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鵬拿着東廠公文獻寶似的找來衙門,給司徒策和賀蘭冰看了,兩人不禁苦笑。
刁鵬道:“這件事也只能這樣,盜賣火槍,這種事情他鐘秉直一個人幹不了,上頭肯定還有人,說不定還牽連到神機營管事的人,這是鬧大了大家都不好看,所以抓幾個頂罪大家相安無事也就算了。”
盜賣軍火這件案子不是賀蘭冰他們主查的案子,他們關係的是他們那件槍殺丫鬟案。司徒策原以爲殺人償命,卻沒想到只是判了流刑一千里。雖說流行是僅次於砍頭的刑罰,但畢竟相差太遠。不過,經賀蘭冰一講解,他也就明白了。古代僕從殺主人,那是絕對要抵命的,但是主人殺死僕從,則是減等處理,所以,只判了流刑裡最輕的一種一千里。這就是古代長幼尊卑在量刑方面的區別。
而且,這件案子由於涉及到了販賣火槍的事情,所以量刑才比較重,若是平時,甚至可以用贖刑花錢就能搞定,不用真正服刑的。
這個結果讓司徒策鬱悶了好幾天。
刁鵬破獲這件大案得到了上司嘉獎,很是高興,設宴酬謝司徒策和賀蘭冰,但是兩人都拒絕了沒去。刁鵬很是掃興,卻也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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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天還沒亮,司徒策還在屋裡睡覺,突然咚咚響起敲門聲,傳來玲瓏急切的叫聲:“師爺!師爺快起來,不好了!發生命案了!”
司徒策一骨碌爬起來,飛快地穿好衣服,拉開門,然後跑回牀邊穿鞋,一邊問:“怎麼回事?”
玲瓏站在門口,道:“剛纔八哥來說,西城米二家當家的被人打死了,剛剛發現的,叫你趕緊去呢。”
“米二家?誰啊?”司徒策飛快地穿好了鞋子,站起來道。
“米二是西城雜貨鋪的掌櫃,人很摳門的,今早上被人殺死了屋裡了,我聽八哥說的。他在後門那等着你呢。”
內宅裡男捕快沒有知縣大人的許可,是不能進入的。所以叫門房通知玲瓏,玲瓏又來告訴司徒策。
司徒策問道:“知縣大老爺呢?”
“已經派人去叫了,你先趕去吧,甭等了。”
“好!”司徒策拎起自己的現場勘查檢驗箱,快步出門,來到後院。門外孫八哥已經等在那裡了。
賀蘭冰問道:“怎麼回事?”
“今早天剛亮,就有人到衙門報案,說發生了命案,昨夜是我和蕭副捕頭我們倆值夜。問了之後得知,是西城雜貨鋪掌櫃米二的鄰居報案的,我們趕緊跟他去看,到了米二家,見一地的血,米二死在地上,全身都是血,腦袋都讓人打爛了!我們問發現兇手沒有,說沒有,只發現了屍體,就報案了。我們趕緊讓地保叫民壯把看熱鬧的趕開,不準進去,然後他去叫賀蘭師爺,我來叫您。趕緊去吧!”
這時,玲瓏已經讓衙門馬伕牽來了馬匹,衙門有專門的官馬,除了知縣老爺可以乘坐之外,師爺和捕頭執行公務時也可以坐的。
這些天司徒策已經學會了騎馬,將勘察箱掛在馬鞍後面的掛鉤上,然後翻身上馬,孫八哥牽着繮繩,小跑着往西城去了。
他來到西城米二家,這是一間大院落,正屋三間,兩邊有兩排廂房。院子裡都是捕快,賀蘭冰已經到了,但是沒有進去,站在正屋臺階上,手搖金色摺扇等着。司徒策翻身下馬,提着箱子過來,奇道:“你站在這做什麼?”
“等你啊,不是你要先勘查,才輪到我嗎?我怎麼敢擅越呢?”
司徒策聽她話語調侃,不由笑了:“多謝!我還真的需要先進去勘查,抱歉抱歉!”
“行了,只要能破案,怎麼都行。”
司徒策站在門口,呆了一下,他很少見過如此血腥的兇殺現場,只見不大的一間屋子裡,映入眼簾的,地上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跟摔爛的西瓜一樣的血淋淋的腦袋,然後就是鮮血,——滿屋子的鮮血,地上的血泊,牀上、牆上、房樑上,飛濺的血花,他感到自己彷彿進了屠宰場。
地上的屍體朝着門的方向仰面躺着,臉上蓋着一塊藍色的手帕。司徒策回頭問孫八哥道:“屍體臉上的藍布是誰蓋的?”
孫八哥道:“我們來的時候就有了,我問了報案的鄰居,說他發現屍體的時候,屍體臉上就蓋有這藍布,他沒有進去過,也沒有動過屍體。”
“哦?”司徒策有些意外,自言自語道:“誰給死者蓋上這藍布的?死者自己被打成這樣,腦袋都爛了,當然不可能是他自己蓋的,那又是誰?兇手?還是曾經來過現場的人?”
賀蘭冰在身後道:“都有可能,或許,這會是破案的一個突破口。”
“或許吧!”司徒策繼續站在門口觀察屋裡情況:門口有凌亂的血腳印,還有明顯的擦拭痕跡。距離門邊兩三尺的地方,是那具屍體。屍體上身赤裸,下身穿着一條綢緞寬腿長褲,長褲上全是鮮血。光着腳丫子,屍體頭部爲中心有一大攤血泊。距離屍體一尺多遠處的地上,有一根鐵棍。鐵棍一頭沾滿了血污,另一頭卻十分乾淨。
在屍體和牆之間有一個四方枕頭,枕頭上有大量的血跡。
屋子靠裡有一張大牀。牀與靠裡的高櫃之間也有來回成趟的血腳印!
大牀上掛着帳幔。古代牀上的帳幔跟現代的蚊帳不一樣,除了用來防蚊子之外,還有私密作用,所以帳幔都掛得很高,幾乎貼近上面的橫樑了。
牀頭的位置也是一灘血泊。司徒策小心避開地上的痕跡,來到牀邊,發現牀頭血泊處有八顆牙齒。
牀上薄薄的一牀被子靠頭的一邊沾滿了血污。被子上有多處拋甩狀血跡,牀的帷帳靠裡的位置和頂部,都有拋甩狀血跡。如果地上的鐵棍就是兇器,那這些拋甩狀血跡,應該是兇手用鐵棍猛擊死者揮舞時摔出鐵棍上粘附鮮血時留下的。
靠裡的牆上有一個小門,推開了裡面是一間小屋子,放着紅漆馬桶,還有一個大洗衣盆,盆裡放着一套襦裙和鞋襪,上面都沾有鮮血。
司徒策先用紙做的牌子給地上各處痕跡標號,然後把衙門畫師叫進來,讓他畫現場圖,再依次提取了地上各處血跡的血樣,立即進行檢驗,發現都是人血,而且血型相同,與死者血型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