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多寶閣上簡樸的烏木盒看上去平凡無奇,可是卻引得紀禮淵深思注目。
沈清墨不知道爲何,便突然想要去取了這個烏木盒看一看。
“等等。”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木盒的時候,紀禮淵突地開口。
沈清墨的手一頓,轉而就收了回來。
紀禮淵看着這個簡樸的木盒發呆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木盒應該不簡單,所以她伸手去取木盒的動作是放得緩了又緩的,帶着幾分想要吸引紀禮淵注意力的目的。
果然,他就出聲阻止了。
沈清墨爲着自己鬼使神差的小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看向自己交疊在身前的雙手。
但是紀禮淵卻感覺心裡一下變得平靜下來,他從多寶閣上取下木盒,對着一旁垂首站立的沈清墨問道,“你想要打開看看?”
“這裡面還放着東西嗎?”沈清墨好奇問道。
“放着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既然很重要……那,那我就不看了。”沈清墨見紀禮淵強調了重要兩個字,還以爲裡面有什麼是她不能看的東西,便歉然的笑着說道,“其實,我並不是想看裡面的東西,只是自己的小心思。”
什麼心思她不好意思說,卻大方的承認了自己的不對。
紀禮淵眸中閃過一絲溫和,心裡也下定了決心。
“過來。”他淡然說道。
重新坐回窗前的椅子上,紀禮淵看着沈清墨一副懵懂的,小心的模樣,心裡有些酸酸的難受。
他何嘗不想卑劣的將這木盒永遠封存起來,他求之不得的希望沈清墨忘記了秦正澤,只記得和他在一起的前世就好,可是……他卻無法做出隱瞞她的舉動。
他在她面前一向的坦蕩的,曾經唯一隱瞞過她的事情,便是關於靈魂禁制的真相。沈清墨以爲靈魂禁制不過是普通的契約,只有他才知道,靈魂禁制是戀愛之間的深誓。
而沈清墨回到秦正澤身邊之後,爲了讓她不要對他有歉疚,他便將真相告訴了沈清墨,不想讓她有心理負擔。
自從那次之後,他便再也沒有隱瞞過她任何事情了。
他追逐她的確有過見不得光的舉動,但是這樣大是大非面前,他卻無法說服自己隱瞞她。
“這木盒裡,到底放着什麼?”被紀禮淵凝重的臉色弄得十分疑惑,沈清墨不解的問道。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紀禮淵回答。
怪人。
剛纔她想去拿,他阻止了她,現在又叫她自己打開。
不過沈清墨只是在心裡腹誹着,卻沒有表露在臉上,依舊乖順的伸出了手輕輕打開了木盒的蓋子。
打開之後,沈清墨一雙清澈的眸子朝裡面看去。
空空如也。
這盒子裡面竟然什麼都沒有?
沈清墨驚訝的擡眸朝紀禮淵看去,卻發現他雋黑的眸子深深的凝視着她,眼中寫滿了掙扎和深情,還有一種似乎極爲悲痛的將要失去她的哀傷。
這是爲何?
然而,沈清墨只來得及閃過這樣一個念頭,就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
從安福寺中醒來。
算計沈
清歌,王氏……
遇到了一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幾乎奪走了她貞潔的男人,好在他放過了她……
得到了玉佩,看到了月思兒……
再次遇到那個讓她恨得不行的男人,他居然再次輕薄了她。
紀禮淵,秦九……
殺沈清墨,看沈良被斬首……
大婚,男人絕情的臉……
山谷之中禮淵的陪伴……
再度重逢,她又陷入了進去。
蓬萊宮,鴻蒙秘境……
“啊……”沈清墨捂着腦袋,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淚水已經溼潤了她的雙眸,從她緊閉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紀禮淵俯身將她圈在懷中,伸手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安撫着她的情緒。
等到沈清墨終於睜開雙眸,她的記憶已經全部回到了原位。
靈魂本來就是無色無形的,縱然被盛放在木盒之中,也是一樣,沈清墨打開便只能看到一個空蕩蕩的木盒。
可是在那一剎那,原本被木盒囚的靈魂卻在瞬息之間就受到了牽引,回到了她的身體之中,她便接着就想起了前塵往事,所有的一切。
“還好你活着。”沈清墨聲音十分的沉痛,她看着紀禮淵的眼中被淚水打溼,還帶着幾分慍怒,“你怎麼能犧牲自己救下我,你知不知道,你……”
他知不知道,她很有可能是還不起的?
他用靈魂禁制救回了她,可是他卻爲她而身死。他不知道,當他一字一句念出靈魂禁制的啓動咒的時候,她有多麼的驚慌,有多麼的無措!
她想要用自己的生命做終結,是因爲她懦弱,她不知道要怎麼選擇,她誰都不想傷害。
可是紀禮淵救下了她,她就覺得自己是在逼迫他選擇死亡。
因爲,只有他才能救她。
他救下了她,她和秦正澤兩人活了下來,就算以後生活在一起,她也會終日裡帶着對他的歉疚,永遠無法開懷!
他不知道!
“你在怪我?”紀禮淵輕聲問道。
“我當然怪你,當然!”沈清墨顧不得什麼,她的聲音又急又快,情緒十分的激動,“你若是真的爲我好,就應該讓我去死,而不是阻攔我!禮淵,我已經受夠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你爲難了。”他將沈清墨的身子輕輕攬住,可是她卻推開了他。
他臉上滑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失落,脣畔卻浮上了淡淡的笑意,“但是再爲難,也要面對。你不想看着我死,我也不能看着你死。”
頓了頓,他又說道,“至於你的選擇,我會尊重你。”
剛纔她下意識的推拒,已經讓他有了不好的預感。前一世她的身心都是他的,可是這一世,他終究是失去了先機,她縱然現在不願意面對,其實心中早就有答案,只是不願意傷害他,所以才遲疑不決。
但是哪有如何呢?
就算痛入骨髓,他也會尊重她的選擇,不再讓她爲難了。
死過一次,他感覺自己的心已經變得更加平靜了,不會再輕易的就失控,也更加耐得住孤寂。
“那……阿澤呢?”沈清墨倏地擡眸,有些遲疑的看着紀禮淵問道,“他,他怎
麼樣了?”
前世,她和紀禮淵本來是一對情投意合的伴侶,是秦正澤蠻橫的拆散了他們,讓三人陷入了輪迴之中生生世世糾纏不休。
她應該要恨他的,可是……
“我不知道他的下落。”紀禮淵毫不意外沈清墨會問道秦正澤,回答道,“在那一次之後,我發現我能使用你煉製過的寶物,便通過蓬萊宮又回了幾趟鴻蒙秘境,但是每一次去,都沒有找到過其他的人。想必,他們應該也都離去了。”
在鴻蒙秘境的時候,只有他們三人是在一起的,而其他的人則一直沒有見到過,更加難以猜測到行蹤。
沈清墨沉默下來。
“我沉睡了三年?”她又問道。
醒來之後的記憶還在,張老和她說過的話她都記在了腦海之中。但是張老隱瞞了很多東西,她需要再找紀禮淵一一確定一番。
“是。”紀禮淵頷首,“當初我們應當是無意之中被風捲入了修羅道的光門之中,來到了滄溟大陸之上,然後……”
他將一切都告訴了沈清墨,沈清墨越聽越發的唏噓。
現在唯一能讓她心情覺得愉悅的就是紀禮淵被她救回來了,可是秦正澤的失蹤,還有其他人的不知去向,依舊讓她的心情十分的沉重。
她更沒有忘記,和秦正澤還有紀禮淵之間,她遲早要面對,遲早要做出選擇。
不過這一次應當不是生離死別,應該不會那麼沉重。
“不早了,去休息吧。”知道沈清墨剛恢復記憶,心情複雜,紀禮淵體貼的開口。
“嗯。”沈清墨點了點頭,擦乾眼角的淚起身,“那我先回房了。”
她的身姿原本就纖細,略微有些瘦弱的背影映入紀禮淵的眼中,看得他心裡發澀。
他端起矮几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濃郁的茶湯入口有幾分苦澀,可是細細一品,卻在舌尖處有幾分回甘。
正希望他的人生也能如此,經歷苦澀過後,能等到有回甘的那一天吧。
沈清墨腳步有些虛浮,回到房間之後,神色還有些怔怔的。
回想紀禮淵的所作所爲,她心情十分的複雜,也很是感動。
她還記得當初在山谷之中的時候,紀禮淵明知道她還沒有放下秦正澤,可是卻對她索吻,甚至半夜裡潛入她的房中偷吻她。
可是現在,明明她已經打算聽從張老的勸告,去接近他,想要做好他的妻子了,他卻輕易的將木盒交給了她,將真相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也將選擇權交給了她。
也許他知道她的個性,寧願痛着清醒,也不喜歡糊塗的得過且過。
可是他這樣的選擇,讓在她有幾分意外之餘,更是有許多的感動和暖意。
“哎……”沈清墨發出一聲低低的輕嘆,靠在牀頭,看向窗外的景色。
外面夜色濃郁,樹影斑駁,盛夏的蟲鳴此起彼伏,幽靜無比。
她的心也驀然在這一刻安寧了下來,所有的煩亂似乎都慢慢安穩,變得溫順。
就像是紀禮淵瞭解她,她也極爲的瞭解紀禮淵。
他將木盒交給她,其實已經明白了她內心的抉擇。
而她,也明白了自己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