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篤!
一串密集的鐵錐入木聲,在內殿突然響起。
內殿裡,施施、施然兩人,相距一丈,並肩而立,白烏衣、白鐵衣兩人,將長槍釘在牆壁上,兩人腳踩長槍,半掛在牆壁上,青皮虎、青皮熊兩人,卻是高居房樑之上。
六個人,成六角形,每人手裡,握着一面烏黑的小旗。小旗的一端,深深地紮在地面、牆壁、屋頂之上。
“武陣之百川歸海!”
施施低喝一聲,陣法運轉,六面小旗瞬間發出柔和的光芒,連成一個非常規則的六角形。六角形的正中,一道更粗的白光射出,射到夏天縱的背上。
夏天縱背插兩面血紅小旗,白光投在血紅小旗上,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泛起一個個光圈,剎那將夏天縱罩在白光裡。
夏天縱剛纔跟西門踏雪廢話,便是讓施施、施然兩兄弟完成這個陣法。
陣師的眼光自然不一樣,先前其他人都是逃竄時,便只有夏天縱和施施、施然看出了西門踏雪的意圖。
陣法一成,三官殿整個內殿,陡然射出一圈白濛濛的光。周遭百丈的天地元氣,瞬間向着這這白光衝去。
內殿門口,夏天縱感覺一股雄渾的天地元氣,從背心督脈七個大穴,轟然衝入體內。
正在此時,西門踏雪迎面一刀,帶着丈長的刀影,斬到了夏天縱面前。
夏天縱長吸一口氣,再不敢有所保留,體內元力瘋狂灌入天殘劍,天殘劍光華大放,吐出長有三丈的劍芒,猛然上撩。
轟!一聲大響,內殿臺階,被西門踏雪一刀從中斬斷,斬出一條几有五尺的深溝來。
夏天縱得武陣之助,生生擋下西門踏雪這一記直斬。
“你也接我一刀!”夏天縱大喝一聲,高舉天殘劍,以劍當斧,一道青色劍芒,直劈西門踏雪。
“斬嶽!”夏天縱用的是劍,喊的是刀法,用的卻是屠山斧法之開山破嶽。當初夏天縱就是用這一式,一招便將辛痕打倒在地。
三官殿十丈範圍內的天地元氣剎那被夏天縱抽空。西門踏雪冷笑在嘴角凝住,單刀上揚,也是一個直斬。
砰!又是一聲大響。兩道刀光在空中碰撞,捲起一陣旋風,中門與內殿之間的圍牆,轟隆倒塌。
西門踏雪眼睛微微一眯:“陣師,果然有點意思。不過,你們也太不瞭解西門家了,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驚鴻照影。”
“驚——蟄!”
西門踏雪足下用力一跺,縱身而起,直直拔起十丈高,手中單刀挽了一個刀訣,半空裡似乎響起一聲霹靂,霹靂帶着白色的閃電,眨眼轟至內殿殿頂。
西門踏雪縱身而起,夏天縱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威壓撲面而來,當下想也不想,天殘劍交左手,右手大拇指一橫捺出。
“橫要拙!”
一道肉眼可見的粗大的一橫,瞬間攔在閃電之前。
轟隆一聲,閃電被一橫攔住,但其餘威仍是波及內殿,嚓嚓嚓嚓,內殿上屋瓦,嚓嚓破碎!
西門踏雪一招“驚蟄”斬出,身體不降反升。
“驚——雲!”
半空裡突然閃出一片烏黑的雲,只是這雲不是一團,而是如一張巨大的鐵輪。鐵輪薄如紙,急劇轉動,如一隻飛輪,向內殿切來。
“拼了!”夏天縱左手劍瞬間收回戒指內,兩手拇指,交叉畫出。
“橫要輕、要直!”
兩道巨木般的橫,交叉在一起,如一個十字,撞向那道飛輪。
轟隆隆!又是一聲巨響,內殿整個殿頂,如被狂風掀起,飛了出去,露出附在屋樑上的青皮虎、青皮熊。
夏天縱身受巨震,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股鮮血來。
“就算借不到外力,那又如何?!驚——虹!”
驚虹,不是驚鴻!
一道七彩的刀光,亮得人睜不開眼,如長虹吸水,彎彎地,向內殿正中擊來!
西門踏雪驚鴻照影之驚字訣,一刀比一刀厲害!
夏天縱狂吼一聲:“皮皮!”狂吼聲中,卻是縱身而起,又是交叉兩橫畫出,身子隨着這兩橫,一起撞向西門踏雪“驚虹”一刀!
又是轟隆一聲炸響,夏天縱身子如受雷擊,從空中重生日快樂跌落,人在半空,已是一口鮮血噴出。
自己錯了!
殺武虎,收太和,搶糧船,退代沫,破題拜先生,深山悟書意,自己一直把自己當天才。天才的毛病,就是低估敵手。
自己以爲,憑着知命大成的境界,最不濟也可隨時退走。哪知就算得到施施、施然武陣之助,仍不是西門踏雪三刀之敵。
“快走!”夏天縱嘶聲大吼!
但這吼聲,被三官殿倒塌的轟鳴蓋住。夏天縱擋住了驚虹絕大部分的威力,但那一刀,仍是斬進了內殿,斬散了施施“百川歸海”武陣。
啊啊!兩聲慘叫在三官殿倒塌的巨響聲裡隱隱發出,青皮虎、白鐵衣兩人首當其衝,被刀風傷及,立時斃命!
西門踏雪身在半空,又受“百川歸海”武陣影響,三刀連出,身子開始下落。
西門踏雪有些惋惜,要是沒有那武陣影響,自己這三刀,足以將底下那些小爬蟲悉數收了。
西門踏雪正在惋惜,突覺身後風起,倉促中反手一拳擊出,只聽“嗚”地一聲狗叫,接着背心就是一疼。
禿尾巴狗躲在暗處,一直在等夏天縱的召喚。
夏天縱下落,禿尾巴狗上衝,趁着西門踏雪勢盡之時,一咬成功。
但西門踏雪一拳,也捶中禿尾巴狗。禿尾巴狗在空中嗚嗚慘叫,狗舌頭吐在外頭,飛出一串血沫。
西門踏雪只覺一股劇痛直襲心肺,冷汗倏地佈滿額頭,臉色大變。
“快走!”夏天縱衝着施施等人再大吼一聲,自己卻是騰空而起,向禿尾巴狗追去。
再不走,那便誰也走不了!
禿尾巴狗雖然厲害,但誰知道西門踏雪有沒有抵抗疼痛的法子?要等他回過神來,只需再來兩刀,便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施施、施然、白烏衣、青皮熊等人本在主持陣法,加上白烏衣,青皮熊等又是第一次接觸陣法,這“百川歸海”便不是想放就放,想收就收。剛纔西門踏雪一式“驚虹”斬散“百川歸海”,主持陣法的幾人都是心神巨震,被震倒塵埃,一時哪能跑得出來?
夏天縱追着禿尾巴狗向牆外飄去,牆外一道暗影卻是向牆**來。
夏天縱悚然而驚,天殘劍立現手中,一劍便是直直刺出。
那暗影微微一扭,閃開夏天縱天殘劍,呼地衝進院內,一膝便頂在西門踏雪背心。
西門踏雪身受狗咬,正劇痛難當,感知力急劇下降,此人來勢既快,隱蔽又深,一膝頂來,西門踏雪竟是來不及躲閃,被頂個正着。
哇——噗!
西門踏雪狂噴鮮血,跌落在內殿塵埃裡。
青皮熊剛從塵埃裡鑽出來,便看到西門踏雪滾落腳邊。先前西門踏雪連殺他兩個兄弟,此時青皮熊哪管對方何等厲害,和身撲上,抱住西門踏雪身子,砰地一頭,砸在西門踏雪臉上。
西門踏雪驚怒交加,橫肘一撞,將青皮熊撞開,後面白烏衣又是撲了上來,叉住了西門踏雪的脖子。
西門踏雪怒喝一聲,體內元力迸發,白烏衣立即被彈開,又跌進廢墟里。但施施、施然兩人又抓住了西門踏雪的手臂。
西門踏雪雙臂向內一合,施施、施然兩人砰然撞在一起,哇哇兩聲,鮮血噴了西門踏雪一臉一身。
撲!
一把小扇在西門踏雪身後驀然出現,扇如細刃,撲地切進西門踏雪後頸。
西門踏雪瞪着絕不相信的雙眼,手臂慢慢鬆開,施施、施然兩人,咳着鮮血,跌坐在地。
咳咳,夏天縱彎腰咳着,從破開的中門走了進來,將武大郎叭噠扔在地上。
“師兄!師姐!”
夏天縱看清了後來出現的兩人,眼淚頓時奔涌出來,再也撐不住,抱着禿尾巴狗,一跤跌倒。
半空中交錯而過的暗影,居然是二師兄阿伊犁!那最後切斷西門踏雪後頸的,居然是冷暗香。
師兄!夏天縱哭笑着伸出手,緊緊地抓住阿伊犁。
師姐!另一隻手,夏天縱伸向了冷暗香。
阿伊犁也是虎目含淚,嘴脣微微顫抖,已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冷暗香走過幾步,讓夏天縱抓住自己的手,一串珠淚悄然滑落。
喪家之痛,劫後重逢,更何況重逢在自己生死危難的關頭?夏天縱百感交集,只知道抓住師兄師姐的手,又哭又笑。
冷暗香面色突然微微一紅,悄悄地掙開夏天縱的手,擦了擦眼淚:“這才幾個月沒見,師弟又長高了很多。”
另一邊,施施、施然、白烏衣、青皮熊都是死裡逃生,四人對視一眼,齊齊走到夏天縱三人面前,抱拳行禮:“多謝夏山主您三人救命之恩。”
夏天縱伸手一抹鼻涕眼淚,順手擦在狗毛身上,然後站起身來,拉着阿伊犁的手,介紹道:“這是我阿伊犁二師兄,這是我冷暗香冷師姐。師兄,師姐,這兩位是紫金林的施施、施然大哥,這位是大青山青皮熊大哥,這位是白桑關白烏衣大哥。”
諸人抱拳相見,然後各自收拾不提。
武大郎剛纔一直觀戰,最後見勢不妙要跑時,正好被夏天縱看到,給擒了回來。夏天縱踢了一腳動彈的武大郎,對禿尾巴狗道:“皮皮,咬他兩口,生生痛死他,讓你出口氣,如何?”
禿尾巴狗不屑地哼了哼,趴在夏天縱懷裡不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