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鬥展開,卻又停止。停止在蘭寧葉赫闖入,手中滿是食材,額上汗水灑落。恬月眸子,掃視着廛舍內不請自來的人,還有持長劍對準他胸口的女人。
“蘭寧葉赫,”咬牙切齒,長劍‘唰’一聲收回,“算了。”眸光掃向蘭寧葉赫手中東西,還有那一滴滴濺落在食材上的汗水。
“我……”他想說‘他沒有,蘭寧鳳晨不是他帶來的’,可,對面的女人連計較都難得去計較了,那他還算個什麼?手中東西,使勁捏緊,腳步沉重,一步步走向寧多餘面前。
“這個,”手中蔬菜,“很新鮮。”生更半夜,他拋開一切身份,到農家田地裡採摘的,“這個吃了對身體很補。”一條還在求生的魚,編制的草繩上跳躍,“騰雲喝這條魚煎熬的湯,對身體有好處。”
寧多餘看着站在面前的人,衣襟滴水,水流在腳步下,一路成線,在看着那張青春氣息的臉頰,應是朝氣蓬髮流露的是那麼哀傷與無力。
寧多餘上牀榻,素手一根一根拂起飄落在騰雲臉頰上的碎髮,笑容親切,眼神忘我,望着騰雲,忘記她是誰?忘記身邊還有誰?
“葉赫,你該娶王妃了,”她說,“男人先成家後立業。”
髮絲拂去,騰雲微微一笑,笑容含情,容納一個人的世界,寧多餘的世界。
“不如今日,要你皇兄賜婚可好?!”含情脈脈後,身子微轉,面向視線中的兩人。
“蘭寧鳳晨可好?”語氣誠懇,距離疏遠。
蘭寧鳳晨手臂上揚,雲袖飄逸,眨眼間,幔帳緩緩飄旋,而後,全部鋪地,腳步上踩,步步有聲,“餘兒,你說這些幔帳除了鋪地,還能起什麼作用?”
天,轟隆隆炸響。響聲震動天際,響入耳目,震動心海。她的心,像汪洋大海,氾濫着痛,天際間被如注大雨鏈接。雨,好大,雷聲好響。
遲疑的步伐,在遲來的慰藉中,遲了一生,她說,“你別動,別動,我去找大夫。”
揚起快要垂落的手,抓住了她衣角,說,“來不及了,來不及了。”
動情的雙眼,她一生都不會忘記,如注的大雨,是他寄託的思念。
她蹲在地面,俯低身子,細細聆聽,欲怕錯過一個字,一個音,他說,“我不能看着治兒沒有娘。”
“我不能看着你先死去。”
她聽到了,可好像什麼都沒聽到。
他說,“寧多餘!爲了騰雲,爲了你自己,你們,”血水四濺,濺灑在她胸口,她身,她臉頰,“你們不可以在一起,皇兄不會放過你們,”
“來生,讓我先遇到你好不好?”
“不要傷心,我只是在來生中先長大,先等待。”
“一定,一,”下一字卡在喉嚨,雙眼緩緩幽合。
“一定要幸福。”她替他說了。
幽閉的雙眼,始終未曾合上。還有一絲縫隙,他在留戀在不捨得,不捨得今生中的……
緩緩起身,拾起那些散落在地面的幔帳,輕輕覆蓋失去生命,尚留餘溫的人身上。
而後,緩緩起身,帶血跡的臉頰,微微一笑,“這些幔帳還可以裹屍體。”
‘唰!’一聲,長劍入手。
對準罪魁禍首眉心,雨聲停止,寂靜的有些可怕。可怕的黑夜,可怕的劊子手。
“他是你胞弟。”長劍一分分靠近。
蘭寧鳳晨赫然站立,雨停,可風又來,冷風吹擊,吹的地上幔帳隨意而開,吹的那身白衣,隨意散開,無拘無束散開,冷的持劍之人,涼透心底。
“他不該做錯事,”語氣輕巧,如同一滴細如牛毛般的雨絲劃過空曠般的輕,不留痕跡,他說,“做錯事,就該受到懲罰。”
手持長劍的她,盯視道貌岸然一派正氣正義之士,胸口喘息,氣息混亂,長劍竟然在顫抖。
顫抖在他如此言語,如此無所謂,如此殺了他同父異母的胞弟,如此理所當然。“他,只是一個孩子。”她吶喊。
“他是一個男人,”他說,“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劍,譁然落地,單手捂住胸口。都是她,都她是害死了他,不是她,他還是那個無憂無慮,整天調戲美女的蘭寧葉赫啊,都是她。
可,她徹底忘了這是哪裡?!
這是異世,這是男尊女卑的世俗之地。
這是,帝王的天下。
‘唰’,劍光浩瀚,直逼蘭寧鳳晨面門。腳步如貓步,輕快無聲,瞄準獵物,一招斃命。曄光彙集一點,直取他面門。蘭寧鳳晨秋眸如波光,波光粼粼,起伏不斷。
一瞬間中,手臂再次一揚,長劍在面門半寸處,收回力道,定格在這一刻。
源源不斷高手,腳步輕如綢紗拂面,站在騰雲牀榻。
“可否願意跟朕回去?”他說。
長劍依然直逼他面門,她說,含情痛楚隔空望向騰雲說,“來生,還算數嗎?”
那人沒有點頭,冷風拂過,拂過那張臉頰,臉面如花瓣般在風中搖曳,脣角一抹笑意,笑的那樣灑脫,那樣相隨,那樣誓死相隨。
這樣,就夠了。
長劍如光,照亮脖子瞬間,劍成兩截。‘叮叮’落在地面,蘭寧鳳晨收回掌力。
“帶下去!”敕命不可違。
“是!”
ωωω¤ тт kдn¤ c○
倏忽間,剩下她與他。他身姿優雅,長指挑起她下巴,姿態撩人,好一副情意之畫,氣息如蘭,包圍她全身。
他說,“比起朕,你甚是薄情。”
“一劍下去,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忘記了。”
“和情郎雙宿雙飛。”
“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的。”
“朕,在世一天,這種事絕對能夠不可以出現。”
她擡頭,看着曾同牀共枕之人,如今此刻,他的傷感在語言中,他的氣憤在動作中,他的隱忍在心中,他的帝尊氣勢在彈指一間中,他的風姿優雅在時刻,他的隨意灑脫在無時無刻,他的狠厲在轉眼間。
“餘兒,聽話,”抽回長指,俯身靠近她身子,“你依然是朕的皇后。”
“朕,依然是蘭寧鳳晨!”
“治兒的父皇,你的……”
“蘭寧鳳晨,”未等她說完,她甚覺沒有必要聽下去,她說,“我不再愛你。”
這一句,換
來什麼?她不在意,也難得去計較。
兩世爲人,她累了。不想在繼續爲人,只要青啄一座,一片黃土,就是一生一世凌靜。
一月後,武林大會在翠玉城特殊地點召開。江湖豪俠,統治者化成百姓,一決高下,奪得敕令牌。
傳說,幾百年來傳說,說在青山異物出世之際奪得此牌,滴血在此牌上啓動異物,便可呼風喚雨。
有幸,還是不幸?在百年後的今日,在世之人遇到如此良機,一則,可以大展鴻圖,二則,可以流芳百世,三則,可以號召天下。
如此良機,如此機緣,誰會錯過?
懸崖之上,雲煙盛頂,繚繞蒼生。
懸崖之下,紅綢飄飄而飛,紅如血水。
丈高擂臺,‘叱喝’之聲,驚悚鳥禽,驚送冷風,斥退暗沉沉中即將傾盆而下的大雨。
一決高下,在此刻。
一次終結,在最後。
人山人海,不見盡頭。人,在這裡。人煙稀少之地,在哪裡?
在隱蔽之地,關閉着一男一女。
幽暗的石洞中,滴水聲滴滴嗒嗒,響落不停。落在地面,滴水穿石,穿透堅硬石層,流落在一雙溼透的秀腳下。
秀腳一動,惹來淺淺腳步。步伐穩而又輕,漸漸光照在腳步逼近時,透風而來。幽深眸子,看見來人,娥眉舒展,眉間卻是蹙着。
丹脣不笑,靜靜看着。她說,“你來了。”
他說,“來和你談條件。”
她說,“她無利可圖。”
他在幾步之遙止步,滴水稀客般,四處濺落,濺落在他如綢緞黑髮上,水珠晶瑩,在髮絲盈盈滾動。濺落的流水,水珠灑落,灑在深邃迷人五官上。
他說,“你可以無牽無掛,但他不可以,他有家有室,有雙親,有妻,還有族人。”
她開口,無話可以說。俯視看洞頂,冷涼流水早已侵蝕石面還有石層,破碎不堪的場景因爲流水隨意而造成如此結局。
“條件是什麼?”她輕啓丹脣。
他笑而不語,用着漫不經心地腳步走到她身邊。兩人對視,雙眸中含雙眸。他冷傲不可一世的眸子中,裝下了她的一雙眸子。她的一雙滿是傷痕的眸子,容不下他的一雙俯視羣雄的眸子。
他與她終究不是一條路,一條路上人的,是攜手共生的那人才可以。
白皙修長的手指,拂起她凌亂髮絲,在手心來回撫摸,來回撫摸。直到他手心,被滴水濺溼,才慢慢放下那縷長髮。
鬢若刀裁的臉頰,無情但有熾熱呼吸,這一點熾熱呼吸澆滅在她頭頂,石洞中的身子,找到一點溫度,那點溫度像一股勢力,可以達成所願。
“爲什麼不說?”她平靜的問。
“你當真願意?”雪白貝齒,浮露在紅脣內,若是有一抹笑,那真真是美不勝收啊。
“嗯!”蜻蜓點水般點頭,平靜般回答。
那雙在夜空中,可以俯視高空下一切獵物的雙眸,此時,難得的眸光看得是一個女人,一個可以爲一個男人不顧一切的女人。
“騰雲這麼值得你愛?”他又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