她走到牀邊,氣勢咄咄的看着劉留情。
沒有了劉卿蝶擋在劉留情身前,劉二夫人在心裡斟酌了又斟酌,最終還是退縮,其他人見她都不出聲更加不會幫腔了。
空氣死寂一般的沉默了片刻,許是見沒有人擋在自己的面前,劉留情終於撩起了大紅色的頭蓋。
她的五官生得倒是不錯,在平平無奇的劉家小姐中倒是拔尖的,特別是一雙脣紅豔豔的,脣形略微有些厚但是卻誘人得很,看着平添幾分嫵媚之意。
新婚之日,遭
遇據說已經和人私奔的前任,還被逼自己揭開蓋頭,這位新夫人也沒有慌張,就連眼睛中都看不出一絲慌亂。
“你就是想要鳩佔鵲巢的賤人?”王氏看着劉留情冷笑。
劉留情沒有接話,卻緩緩說道,“今日是我出嫁,沈家娶親之日。我不知道你和沈家之前還有何牽扯,但你要找的並非是我,而是你曾經的夫君。你質問我,也得不到任何答案,因爲我也是無辜的受害者。只要這樁荒唐事最終能有一個決斷,哪怕是叫我帶着嫁妝回府,我也接受,只當自己錯信了人!請你去找能下決定的人吧,大家同爲女子,你何苦爲難於我?”
有條有理,不慌不亂。
這種臨危不懼的架勢,到叫沈清墨有些刮目相看。
劉留情這一番話放在平常人聽來,也許就聽信了她的,不找她的麻煩,轉身去找負心漢的罪過。
然而,王氏最在行的不是說理,卻是胡攪蠻纏。
她拍了拍掌,一臉讚歎的看着劉留情,聲調誇張,“哎呀,你說的可真是有道理,但道理這種東西對於一個被背叛的女人來說,充其量只是個笑話罷了!”
“你聽我說……”
“聽什麼聽,先收拾了你這不要臉的小賤貨,再去收拾那更不要臉的老東西,一個個來!”劉留情還想再說服王氏,王氏卻猛地朝她撲了上去,伸手去扯她的頭髮。
論口才十個王氏不是劉留情的對手,論體力,王氏能秒殺劉留情。
不過一瞬的功夫,王氏就將劉留情嬌小纖弱的身子壓在身下,拳頭雨點一般的朝她臉上砸去。
她帶來的僕婦則虎視眈眈的站在一旁,看到有人想要上前就擼起衣袖,一衆小姐夫人只能愛莫能助的看着慘劇的發生,而有機靈的小丫鬟則去搬救兵了。
沈清墨並沒有阻止的意思,她怕就怕沒人會想到去請沈良。
新舊兩任妻子大戰,也不知道沈良過來看到之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驚詫?羞憤?反正不會是開心就是了。
後院起火,這對於一直嚴格要求自己,努力樹立翩翩君子形象的沈良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今天到場了許多在朝官員,還有兩位王爺,這要是鬧出笑話,他以後就不用做人了。
因此一聽到小丫鬟的稟告,他立即形色匆匆的趕到了後院。
等到沈良趕到,王氏已經打累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養精蓄銳。而劉留情卻委委屈屈的坐在地上,在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情況之下,哭得梨花帶雨的,好不惹人憐惜。
“王氏,你這是在做什麼!”沈良暴跳如雷,見到沈清墨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下意識的就又斥責了她一句,“還有你,見到你母親胡鬧,你居然也不勸勸!”
又來了,難道沈良每次不刺她幾句就渾身不舒服?
沈清墨挑眉,徵詢的看向沈良,“清墨知道了……不過,父親是要我勸哪位母親呢?”
她纖纖手指朝王氏和劉留情一指,完全不想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