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桐在附近的診所驗傷塗藥。
回去時雖然戴了口罩,但一進門,還是被母親瞧出來。
她往樓梯上跑,陳花在後面邊追邊問,“你怎麼回事,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沒有。”
“沒有的話,眼睛那裡怎麼會有淤青?”
“那是黑眼圈。”
“你再撒個謊試試,口罩給我摘下。”陳花伸手時,被周桐一把擋住,她迅速躲進臥室,用力將門關上。
陳花吃了閉門羹,憤怒地敲着房門,“周桐你長本事了是不是,給我出來解釋!”
“我要休息!”裡面傳出悶悶的聲音。
周正兵也從樓下爬上來,在陳花旁邊道,“孩子要休息,你就別爲難她了。”
“我爲難她?”陳花瞪着眼睛,“她現在是打架,你身爲父親不願管就算了,還有臉指責我爲難她?”
“你看看你又來。”周正兵嘆氣,“別這麼快就給她冠上打架的罪名,再且她是二十八歲的大人了,知道分寸的,不說肯定有什麼難言之隱。”
“按照你的意思,二十八歲就不用管了是吧,非得像小學那樣出事後才懊悔?”
“好好的提以前做什麼,都過去多久了。”
“行,你們父女倆蛇鼠一窩,我裡外不是人。”陳花氣急敗壞地回臥室。
周正兵追着過去,“你注意點措詞,我不是那個意思……”
周桐倒在牀上,聽他們的聲音漸漸遠去,方坐起。
她在鏡面前摘下口罩,觀察到嘴角和眼睛的傷處都較爲明顯,心中不免擔憂。
老闆注重門面,這種形象出現在公司怕是會被直接辭退。
掏出手機,正打算請個假時,看見林樾的回覆,周桐點開——“你要怎麼給我?”
怎麼給?怕信息再有滯後,她直接敲了個電話過去。
林樾在回去的車上看見剛備註的周桐名字,立即接聽起來。
“你好,我是周桐。”周桐禮貌地道:“抱歉,現在纔看到信息,不知你什麼時候有空?”
“下週。”林樾停頓,“下週晚上。”
“那就……下週三你看如何?”說完,她又猶豫起來,“就是……”
“什麼?”
“咳,我不便出門,你看你是否能親自跑我家一趟?”
“……”
“喂,有在聽嗎?”
“有。”
“那你看如何?”
“好。”
“誰啊?”他掛斷電話,駕駛座上的彭鵬忍不住問。
“手鍊找到了。”林樾沒有直接說出名字。
“手鍊?”彭鵬腦子一轉,“哦,就是那個碰瓷女把你丟掉的那條?”
“嗯。”
“這麼說,打電話過來……”彭鵬壞笑着道,“怎麼樣,有沒有哭哭啼啼?”
“她很正常。”
“切,”彭鵬撇嘴,“還挺能裝,背地裡說不定哭天喊地的,當然,年紀大了哭不出來也是有可能。”
林樾腳下一踢,提醒他,“開你的車!”
周桐給經理去電話,卻一直打不通,她怕對方歇下,便編輯了條短信向他請假。
小心翼翼一番洗漱後,躺在牀上,回想與廖照津相處的點滴,仍是無法相信今晚戲劇一般的局面。
按道理說,冰雲介紹的人,品性不應該有差,但對方言之鑿鑿,加上他本人並沒否認,不怪別人對他的感情破事就此蓋棺定論。
偏自己倒黴,攤上這種,周桐只恨當時沒多報復他幾拳,這會兒想通了便齜牙咧嘴地懊悔。
……
第二天上午醒來,全身痠痛。
在牀上側臥,周桐拿起牀頭放着的手機,點開信息一看。
臥槽,嚇壞了!
經理給她發這麼一句:最近公司裁員,就從你開始。
她從牀上翻坐而起,立馬給經理撥電話。
“經理,我是周桐!”
“我知道你是。”電話那邊傳來不耐煩的女聲,“信息收到了吧,你這個大忙人什麼時候方便了就去人事那邊辦個離職手續。”
“經理經理,你誤會了,我不是故意曠工,真的有不方便之處。”
“我每個月不方便的那幾天,你也給我批個假唄?”
“不是因爲那個。”周桐急道,“是,是我不小心摔了,手腳和臉上都帶着傷。”
“那不正好,給你機會養傷。”經理苦口婆心道:“你也別犟了,好好歇息,另謀高就吧。”
說完瞬即掛斷電話。
周桐一聽沒聲音,氣得將手機摔牀上。
他們經理十分不好惹,幾次三番看她不順眼,這次抓到把柄,藉着公司裁員的藉口一腳將她驅逐。
人要倒黴起來,真是喝口水都塞牙。
***
與廖照津被打的事,不知怎麼就傳到冰雲那裡,週日下午她一通電話撥來,瞭解前因後果後,異常愧疚。
人是她丈夫認識的,此前也打聽過,品德和職業都不錯才介紹給周桐,哪成想竟讓周桐遭此罪過。
爲了彌補自己的錯失,冰雲提出請周桐看電影。
恰好學生街剛開了一家影城,全場五折的廣告鋪天蓋地宣傳,周桐因爲工作之事這兩天鬱悶得不行,正可以藉此機會換個心情。
不過她這副模樣,只能晚上出行。
六點吃過晚飯,兩人在影院看了120分鐘的電影。
出來時,走到一層電梯口,冰雲發現剛買的飾品落在影院,便將飲料交給周桐,匆匆忙忙跑上去找。
周桐端着兩杯飲料在底下徘徊,須臾,見門口遠遠進來一人,下意識地背過身,轉念一想,自己戴着口罩,壓根不容易認出,於是又轉了過去。
楊六正在打電話,態度十分低下,“嘿,彭鵬哥,怎麼樣,我那天的表現有沒有幫你出到氣……口誤口誤……是給林樾哥出氣……哈哈哈哈,我跟你說,那廖照津就是活該……啊,你們快到了嗎?我,我……”楊六在電梯口四處張望,“我在門口等你們!”
他又折返回去,纔到商場門口,見彭鵬帶着個人過來,立即迎上去,“彭鵬哥,你來了。”邊上的人極爲帥氣,很難不讓人注意到,“這個就是林樾哥吧?”
林樾對他並無半分好感,轉頭對彭鵬道:“你倒會先斬後奏,叫他來做什麼?”
“兄弟兄弟,”彭鵬摟住他的肩,“看個電影而已,下次不會再讓你爲難了。”
“下不爲例。”
他們往裡走,彭鵬訓斥楊六,“不要哥來哥去的,人都給你叫老了。”
楊六點頭答是。
到了電梯口旁側,氣氛突然凝固。
周桐站在那裡,林樾一眼就認出,偏旁邊彭鵬還在問,“怎麼不走了?”他瞥了一眼對面的人,又問,“你朋友?”
林樾沒有回答。
僵持幾秒,周桐上前,目光在他們三人之間流轉,最後頓在楊六臉上,“你們那天向廖照津尋釁是林樾授意?”
“你誰啊?有你什麼事?”彭鵬不爽地嗆聲。
楊六觀察到周桐眼角上露出的傷,猜到幾分,悄悄對彭鵬道:“好像是那個周桐……”
“哦……”彭鵬嗤笑,“打你就打你,難不成現在想找我們索賠?”
周桐右手一緊,滋了他一臉飲料。
“臥槽,你這個老女人!”彭鵬氣急敗壞,楊六正要替他打過去,林樾攔住。
周桐沒有收斂,兩手同時握緊,朝他們用力,滋得三人十分狼狽。
“夠了。”林樾低聲吼她,“你想怎麼樣?”
周桐看着他們,千言萬語卡在喉嚨裡,半天才發泄道,“扔垃圾堆裡都嫌惡臭的人渣,一羣小人渣。”人渣也就算了,但她偏要加這個“小”字,一種說不出的惡意在心中蔓延,周桐罵完就把空瓶丟到垃圾桶裡,轉身離開。
林樾幾個箭步過去把她拉住,“收回那句。”
周桐被迫直視他,“我不收回你能拿我怎樣,小人渣小人渣小人渣!”
“你!”林樾眼底藏着不可抑制的怒氣。
“怎麼,想打架?”周桐甩開他的手,把單肩包丟到地上,又拽下口罩,挑釁道:“再往我臉上打啊。”
她眼角嘴邊的淤青比照片裡明顯,林樾攥緊了拳頭,周桐見狀毫不客氣地道:“敢動我一根手指頭試試,但凡碰我一下,我立馬就抱着你撒潑,始亂終棄喜新厭舊仗勢欺人這些個詞隨便你挑,你要是不怕周圍人看熱鬧,我也奉陪到底!”
林樾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一時除了與她對視竟不知該如何。
陳冰雲從樓上下來,見情勢不對,趕緊跑到周桐身邊問:“怎麼啦?”
“不打了是吧?”周桐見林樾不動,便道:“不打我走了。”
她收起扔在地上的東西,把口罩戴好,拉着冰雲離開。
彭鵬走過去,“什麼鬼,就這樣放走了?”
“要不要我再給她一次教訓。”楊六自作聰明地建議。
林樾轉身一拳揮過去,楊六沒站穩,摔到地上,嗷嗷地叫。
“你打他幹什麼?”彭鵬不解。
林樾甩了甩手,有點疼,但心裡總算舒服了些,他對彭鵬道,“我以後不想看到他。”
“不想就不想,費得着動手。”林樾往外走,彭鵬看了眼楊六,只好撇下他,追過去問道,“不看電影了?”
“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