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要不要過去看看。”路茜站在矮牆上張望着,夜幕下的荒地什麼也看不清,遠處的煤矸石堆也快和夜色混成一塊。
潘珞早先回來叫走了晁逸帆一夥兒,說是帶回衆人就出發,結果一去就是兩個小時,天都黑了,還是沒有看到他們回來。
安貞把曹良扶下車,老曹在車裡悶壞了,靠在土丘上深深吸了兩口新鮮空氣,一陣由內而外的清爽。
“他們不出來,咱們過去也沒用。”安貞眼皮一直在跳,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這只是沒睡好的緣故,但內心的不安卻越來越濃重。
“珞珞讓咱們有動靜就先離開,可是這麼長時間還是沒反應啊。”小麥睡了一覺,被荒地裡的夜風給冷醒了。
只有貓狗最悠閒,該吃吃該睡睡,周遭一切都與它們無關。
“不會出事了吧?”路茜雖然不願意說這種話,但眼下的情況不得不讓她胡思亂想。
曹良拄着鏟子站起身,臉色有些凝重:“茜茜,你看那邊是什麼?”
路茜聞言轉過身,朝着曹良指着的方向看了過去。那是他們的來路,遠遠似乎有兩團亮光,由遠及近,速度很快。
“車…?”路茜有些不敢相信,這荒郊野外怎麼會有車?她站上了高牆,挽住被風吹地四散的髮絲,眯眼細細觀察着。
真是車,兩團光點是車燈,緊隨其後還有兩輛車,開的飛快,不消片刻便進入了衆人的視線。
安貞隱隱察覺到一絲不安,連忙催促小麥上車。
“三輛車,都是切諾基。”
“快下來!走!”安貞已經意識到了不對,急忙上車將車子發動了起來。
三輛車速度不減,瞬間便衝過了野地,朝着中巴車的位置疾馳而來。
路茜後背一涼,驚覺危險來襲,急忙跳下土牆攙着曹良朝車上跑去。
“快!”
切諾基在安貞的視線裡越來越近,根本沒有一絲停車的意思,直直撞向了中巴車!
一聲巨響,橫停的中巴車被攔腰撞翻,車身中部凹陷下去一個大坑,車玻璃‘嘩啦’一聲碎落滿地,車子朝着一側翻倒下去,被隨後撞上的車重重推到了土牆根轟起一陣煙塵才停了下來。
“哈哈哈哈,亮寶你娘賣批,二叔的車撞壞看你咋辦!”
三輛切諾基並排停在翻倒的中巴車前,車門打開,依次跳下七八個年輕小夥,個個穿着緊身背心,露出一膀子紋身和腱子肉。
當先撞上來的車裡下來一個又高又壯的小夥兒,腦袋上頂着蓬鬆的亂髮,面相上和金三胖有幾分相似,虎背熊腰,壯碩的嚇人。胸口露出一個張牙舞爪的鬼臉,斜叼着菸捲哈哈大笑。
“撞壞換輛新的,這破車早不想要了。”叫做亮寶的人形狗熊拍了拍翻倒在地的中巴車,嚷嚷道:“這哪來的車?快搜羅蒐羅,看有啥好東西。”
後邊的一衆小夥兒摩拳擦掌的圍了過來,手裡不是土銃就是榔頭,‘哐框哐’砸掉玻璃碎茬,打起手電跨了進去。
“寶哥,有個小娃。”
“還有人!女人!!”
“呀?真是,長得像明星咧。”
幾個鑽進車裡翻找的小子接連驚呼,先後把純淨水桶和吃食遞了出去。
“人呢?”亮寶踩着車沿吸了口煙,不錯眼的盯着一片狼藉的車廂。
“接着。”
兩個小夥兒將昏迷的安貞舉過頭頂,遞出了窗外。
“誒?”亮寶樂壞了,雖然安貞臉上的血跡有些破壞美感,但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和滿滿風韻的側臉絕對不會被遮掩。
“還有!”小麥和小男孩也被遞了上去。
車廂裡突然一陣騷亂,‘汪汪汪’犬吠不停,一條黑影躍出車窗,被亮寶凌空一拳砸翻在地。黃狗被砸蒙圈了,起身晃悠了半天沒找着揍它的是誰。
“我要了,給我拴上。”亮寶指着黃狗宣佈了所有權。
“寶哥,兄弟們也好些日子沒吃肉了,狗肉大補!”一個黃牙小子湊過來,捏了捏黃狗:“沒二兩肉。”
“補你媽個貝。”亮寶揮手就是一巴掌:“老子要養,誰敢吃我的狗,我卸他腿。”
一衆小夥兒脖子一縮,紛紛幸災樂禍。
“還有氣兒,沒死。”亮寶探了探安貞鼻息,順手摸了把豐盈的胸脯,喜道:“你們先回去,我待會就來。”
小夥兒們嘻嘻哈哈搬了東西回到車上,挨巴掌的小子指着小麥和小男孩問道:“這倆呢?”
“小丫頭帶回去,小娃你帶遠點扔了,麻煩。”亮寶擺擺手:“快去快去。”
黃牙小子一臉衰相,恨不得甩自己兩巴掌,多這嘴幹啥,還得跑一回腿。
其餘人帶着小麥和吃喝開車朝着煤矸石堆那邊離開,黃牙小子抱起暈厥的小男孩往野地深處走去,黃狗脖子上拴着繩子掛在車槓上,狗眼呆滯,看樣子是腦震盪了。
亮寶從兜裡掏出一把衛生紙,擦了擦安貞額頭上的血跡,確認傷口不嚴重才鬆了口氣。他的車被開走了,身無長物,只好又鑽進車廂翻騰了起來,沒一會兒扯出來一條毛巾,捂在了安貞傷口處。
安貞秀眉微蹙,發出一聲低低的痛苦呻吟,亮寶包紮好傷口,動手解開了安貞上衣,吧唧着嘴讚賞了一陣,脫下她染滿血的褲子。
土牆後邊,曹良死死捂住路茜的嘴,極力不讓她哭出聲音。
因爲腿傷,兩個人沒有跳上車,得以在中巴車翻倒的一瞬逃開,但是中巴翻車後又被撞得向前推行幾米,兩人躲閃不及,被車狠狠掀了出去。不幸中的萬幸,他倆被甩到了土牆後面。
路茜護着曹良,曹良護着路茜,結果最後誰都沒護着誰,路茜胳膊被碰脫臼,疼得臉色慘白。曹良知道人還沒有走,只能盡力不讓路茜發出聲音,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土牆後發生了什麼。
路茜完好的胳膊掐了掐曹良,曹良小心的鬆開手。
“救她。”路茜強忍着劇痛,伸手撿起一片碎玻璃遞給曹良。
曹良點點頭,攥着碎玻璃從土牆一側繞了過去,探頭看了眼翻車處的情況。
三輛車全都開了回去,中巴車旁只有那個人形狗熊和安貞。地上散落着衣褲,安貞軟軟的趴在車沿,身體被一團黑影籠罩,耷拉的手臂一下一下晃動着。
行屍羣涌進了拐角,爭先恐後撲向地上的兩具屍體,分不到肉吃的行屍繼續深入通道。
晁逸帆四人遠遠墜在後邊,等行屍大部隊穿過了通道,這才急急趕過去砍倒了趴在屍體上嚼噬的行屍。
一男一女兩具屍體,胸腹被剖開,內臟和腸子被爭搶着掏了滿地,暗紅色的鮮血順着地勢潺潺流淌,墜出幾條長長的紅線。
“是柱子哥。”小魏兩人不忍再看,脫了上衣蓋住屍體。
晁逸帆一聲不吭的站起身,腦子陷入一團亂麻。
“不怪你。”小米拍拍他肩膀:“明哥他們還活着,快走。”
明俊偉拖着傷腿跑不快,聽到後邊沉寂了一陣驟然傳來幾聲槍響。他知道柱子一定是死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也還是個未知數。
通道里迴盪着行屍的嘶吼聲,還有急促的腳步聲,明俊偉知道自己這樣跑一定會被追上,盤算一番,拔下了一根火把,鑽進了岔道邊上的廢洞。
洞裡很黑,火把的光映亮四周,佈滿青苔的紅磚拱道里溼氣很重,隱約有腳步聲迴盪。
“媽的。”明俊偉嘆了口氣,端起了步槍,心想着也罷,這麼大的防空洞當棺材,值了。
跑動聲從一側廢洞傳來,一道手電光搖搖晃晃,緊接着兩個人影跑出了拱道。
“操!”姜河擡手就要飛刀,宋瑤急忙攔住了他:“明哥!”
明俊偉鬆了口氣,腿彎一軟坐倒在地。兩人急忙跑過去,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怎麼就你一個?”姜河急忙脫下背心給他止血,裸露的上身唰的起了層雞皮疙瘩。
“柱子死了,洞裡有行屍。”明俊偉喘了口氣,道:“其他人呢?潘丫頭呢?”
“丫頭出去了,我讓她叫逸帆去石堆那裡找你,你怎麼跑進來了。”姜河一陣心痛,幾個小時前剛和柱子分別,此刻卻已陰陽兩隔。
“說來話長,不說也罷,你怎麼進來的?”明俊偉跟他要了一根菸點上,嗆得咳嗽連連:“不是讓你回去嗎?”
“說來話更長,我找着出口了,快走。”姜河也聽到了外邊迴盪行屍嘶吼,彎下身背起明俊偉:“堅持住。”
明俊偉一陣劇烈的咳嗽,姜河伸手抹了把肩膀,笑罵道:“不帶吐口——”手心裡一灘鮮紅,不是口水。
“怎麼回事?傷到裡邊了?”姜河腦袋裡嗡的一聲,腿肚有些發軟。一旁的宋瑤也發現了異樣,急忙讓姜河放下明俊偉。
“內臟受傷不能這麼顛,你跑慢點。”宋瑤摸了摸身上,連個兜都沒有。
“沒事,別減速,快一點。”明俊偉忍住咳嗽的衝動,道:“姜河,你見沒見到一條通道里有堵磚牆,沒有砌的。”
姜河不知道他冷不丁問這個幹嘛,聽他描述那般又覺得有些熟悉,想了想道:“好像見過,就在關着瑤瑤她們那條。”
“能找到嗎?”
“能啊,出路就在那邊。”
“好,去那裡。”
兩人不明就裡,腳下加速,循着有光線的通道快步跑去。
三輛切諾基停在煤矸石堆,一幫小夥子扛着大包小包和小麥,嬉笑着鑽進了蒿草地,正巧看到了蹲在洞口的三胖和海洋。
“喲!稀奇啊,大春今天怎麼守門來了?”一個短髮青年用手電光照了照兩人,卻見倆人一臉慘白。
“你們可算回來了!”三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連滾帶爬跑了過來:“出事了!出事了!”
“咋了?”青年擡手止住衆人鬨笑:“寶成和寶元呢?”
“死了!都死了!”三胖腮幫子一陣亂抖:“二叔讓我出來接你們,底下進去人了!”
一衆人面面相覷,個個臉色大變,扔下手裡的東西,抄起武器就要下去。
“人多嗎?”青年還算冷靜,攔住了衆人的腳步。
“不知道啊,突然就出事兒了。”三胖指着通道,胡蘿蔔樣的手指頭哆嗦着:“你們快去救人啊,二叔都被槍打了!”
“金博呢?”
“已經過去了。”
“你去土牆那兒,把亮寶叫回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