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音話說一半留一半,顯然還是不信任風沙。
風沙不以爲忤,徑直道:“不知我能爲公主做些什麼?”
“把我的人放了,不準派人跟着他們。另外,儘快送我去江都。”
李玄音的人就是那三個江都會幫衆,顯然李玄音希望他們做些事、聯繫人,並且不希望風沙知道。
“從現在開始,這艘船連同船上的水手都歸公主了。我和我的人僅是暫留,公主決定離開江寧之日,便是我離船之時。”
這並非突然起念,風沙深思熟慮之後,發現將李玄音護在自己羽翼之下反而是害了她,打定決心在明面上脫開關係。
其他僅是託辭,畢竟風沙新來江寧,對在地的情況兩眼一抹黑,需要時間瞭解與適應,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尤其風沙的身份相當敏感,更不是隨便找個地方就能住的。
李玄音大感愕然:“我尚未付你錢,你反倒送我條船。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公主之前說我想要奇貨可居,我乾脆就學呂不韋。他居奇異人於窘迫,我結情公主於危難。只盼公主涉波安然之後,不要忘了在下曾經多少出過些力。”
風沙這一番話完全符合李玄音對他的看法。
李玄音秀目閃過“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色,語氣更是說不出的譏諷。
“你出了多少力,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會牢牢記着。現在這艘船歸我了嗎?”
風沙心中冒出一種不妙的感覺,然而還是點了點頭。
李玄音轉目掃量艙房,淡淡道:“這間艙房不錯,歸我了。”
風沙啊了一聲。
李玄音視線重新轉回風沙臉上:“怎麼,我的船,我說了不算。”
風沙乾笑道:“算,算。待她們回來收拾一下,我就搬到隔壁去。”
“莫非你聽不懂人話?我說的是現在。另外,誰許你住我住過的地方了。”
風沙結巴道:“可是我……唉,好吧!我拿兩件衣服就走。”
李玄音脣角浮起一抹得意的淺笑:“把你的東西全部拿走,一樣都不許留。”
風沙哪想到李玄音報復心這麼強,偏得手段像個小女孩,鬧個哭笑不得。
風沙出門招呼幾個弓弩衛低聲吩咐幾句,然後要他們進房搬東西。
李玄音的嗓音自房內悠悠傳來:“別磨磨蹭蹭,先扔上甲板,再慢慢騰房。”
風沙愣了愣,苦笑道:“就依公主。”
幾個弓弩衛聽得瞠目結舌,一個個趕緊低頭,大氣都不敢喘。
風沙惡狠狠道:“公主的話沒聽見麼?讓你們扔就扔。”
雲本真終於回到船上。
風沙坐在甲板上望着河面發呆,身邊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像是被人抄了家。
雲本真不禁有些傻眼,忙過去問怎麼回事。
風沙嘆氣道:“別提了,自己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雲本真從來不敢高過主人,主人站着她就躬着,主人坐着她就跪着。
如今主人坐在地上,她不但跪着還躬着,剛好把自己的耳朵湊到主人嘴邊。
風沙定定打量雲本真少許,又嘆了口氣。
雲本真等一衆劍侍從來體貼入微,跟在身邊服侍的時候,完全習以爲常,甚至覺察不出她們在服侍,一旦換了個人,你就會立刻發現身邊哪裡都不對勁了。
難怪李玄音很快看出雲本真出身宮廷,恐怕最近逃難的日子也是渾身不自在,所以想把雲本真要走。
雲本真小聲道:“公主惹您生氣了?”
風沙搖搖頭,岔話道:“待曉風號來,你親自選三名得用的劍侍送到永嘉公主身邊,記住是送,以後就是她的人。”
雲本真輕輕點頭。
風沙收拾情緒,問道:“四靈有什麼重要回話。”
“東鳥上執事一行抵達多日,居於城東清溪別院,其他情況需得與主人當面溝通。對了,他們再三提醒,城西是隱谷的地盤,輕易不要涉足。”
顯然城東就是四靈的地盤。
“我不去城東也不去城西,先在城南秦淮河附近找個地方暫居。”
目前風沙手中沒有籌碼,絕不會送上門受制於人。
不過現在沒有籌碼,不代表將來沒有。一個是周嘉敏,一個是江州的局勢,都是很有用的籌碼,可惜兌現尚需要點時間。
雲本真訝道:“公主怎麼辦?”
風沙再次苦笑:“等蕭燕回來一起說。”
說蕭燕,蕭燕到。蕭燕見風沙這般模樣同樣很吃驚,忙追問怎麼了。
風沙這纔將事說了。
蕭燕反倒挺高興,只要不住船上她都高興,笑道:“宮大家帶着昇天閣入住位於城西南的凰臺,要不咱們也住進去?”
風沙不答反問:“你見到柔公主了?”
蕭燕搖頭道:“柔公主和辰流使團搬進了皇宮附近的繡山坊,估計現在已經知道你到了。”
風沙繼續問道:“西風山莊的事有回話沒有?”
“有。柔公主留了話,就兩個字‘放心’。”
風沙立時鬆了口氣,又問道:“伏劍呢?”
“伏劍也在凰臺,跟宮大家比鄰。”
風沙嗯了一聲,陷入思索。
宮青秀肯定處於隱谷的庇護之下。凰臺又在城西南角,說明城西南角也算是隱谷的地盤,可能有些邊緣,他還是不願輕易涉足。
蕭燕忍不住道:“去不去凰臺?”
“不去。真兒你現在去秦淮沿岸找家不大不小的風月場給我包個小院,記住只能在城南找。蕭燕你帶人把這堆東西給我收一收,收拾完咱們馬上下船。”
人生地不熟,實力又受到全方位的壓制,所以風沙必須低調低調再低調,先躲在角落裡織網,蛛網織好之前,最好什麼麻煩都不要牽扯進去。
雲本真遲疑道:“婢子要不要跟公主道個別?”
“不必了。留兩個弓弩衛在船上保護永嘉公主,另外派人去碼頭等曉風號,然後用劍侍替換弓弩衛。叮囑馬玉顏,她暫時不要下船。”
馬玉顏的閩國公主身份在江寧很危險,見光即死。
風沙撐着手站起身,淡淡道:“從現在開始,我白天概不見客,柔公主也好,宮大家也好,伏劍也好,最好晚上私下找我。你倆也要注意了,最近千萬別惹事。”
兩女相視一眼,齊聲應是,然後分頭辦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