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這形容先前一峰之巔的老嫗和黑袍老者是再貼切不過的,而如今那嘹亮龍吟一出,四周真正風雲變幻,天地異象,場間所有人都面色大變,淡定不得。
而禁和唰的一下便衝到禁星二人身邊,護住了他們,臉色陰沉如水,如臨大敵,先前對於高大黑袍尚有一戰之力,哪怕黑袍修爲強橫,也不曾讓他露出半點怯意。
此地此時,禁星耳邊響起洪鐘大呂的聲音,爆裂擊錘耳膜,他只覺天旋地轉,雙眼眩暈,腦海中三年前測試大會洪災畫面頓時涌出,不管不顧,猶自在他識海中翻滾沸騰。
“這……這…難道?”禁星口中急速喃喃,聲音忐忑,臉色的疲憊瞬間被驚悸壓下,一臉的震驚,對於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三年了,整整三年。
他被族人視爲災星,在上一輩仇恨的遠離和同輩的不屑中他被無形隔離,三年的苦悶對於一個十三歲的懵懂少年來說太長,也太痛苦了。儘管十三歲之前的歲月也很孤單,但也自得其樂,沒有怨懟。
自己被他人無視到被衆人憐憫,這是一個長遠的過程,也是令他性情大變的轉折點,須知被所有人憐憫纔是真正的痛苦,究極的無助。
三年的自我肯定與否定,箇中滋味非親身經歷無法體會,所以禁星失色失聲!
這便是那蛟龍的吼叫聲!
“轟隆隆——”
一峰大殿搖晃猶在,竟是在不自主的下陷,先是一寸一寸,然後一尺一尺,進而一丈一丈,最後速度奇快無比。
彷彿大地上張出一個巨大的口器正吞噬着禁氏一峰要塞,饕餮進食不外如是,風雪在此處似乎沒有了意義,外面的銀裝素裹,內裡的風起雲涌,不過是一個世界的正反。
有很多的觀劇者,也有着數不清的參戰者,這場族戰到了此刻,必須得流盡一族的血液,死亡的結果纔是最好的守口如瓶。
“嗷嗚——”
第二聲龍吟響徹天穹,金黃光芒不再侷限於一隅,迅速籠罩了八角塔,大地顫動,第二峰依山而建的小房子經歷了風雪洗禮歲月變遷後轟隆坍塌。
三座山峰大石不斷剝落,低矮枯萎灌木折斷了一大片。
那是遠處肉眼可見的驚險,內裡更是有不計數的驚心動魄,一峰在第二聲龍吟傳出後,那下陷的勢頭猛地停了下來。
一峰之巔的衆人沒有了打鬥的意思,紛紛駐足,深思眺望。
徒然,在星羅密佈的豁口中傳出一聲驚天爆響。
咔的一聲,一峰山頂從中腰處裂開,就像一個平天而下的天塹,浩蕩不知深幾裡,瞬間就將大明王法相黑袍和禁星一干人等隔絕開來。
天地異象滔天偉力中他們就像一葉扁舟漂浮於怒海波濤中,顛沛流離。
天空烏雲壓頂,大地金黃一片。
無雪烏黑的禁氏部落,銀裝的蓮花地森林,涇渭分明,就像是一個脫胎的世界,神奇無比。
整個禁氏部落被籠罩在異象之內,因天然的屏障形成,所以此刻的戰局便顯得詭異莫測,走向卻是向前進的,步調不變。
“轟隆隆……”
一峰之巔滿目瘡痍,豁**錯縱橫,整座高聳巍峨的山峰樹木近乎銷燬殆盡,那驚天異象在維持了片刻後便沉寂了下來。
滿地金黃也止住了擴張,龍吟不甘的咆哮聲此起彼伏,聲音中投射出無盡的憤怒,竭盡全力地衝撞着封印。
整個禁氏部落開始趨於短暫的安穩中,異象雖沉寂,但凝而不散,如一把大刀緊貼於衆人的脖頸,窒息且壓抑。
高大黑袍不知何時跳下了大明王法相的頭頂,站在地面的他看着前面幾位,黑袍中傳出沙啞的嘆息:“老傢伙也真沉得住氣,這般時刻居然還沒有動作,不管如何韜光養晦,都即將不復存在,只是可惜了你們!”
霞衣老嫗滿是褶皺的臉皮上漾起怒容,眉頭一挑道:“你不會得逞的,可惜的是你!”
聽着老嫗如小女孩般負氣的話語,看着她的怒容,高大黑袍再度嘆息一聲道:“哎!你們情分猶在,可惜了我那個癡心老弟。”
兩人說話時,場間的衆人都沒有妄言,氣機鼎盛中伺機而動。
頓了頓,沙啞聲再度響起:“我老弟爲你枯坐一甲子,而你卻在禁氏坐了一甲子,他等候你,你守護禁八那老傢伙,就這樣白白浪費光陰六十載,你可知我心中的感受?”
雖然語氣輕緩,但是隨着高大黑袍每句落下,他整個人的氣勢就拔高一籌,一股無形的氣場以他爲圓心四散開來。
與此同時,老嫗一干人等的四周頓時形成了一個碎石龍捲,將他們包裹其中。
“你敢!”老嫗怒喝一聲,眼眸精光閃爍,斑斕柺杖向前一刺,一道多彩劍罡突破龍捲,進而發出一聲叮噹聲響。
聞此聲音,老嫗內心一凉,還未等她做出反應,一道勁風便拂到了老嫗的背上。
沒有爆響,彷彿拍擊在棉花上,無聲且無息。
蓋因背上有一人,有一白衣女子!
因此這道狠手全部落到了黑妹的身上,所以老嫗沒有收到傷害,但如此行徑在她心中卻是宛如刀割,痛苦無比。
她迅速下蹲,左手撐地,右手五指一鬆再一緊,斑斕柺杖以一個無比刁鑽的角度轟擊向身後的黑袍。
禁星隱約間撲捉到一點痕跡,卻看不真切,還沒想明白前後關鍵,那禁和可是百分百的煉神境強者,他也是在此刻才反應過來,可見交戰的兩人的境界實力之強。
“砰……”
一聲轟鳴,禁星身後的禁壯卻是如浮光掠影般竄了出去,一道青色刀罡呼嘯爆響,瞬間破空而至。
黑袍看到刺向自己的柺杖,身軀沒有後退的意思,雙手結印,掐一道印決對轟而去,不甘示弱,遇強則強。
高大黑袍沒有轉身,也明瞭身後的境況,他心中微微震驚,不明白這個小娃娃爲什麼能在此番情況下能出手。
須知到了他們這等境界,三境之下的修者能看明白都不錯了,至於出手那就是笑話,可如今這娃娃敢出刀,這就不僅僅是心思和膽量出衆了。
這心中一震驚,他氣機稍有滯緩.
嘭的一聲,印決與柺杖相接,黑袍後襬衣袂鼓盪轟鳴,震飛了身後的青色刀罡,右腳後退了一小步。
高手對決容不得絲毫分神,正是震驚大於壓抑,他後退了一小步,所以他此刻非常的憤怒。
於是他右手伸出一指彎曲向後,遙空指向禁壯。進而大踏步前進,雙袖化作黑色匹練,兇狠切割向老嫗的脖頸。
威勢滔天,嗜血無比。
老嫗臨危不懼,柺杖一橫,卻不是格擋,竟是橫推而出。
禁和先是疑問爾後是同樣震驚與禁壯的舉動,因此他還沒出手,如今看到殺人一指掠向禁壯,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雙腳在盤旋複雜的豁口中留下兩道巨大的劃痕,禁和搶下了他。
“砰——”
虛指印撞擊在地面上,炸響爆鳴,亂石飛舞,地面下陷近兩丈方圓的大坑。
一聲過後,黑袍與老嫗在對轟在了一起。
兩人各自後退五步,搖搖看向對方,伺機而動。
斷壁殘垣的廢墟地面一片轟隆炸響,煙塵復煙塵,被激飛到場間的碎石再度墜下,落起了石子雨。
徒然,漫天煙塵石雨中,一道紫色的刀罡破幕而出,劈向高大黑袍。
高大黑袍怒喝一聲,暴怒無比,接連被小娃娃衝擊,丟面又丟份,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與他。
正待她他所動作時,老嫗以杖當劍,直撩向黑袍,驚天劍氣沖霄,無色無聲,出現的剎那便到了黑袍的身前。
高氏族長手拂腰畔,呲吟一聲,長劍炸出劍鞘,黑色又帶着無邊嗜血的劍罡充斥當空,凌冽無比。
身後的紫色刀罡在黑色劍罡出現的剎那便當場潰散,石雨塵幕中顯露出禁星的身影,他面不改色,收刀橫於胸前,刀尖符文亮起,再度一刀斬出。
“捨身二式,斬邪魔!”
紅紫混雜的五丈血色刀罡閃耀當空,好似自九天懸垂而下。
禁星這一擊醞釀已久,大敵當前,臨戰退縮可不是他的秉性,就算是大能巨敵,又有何懼?!身後是家,身前是親,他沒有不出刀的理由。
高大黑袍怒極爆喝,老嫗暢懷大笑。
黑袍口中赦令一出,雙手捏印,長劍畫圓,一道黑色的能量罩覆蓋其身。
“轟——”
兩招盡皆轟擊在黑圓上,其上一陣華光流轉,轟鳴顫動,強勁無匹的攻擊竟是如入泥潭,動彈不得。
老嫗交戰何等豐富,知道已然中計,心中駭然,大吼一聲示警,禁星霎時明瞭,兩人紛紛棄兵急掠後退。
“爆!”
黑袍一字吐出,黑色能量罩轟然爆開,進而那黑袍布幔粉碎,激飛如利刃,滿天灑下,寒光閃爍,森然無比。
轟隆隆,強勁無匹的能量瞬間裹挾住禁星二人,光芒大熾。
一息後,光芒斂去。
二息後,煙塵散去。
三息後,石雨終歇。
禁星和老嫗安然無恙!
大明王法相雙腳竟是橫亙在中間,站在碎裂密集的豁口上,矗立於一峰之巔。
龐大法相身軀上盡是黑色布幔碎片,密集無比。
而那高氏族長,全身黑袍竟然還在,仍不見其容。
“星哥,我來!”
一個軟糯虛弱的女聲響起,語氣盡是感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