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祖最近的煩惱事比較多,就自己而言,因爲是要去祖星進行學術交流,由於意外而中斷,由於此案還沒有完結,自己也沒有回學校的打算,暫時就留在這裡,也不知道自己最終的職業定位是什麼,一個政客?一個學者?
這段時間四處演講,倒是有了一個做政客的潛質,可是自己最終的政治信念什麼,要達到什麼目的?是人人生而平等,還是人人都要有飯吃?
卓家有意把自己往政途上引,這本來不是什麼壞事,但卓家也沒有給自己一個完整的政治體系,自己也不是政治專業畢業的,所以當羅家被劫,辛格爾家被滅族之事慢慢的平淡後,來聽自己演講的聽衆,似乎慢慢的少了起來。
其實卓花並不太喜歡自己從政,不過她確實很喜歡自己,也很崇拜自己,其實自己也很奇怪,自從那天在山洞裡,和泰勒小姐在一起,自己動了情之後,好像心中的一扇大門被打開了似的,一下子對異性有了許多的感覺。
卓花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姑娘,可是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王延祖覺得自己心裡空落落的。
煩惱之下,他撥通了霍勝雄的電話。
霍勝雄定定地看着劉老頭,他被劉老頭剛纔那敏捷的動作嚇壞了,這時他的電話也響了。
拿起來一看,是王延祖,便接了。
“延祖,什麼事?”
“和東先生交往得還融洽吧?”
“還行。”
“按計劃,我明天到阿爾法十五星,到時候再聊聊。”
“就這些?”
“對,最近心情比較煩躁,也就是打個電話問問,沒什麼別的事。”
“那行,掛了啊!”
“回見。”
等他再擡起頭的時候,老頭兒又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閉目養起神來,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最終還是蘇東來生的火,火升起來後,劉容媚和霍勝雄望着大盆中那跳動着的火焰,心中竟涌起了一種特別的興奮感,兩人從有點害怕,到慢慢地加柴,到搶着加柴,火光映照在二人的臉上,甚至映照出了一份純真。
等二人在上面堆滿了柴,幾乎要把火擠滅了時,兩人甚至還在相互地埋怨着。
“老爺子,那堆柴堆了多久了?”蘇東來慢慢地給劉老頭加了茶,坐下來輕輕地問道。
“十八年啦。”老頭睜開了雙眼,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正在研究怎麼添柴的兩人。
“時光過得真快啊!”
“是啊,我都老嘍,有很多的人害怕生命的流逝,他們總是先把自己冷凍起來,過些年再活過來,可是這也並沒有增加他的壽命,只是拉長了他活動的時間而已,與其這樣,還不如連續的活下去。”
“爲什麼這樣呢?”
“因爲當你把自己冷凍起來的時候,世界還在往前走,你復甦過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學習你遺失了的這段時間,其中很多的人和事,都已經不再是你熟悉的了,一次兩次,可能還行,可是當你一次次的沉睡,一次次的復甦,心中那種無形的煎熬,遠不是外人所能體會到了。”
“我不太相信這種事情,在以前星際大移民時代,人們是經過了長期的冷凍,可是一旦他們復甦之後,馬上面臨的是艱苦的開拓工作,和對未來的希望,他們沒有時間去煎熬,但當一切都穩定下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在這個開拓的過程中形成的,穩定的社交圈,他們穩定的生活也開始了,那他們爲什麼還要冷凍呢!”
“你不懂,選擇這樣做的人,他們心中往往有一個很深的執念,這個執念使他們有太多的東西無法忘懷,逼着他們再一次的選擇冷凍。”
“也許我還年輕,無法理解這些事情,從我生下來的時候,不僅僅是我,還有我的家人,無不在爲生存而作鬥爭,我們幾乎沒有時間來考慮任何問題,我們只嫌時間不夠用。”
“是啊,不同的人生,有不同的問題。你沒有碰到的問題,不一定別人不存在。”
蘇東來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說:“比如?”
“比如我的養父,蘇運忠先生。”
劉老頭的雙眼,死死地盯住蘇東來的臉,似乎要從他的臉上,挖出巨大的秘密來。
“他是第一批銀河星系外移民的先驅,和他同時代的人,已經一個不剩了,可是他還是要把自己繼續冷凍下去,他心中有一份執念,在支撐着他。”
“沒辦法理解,我出生在一個蠻荒的星球,那裡的生存環境很惡劣,那裡有一套自己的動植物系統,我們人類在那裡無法生存,因爲那裡的東西,我們吃下去之後無法消化,在我離開那裡之前,我們一直在那裡培育新型物種,以求找到一種能被我們消化的食物。說到這個問題,我覺得我們現在的飲食,有很大的問題。”
“飲食有問題?”
“是的,現在的食物,全部都經過了精心的提煉,選取的都是對人體最有用的物質,一點中間物質都沒有,就像我們在地上搭一個臺子,全是各種大石塊小石塊,卻沒有中間的沙子,泥漿,這樣的臺子會很持久嗎?”
“但是現在整個社會的人都很健康呀!”
“我在來這裡的路上,碰到了……”
“都是你,現在好了,滅了。”劉容媚根本就不顧蘇東來的話只說到一半,氣呼呼地對霍勝雄說道。
蘇東來轉過頭一看 ,火還真滅了,又回過頭看了看老頭,老頭似乎早就發現了,但就是不說。
蘇東來走上前去,把上面堆滿了的柴都拿下來,看了看底下的餘火,重新加了那兩根柴,什麼也沒做,火苗又升了起來。
劉容媚眼裡冒着崇拜的火星,對霍勝雄大聲的說:“看見沒有,看見沒有,這纔是高手。”
蘇東來知道自己丟失了三百八十年,知道自己的大伯,陸陸續續地將自己冷凍了二百年,他很想從眼前這個老頭這裡,得到大伯更多的信息,但是他不敢再問,他現在覺得,這個老頭再也沒有半個小時之前的,那種暮氣沉沉的感覺,自從那堆火點起來之後,老頭的眼光變得極端深邃起來,而且越來越像一隻老狐狸。
當他仔細的盯着自己的臉的時候,他的心中,也許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吧!
而且他覺得,無論自己轉身做什麼,說什麼話,老頭那雙眼睛都盯着自己,這種感覺讓他十分不舒服,當他把自己轉到火堆對面去之後,這種感覺依然存在。
蘇東來沉不住氣了,他往火堆里加了幾根柴,慢慢的抽出其中燃燒最旺的兩根,雙手各持一根,平舉着兩團火,起步向草坪中間奔去。
一個凌空前空翻後,在草地中心站定,然後撤步起式,白鶴亮翅,龍盤虎踞,左劈右掛,猛虎下山,白猿回頭……一招招,一式式,清清楚楚卻又剛勁有力,如行雲,似流水,充滿了神秘與美感。
當蘇東來收功回來的時候,劉容媚在使勁的鼓掌,走上前去,拉住蘇東來的胳膊,接過兩支己經沒了火的木柴,遞給霍勝雄,然後問道:“這是舞蹈嗎?叫什麼名字?”
“這不是舞蹈,這是中華武術,雙刀,很快霍先生就要學。”
“哎呀,你真厲害,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啪!”劉老頭一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杯茶壺都跳了起來,“混賬,你是能叫他弟弟的人嗎?要叫先生。”
劉容媚不知道哪裡又招惹了老頭,委屈地說:“爺爺,我又怎麼啦!”
“住口。”
轉身又對蘇東來說:“你跟我來。”
說完也不理會人,轉身就進了房間。
三人站在那裡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你還是先進去吧!,不然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最後劉容媚說道。
蘇東來確實有一點怕見老頭,他知道自己有心理作用,但是他敢肯定,老頭一定有什麼發現,但是現在沒辦法,只好面對它了。
走到老頭的書房,老頭兒沒坐下,面色陰沉地站在那裡,一言不發的看着蘇東來,然後伸手按了書櫃上的一個地方,一陣輕微的聲音傳來,一段書架移開,出現了一間密室。
老頭忽然和藹地說:“跟我進來吧!”
進屋之後,身後的門就關了起來,蘇東來驚奇的發現,這裡面沒有任何現代化的東西,甚至只有一件電器,那就是書桌上的檯燈,蘇東來看了看範保財給自己的通訊器 ,竟然沒有任何信號。
“不用看了,我不喜歡科技的東西,這裡沒有任何信號,連照明的電都是電池的。坐吧!”
蘇東來忐忑的在茶几前坐下,劉老頭拿出一本相冊,在東來旁邊坐下,一邊翻相冊,一邊說:“人老了,有很多的東西都記不住了,所以要把相冊拿出來翻翻,我這裡有我二叔和二嬸的照片,不過沒有他們結婚的照片,因爲他們是在星際移民的路上結的婚,婚後就直接出事了,沒有一張結婚照,我這是根據他們在大移民前,留在聯邦檔案館裡的三維影像,再製作而成的相冊,給你看看,順便也問你幾個問題。”
相冊的大部分都翻過去了,老頭手停了一下,終於又翻了一頁過來。
蘇東來長了這麼多年,雖然絕大部分的時候,都和媽媽生活在一起,但還真沒有看過她的照片,父親的照片倒是看過幾次,但也是一張單人照,父母的合影,只有在媽媽胸口的那個墜子上面纔有。現在忽然看到父母兩人的單人照,蘇東來的心潮起伏,強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
老頭子指着愛麗絲的眼睛,說:“把這雙眼睛,換到這張臉上,象誰?”
一連問了三遍,蘇東來都沒有說話,老頭的心情很平靜,又不緊不慢地問第四遍:“把這雙眼睛,換到這張臉上,象誰?”
蘇東來伸出手,在自己的臉上重重地拍了拍,一語不發。
“你姓什麼?”
蘇東來沉默了半響,說:“蘇。”
蘇東來看見老頭眼裡忽然流出眼淚來,還有極力壓抑的抽泣聲,半晌之後又問:“你知道我從哪裡發現的問題嗎?”
“最恨不會生火的廚師。”
“是的,這幾乎是老蘇家祖傳的口頭禪了。”
“我想要去見伯父。”
“現在合適嗎?”
“是不太合適,牽扯太大。”
“有些事情,也許只能存在在這間房間裡。”
“您這樣認爲?”
“是,我是這樣認爲的。從整個政治格局上來講,現在很微妙。”
“是很微妙。”
“你怎麼懂這些?”
“有時間的時候,威廉先生經常跟我講這些,讓我從大局上去分析社會成分,從細節上去分析利益組成,而且我分析這些東西已經成了習慣,從我進入這個社會的時候,我就點分析了。”
“地球倉管委會**威廉先生?“
“是的。”
“你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很久,據我現在的推測,我們現在的科技,有效地解決了空間問題,但還沒有解決時間問題。但是我們碰上了。”
“具體的過程呢?”
“我們根本不知道時間已經流逝,大爆炸發生的時候,我們迷航了,這時候我們發現了一條不穩定的通道,我們再次用所有的能量引發了一次爆炸,我們衝出去了,發現了一個新世界,但我們沒辦法存活,那裡的東西我們不能吃,而我們又沒用能量,進行任何大規模的開發,到目前爲止,我們只有三百多人在活動,其他近四十萬人,仍然在休眠。”
“後來呢?”
“我們那個世界,就像一個雞蛋,我們都在蛋裡面,當時我在蛋殼附近進行星空訓練,一羣海盜,在蛋殼外面引爆了一個炸彈,我被吸了出來。”
“所以你碰上了王延祖?”
“對。”
“當時你們是八個人,而不是七個人?”
“對。”
“王延祖,和那個……”
“周壯。”
“對,周壯,都聽你的話?”
“我救了他們。”
這句話說得信心十足,似乎可以肯定,這兩個人絕不會背叛自己,這讓劉老頭不由得從心底點了點頭。
“好,目前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麼?”
“王延祖,政治新星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