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知曉今兒個他們回來,老夫人特意穿了身金紋大紫的團花衣裳,一頭已經露出些許銀絲的頭髮挽了個高髻,並着兩支金簪,看起來高貴又嚴肅。
幾人過去行了禮,老夫人便讓他們各自坐下了。
堂內此時還算安靜,鮑氏這會兒也正小聲地與戚氏嘮嗑,比起從前,她的態度可謂是親近了不少。
另一邊,陸鎮元滿是笑意地與陸懷仁客套後又對老夫人說道:“母親,兒子聽說您這些日子一直在操心文哥兒的事,還請您莫要擔心。”
“哦?你的意思是說已經有消息了?”老夫人目光亮了亮。
陸鎮元含笑道:“還不確定,不過總歸不是壞消息。”
不是壞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別說老夫人了,就是陸懷仁與鮑氏這會兒也高興起來了。
這個消息不可謂不及時,能從陸鎮元的嘴裡出來,基本是沒跑了。
幾人聲音不大,可陸苒珺還是聽到了,見此,她轉過頭朝正考着陸駿德學問的陸泓文說道:“要恭喜大哥了。”
“什麼?”陸泓文不明所以,回頭看着她。
陸苒珺嘆了口氣,沒打算解釋,還是讓他回頭自個兒聽大伯他們說吧!
“沒想到這次真的是雙喜臨門,”鮑氏激動得攥緊手中的帕子,“還真叫李嬤嬤給說中了。”
被點名的李嬤嬤一驚,連忙上前行禮,“老奴不敢,這都是大少爺自個兒的福氣,也是老夫人的福氣。”
對於這話,老夫人周氏倒是沒什麼表示,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陸苒珺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地朝身後的歡言瞥了眼,後者微微低了低頭。
待到她被老夫人叫過去問話,歡言已經悄悄向李嬤嬤遞了眼色出去了。
“新府如何了,這些日子也該都打理妥當了吧?”
陸苒珺應道:“是,有母親打理,我從旁協助,一切都已妥當了。”
“那就好,若是還缺人就同我說,府裡還有好些人能調動。”
“母親,您也太擔心三弟他們了,”鮑氏說道:“我聽泓文說,伯府可不比咱們的陸府差,雖不比咱們的府邸大些,可勝在精緻美觀,當初帶過去的人不少,您還擔心他們不會打理不成。”
陸泓文擡頭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母親說的是,那宅子可比咱們家的好看多了,還有園子,裡頭都是上品盆栽呢!”
聽了他的話,老夫人揚了揚眉,似是很有幾分興趣地道:“聽你這麼一說,等回頭哪天有空了,我倒是想去住個幾日,看看從前的女狀元府邸有何妙處。”
陸鎮元立即應下,“那回頭文哥兒的事辦了,兒子來接您?”
聞言,鮑氏臉色僵了僵,“母親,您若是喜歡那些盆栽,媳婦兒也可以命人給您送去,何必如此麻煩去叨擾三弟呢!”
“大嫂這話我可不贊同,”陸鎮元微微笑道:“母親到我那兒怎能是叨擾呢,身爲兒子,不能常伴膝下盡孝已是罪過了。是以,我還打算等文哥兒成親後,便接母親過去住些日子。”
鮑氏被堵的說不出話來,看到面無表情的陸懷仁,心中咯噔一下,暗自惱怒。
都怪她,別說了什麼不該說的纔好。
老夫人倒是不曾計較,徑自端了茶輕呷着,一邊與兩兄弟說着別的話,只是再未理會過鮑氏。
另一邊,陸泓文與陸苒珺發現了他們的異常,只是兩人都沉默不語。
前者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後者則是無意摻和。
沒過一會兒,有人通報,說是二爺陸英一行人來了。
老夫人讓人去請,令陸苒珺驚訝的是,她原以爲這樣的日子,陸茗是不會被帶出來的,可如今卻不是這麼回事兒。
行過禮後,二房的人鄰着三房的人坐着。
對上陸苒珺的視線,陸茗又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突然,一道身影進入陸苒珺的視線,她擡眼看去,只見陸延舒正微笑地看着她。
她皺了皺眉頭,移開眼去,明顯不想與他搭話。
可她不想與他搭話,並不表示對方會放過她。
陸延舒看着對面衣着華麗,氣質高貴的人,那轉過的臉以及之前看他的眼神無一不在昭示着她對他的輕蔑。
就是這樣的眼神,就是這樣,讓他無比痛惡的眼神。
“有些日子不見,四妹似乎不想看見我?”
“二哥多慮了。”
“是麼?”
陸延舒笑了笑,掃了眼陸駿德,竟是在他旁邊坐下,“大哥,五弟,怎的也不見你們叫我?難不成我就這麼惹人厭?”
陸駿德瑟縮了下,往陸泓文靠去,攬過他,後者淡淡道:“二弟哪裡的話,不過是方纔見你與四妹說話,不好插嘴罷了。”
“都是兄弟,大哥這是見外了。”
“你說的是……”
陸泓文敷衍道,如今已經分家,他們的瓜葛可以說除了姓之外已經沒什麼了。
從前就對自己出過手的兄弟,他陸泓文可不敢要。
轉過頭去陸苒珺說着什麼,不一會兒,兩人便帶着陸駿德出去了。
正值春季,園子裡也換了顏色,逛逛也好。
茶室裡,跟着李嬤嬤出來的歡言坐在杌子上,一邊聽李嬤嬤說話,一邊替她捶着腿。
“……所以啊,這人,尤其是咱們這樣的,千萬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否則就會失去一切,嬤嬤我雖還在榮輝堂伺候着,可老夫人身邊的親信已然不再是我。”
歡言眨了眨眼,“那您可有受委屈?”
“委屈倒是沒有,”李嬤嬤笑道:“我好歹也是自小伴在老夫人身邊的,即便如今老夫人有其他信任的人,也不會真的棄了我去。”
“那就好,歡言就怕嬤嬤您受了委屈,不能伴在您身側,是歡言不孝了。”
李嬤嬤摸着她的腦袋,搖搖頭,“傻妮子,你只要伺候好四小姐就好,嬤嬤的事哪需要你操心。”
“歡言只是關心您嘛,此番求得小姐帶我回來,只盼望能多留幾日,好在您跟前遞遞茶,捏捏肩。”
李嬤嬤聞言,想起來今日只看到了她與東籬,心中便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