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何止損
“滅!”
壯漢身側的一名護衛眼疾手快,喝道,手上的藍光衝着同伴頭頂一照,一股冰冷的水汽迅速籠罩住“火炬”的所在,修煉水系鬥氣的五級戰兵,功力夠渾厚,同伴身上的火焰不過是尋常的燈油所起,“滋滋滋”的聲音響成一片,陣陣白煙冒過之後,火焰已被盡數澆滅。
只是再怎麼及時,也改變不了壯漢被當成火把“點着”的事實,他那把一向倍感自豪的絡腮鬍子,已在短短的時間裡頭,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小股一小股,黑煙嫋嫋,透着燒焦的味道,再也增添不了一點雄赳赳的助威作用。
勃然大怒的衆護衛,眉毛剛剛豎起,又一聲呼嘯已然撲面而來,一張掛畫就這麼拐着彎,朝着他們砸了過來。
走廊通道的寬度有限,晨曦之所以挑選的這幅畫,看中的就是它的尺寸夠大,此際劈頭蓋臉的旋轉着,竟然將當先的兩人都籠罩在打擊的範圍裡頭。
打頭的壯漢怒喝着,一錘就砸了過去,力度十足的一擊之下,出自當地一流畫師之手的“春宮圖”,便這麼四分五裂,連畫帶框,成了地上的一小堆碎木片。滿面春色玉體橫陳的畫中美婦,便與她身後努力耕耘的恩客一道,上演了一出“殉情記”,雙雙宣告完蛋,一副令人口乾舌燥的寫實畫作,就這麼變得分文不值了。
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仇家呀?有本事衝着人來,怎麼老拿人家裡陳列的藝術品出氣呀,也太不見外了吧?
雖然未曾見到少女,然而意識到來者正朝着將“砸場子”的字面含義,以及內裡精髓一併盡情抒發的趨勢,壯漢身後的瘦高漢子臉色陰鬱,本來就深沉的目光,變得越發的冰冷。他身爲“湯姆三叔的小屋”明面上的首席護衛、打手頭子,每月領着不菲的薪水,當然也承擔着維護主人家安全的重任,這裡頭的“安全”兩個字,可不單單指出入人員的生命安全,當然也包括財產方面的安全。
換句話說,此刻每損壞一件裝飾品,都等於在他這張臉上,狠狠的扇了一記耳光,而且是當衆扇的,一點情面不留,一點餘地不給。在他一身閃亮的白光照耀下,情形實在是倍加的難堪。
是個男人都沒法忍。
炒魷魚的危機感“鼓勵”之下,白光瞬間變得更加濃郁了。
“都讓開,我先上。”
陰鬱漢子輕聲喝道。隨即瘦高的身子一晃,一鑽,已是從打頭的兩人中間竄了出去,邁出不到兩步,就完成了加速的動作,右手的長劍白光明亮,金系鬥氣充斥着整個劍刃,隨時便可以激發至巔峰狀態,從劍尖蔓延出來傷敵;而他半藏於身側的左臂,則已悄悄反握住一把匕首,刃鋒上面藍汪汪的。
身後衆人見了,無不大喜。刃上抹有劇毒的匕首,自家老大向來不會輕易動用,一旦連可近身格鬥殺敵,可遠程投擲偷襲的這把短劍也拿出來,說明老大已經忍無可忍,不管來者是何身份,都決定一見面就弄死對手。
及時止損纔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瘦高漢子的速度確實很快,身體前傾的他,拐過彎便已將速度提到了最高點,只聽見他高聲斷喝道:“拿命來!”右臂一伸,蓄勢待發的長劍便刺了出去,左臂的短劍也順勢前掠,一長一短兩把兵器,同時展開了攻勢。
衆護衛連忙跟上,各自握緊了兵器,準備一擁而上,參與圍攻。
他們人多,速度難免慢了半拍,剛剛來到拐角,打頭的那位尚未轉過彎來,尖銳的呼嘯聲又一次響起,比前頭的那張掛畫聲勢還要大,說時遲那時快,一件彷如“人形”的物體,以離開地面約莫一米的高度,瞬間撲到了衆人眼前!
“這是什麼東西?”
赫然大驚的護衛們,連舉起兵器格擋的念頭都沒來得及閃出,划着弧形軌跡的“物體”,便已直接撞進了人羣之中,沉悶的碰撞聲響起,“物體”延伸至兩側的邊緣,早已帶着明亮的殘影,自護衛們的身體之上劃過。
“臥槽!”
“怎麼回事?”
“你妹的!”
亂七八糟的尖叫聲、問候之聲交織成一片,排在最後面的兩人最倒黴,視線受阻的他們,只見到身前的兩名同伴突然朝着左右那麼一分,眼前就猛撲過來一件塊頭很不小的“東西”,猝不及防底下,只能是連人帶武器被一塊撞倒在地上,那叫一個狼狽,罵娘自然也罵得最大聲,感情最爲真摯。
這是沒辦法的事,供男人尋歡作樂的銷金窩,堪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這走廊,不過是連通各間包房的通道罷了,可以裝飾的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然而寬度卻不會太大,否則很難在內飾以及燈光效果之類的配合下,共同營造出旖旎淫靡的肉-欲感覺,使人未進房間就已蠢蠢欲動。寬度本來就有限,護衛們的體型又偏壯實,彼此之間的距離當然也就寬鬆不起來,結果被“人形物體”這麼一撞,竟然沒有一個逃脫得了被殃及的命運。
此時,拐角那兒才傳過來一聲嬌叱,聲音清冷:“從哪來,滾回哪去!”
“怪了,這句話,怎麼聽起來有點耳熟?像是在哪兒聽過似的?”
手執鐵錘的壯漢愣了一愣,正準備問同伴一聲,隊伍的最後面就傳來一聲尖叫,隨即負責殿後的一位同伴驚叫道:“老大,老大你怎麼樣了?”
整個隊伍立刻靜了下來,無論是先前被撞趴下的,或者是倚着牆壁罵孃的,通通朝着隊伍的後頭定睛一看,頓時都嚇呆了,大多數人下意識地眨眨眼睛,彷彿自己看見的乃是幻象,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出現的幻象!
只見一名鼻青臉腫嘴角流血、半坐起身的護衛腿上,正半躺着瘦高漢子,向來陰沉沉的面孔,此刻泛着極不正常的潮紅之色,瞪直了雙眼的同時,口吐白沫,四肢耷拉在地上,正在無規則的不斷抽搐,嘴脣囁嚅着,顯然想說些什麼,可惜落到衆人耳裡,僅剩下斷斷續續、完全無法辨認的幾個音符。
原來氣勢洶洶撲上前去的自家老大,正如敵人喝斥的“從哪來,滾回哪去”那樣,就這麼被敵人正面擊垮,僅僅交手一個回合,便直接給擊飛了撞回來,直到身體栽倒在地上的一刻,依然保持着面朝前方的姿勢!
而驚叫聲來自殿後的老二,一來是被突然的變故嚇到了,二來此人的肩上,正插着瘦高漢子那把明晃晃的長劍,小半截劍身沒入肩膀關節處的痛楚,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得了的,一時失態也很正常。
然而更不正常的情況出現了。
一根粗重的鐵錘掉在地毯上,打頭的壯漢突然捂住一側的頸部,喊了一聲道:“不好,頭暈!”隨後便皺着眉頭,眼皮一翻跪了下去。
衆護衛又嚇了一跳,連忙又將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一觀察便發現,烏黑的液體正從壯漢捂住頸部的手指間滲了出來,而壯漢的臉龐,尤其是嘴脣,已經變得黑漆漆的,顯然是中了劇毒發作的樣子。
“不好!”
這回輪到另一名護衛慘叫了,只聽他嘶聲嚷道:“不好了,是老大那把匕首!誤傷了桑喬!”嚷到後來,已經壓抑不住的帶上了哭腔,“剛纔老大倒撞回來的時候,手裡頭還握着那把匕首!”
我勒個去的!那可是用五步蛇的毒液,浸泡了足足三天三夜的劇毒匕首!
排成兩列的護衛們紛紛尖叫起來,忙不迭地扔掉兵器,雙手同時在自個身上尋摸,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個個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被染有劇烈毒素的兵器劃破表皮和肌肉,不一定會像普通的利刃所傷那樣,有十分清晰的刺痛感,反而只要是見了血,隨着毒素在人體內的高速流動和不斷侵襲,傷口附近便會出現酥酥麻麻,甚至是又癢又痛的不同情形。至於體內的臟器,則會呈現疾速衰竭的現象。
所謂的五步蛇,五步蛇,簡而言之,人走五步的很短時間裡頭,毒素就會侵入心臟,即刻發作,人也就徹底沒救了。
天曉得完敗的老大,方纔失控之際,有沒有胡亂揮動那把要命的匕首!
“撲通”一聲,另一名護衛倒在了地上,眼耳口鼻中流出的漆黑血液,被猩紅的地毯這麼一襯托,竟然帶出一股特別強烈的諷刺意味,一股陰差陽錯的死亡氣息籠罩之下,誰也逃脫不掉的悽惶味道。
“解藥,快拿解藥!我還不想......”
毒素髮作的太快,又一名護衛捂着肋部的傷口,栽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瞪大的雙眼猶如死魚眼般,高高突出到眼眶的外頭。
死狀一如先前的那名護衛。
緊接着,最早發現問題所在,哭泣着大聲嚷嚷的那名護衛也倒了下去。有別於毒發身亡的三名同伴,此人雙手牢牢捧住胸口,全身抽搐斷氣的時候,臉色煞白,口中吐出的乃是白沫,怎麼看都不像是身中劇毒的樣子。有幸沒被毒刃帶到劃傷的他,竟然是被活活嚇死的。
窩囊到家了。
整支隊伍十個人中,僅有排在最後一排的兩人,雖然一個被自家老大捅了一劍,另一個被無意識的“肘擊”打得滿臉是傷,卻多少逃過了一劫,沒有哪個成爲劇毒的犧牲品。
“不必擔心你們的老大。一夥壞種,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我保證會將你們統統送去和他一起上路的。”
清冷的聲音,將殘餘護衛們從僥倖的心理中喚醒,衆人擡頭朝着拐角處望去,此刻那兒,正俏生生站着一名嬌小玲瓏的少女,白衣勝雪,一身修身的女式武士服,本該是靈氣逼人嬌俏無比的美好形象,然而在眼下的氛圍渲染之下,卻比來自陰間的索命白無常還要可怕。
“站起來列陣,給兄弟們報仇!”
肩膀猶自插着長劍的老二嘶吼道,他邊說邊舉起了彎刀,一副準備拼命的架勢。
瘦高漢子都不是人家一合之敵,以餘下弟兄們的三腳貓功夫,報不報得了仇先不說,趕緊鼓起士氣拼死抵抗纔是正經。二樓這兒的動靜如此之大,三樓那幾位真正的大人物定然已被驚動,只要撐到他們出手的一刻,敢來砸場子的嬌俏少女難逃悽慘的下場。
問題那都是後話,大人物們再牛掰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萬一沒能順利拖延到那一秒鐘,自個兒成了倒在黎明前的最後一個倒黴蛋,即使代表黎明的晨曦再美好,試問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老二心裡面怎麼想不重要,他眼前“真正的”晨曦怎麼想,才重要。
少女聽聞此言,輕輕一聲冷笑,也沒見她怎麼擡腳發力,身影已然高速閃爍起來,眼前一截不怎麼寬的通道之中,似乎到處都是她帶起的殘影,“噼啪噼啪”一連串輕響過後,少女出現在這名使勁叫囂的護衛面前,一拳揮出,招式極其簡單,就是江湖中人人都會的大路貨,俗稱“黑虎掏心”的那一記直拳。
然而同樣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將出來,效果當然也是完全兩樣,剛將彎刀舉過頭頂的老二,瞬間胸膛就凹了下去,後背則微微凸起一小塊,緊接着便哼都沒哼一聲,雙膝一軟,倒在了瘦高漢子的腳邊。
彌留之際,老二依稀看見,位於自個身前身側的那幾名護衛同伴,也搖晃着身子,彷彿喝醉了酒一般,一一先後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動了。少女的整個出手過程,明明就在眼前,親眼所見,卻壓根就看不清楚任何動作。
雙方差距之大,比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原來所謂的“止損行動”,不過是一場送死的短途旅行。老二的嘴角一歪,露出了生平最後一個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