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屍走肉之末日侵襲2
act184:囑託
一方黑暗靜室,彼岸輪廓模糊。
宋酒默然矗立,思維混沌,空氣彷彿凝結,濃稠到無法呼吸。
研究生與他咫尺相隔,無聲對望,雙眸如夜漆黑,破曉螢火搖曳熄滅。
當我坦然接受死亡,這才驚覺對於塵世竟是這般留戀,我以爲看淡離別是堅強,我以爲笑談生死是灑脫,其實皆爲一場幻夢,告別到來之際,任你千錘百煉,依舊措手不及。宋酒腦中暮然想起這段話,望着眼前孤懸黑夜的頭顱,眼眶有些潮溼,一如溶洞中煙花綻開那般,刺痛的是靈魂。
“走吧,路還長,我不能陪你們了。”研究生聲音沙啞,靜若死水。
宋酒喉間乾澀,雙腿如同灌了鉛,艱難到無法提起腳步,腦中充斥的蕪雜情緒在研究生話語中凋零炸裂,喃喃道:“他,他說可以救你。”
“我想清醒着離開。”研究生嘴角翹起微不可聞的弧度,苦澀哀傷,一笑置之。
“可是…”宋酒感覺有些喘不過氣,好似夾縫中尋求生機,周身包裹着濃重的悲意,使得他不知爲何,竟潸然淚下:“我不能把你丟在這裡。”
“嗯。”研究生想要點頭,但他做不到,輕如鴻毛的軀體承載着重若千鈞的目光,輕聲道:“那就送我走。”
……
隔簾之外,焦子謙突兀地一陣心慌,白大褂坐在他腳邊,臉上掛着癲狂的笑意,眼中有無限期待。
“九哥?”焦子謙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克服內心莫名的慌亂,出聲低喚:“小熊在裡面嗎?”
宋酒反應有些遲鈍,舔了舔乾澀嘴脣,正要回答,卻看到研究生拋給他一個拒絕的眼神。
“沒有。”宋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開口的,聲音中居然沒有任何情感色彩,讓他自己都有些詫異。
焦子謙聽到回答,心中異樣感更甚,想掀開布簾進去看看,又聽到了宋酒的聲音。
“子謙,你去樓下等我。”
焦子謙猶豫了一瞬,點點頭,道:“好。”說罷拎起白大褂,半拖半扯離開了靜室。
白大褂愣了愣,然後劇烈的掙扎起來,急切的大吼:“你要做什麼?”
焦子謙看到布簾後身影的輪廓,若有所思,捂住白大褂的嘴巴,強行將其扯了出去。
……
“有煙嗎?”研究生轉了轉眼珠,目光懇切。
宋酒從褲兜裡摸出扁扁的煙盒,手一直在顫抖,打火機點了好幾次,一簇微弱火苗亮起,炙熱火焰引燃香菸,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菸草味道無聲瀰漫。宋酒發覺自己竟有些膽怯,火苗亮起的一瞬,他甚至不敢透過亮光去看清眼前的景象。
宋酒吸了一口,步履沉重的走過去,將菸嘴遞到研究生嘴邊,研究生用牙齒咬着煙,嘴脣囁嚅,火星明亮,脖頸下淡淡暈開青煙。
像是滑稽的惡作劇,頭顱要起飛似的。
“天快亮了。”研究生斜叼着煙,眼睛被煙氣薰得睜不開。
“嗯。”宋酒低頭看了眼手錶,回道:“快了。”
“雨安怎麼樣?”
“她很好。”
“代我和大家道別。”
“我會的。”
“一諾拜託你們。”
“放心。”
空氣中粘稠的哀傷混雜着嗆鼻菸氣,窗外夜色通透,皎月晦沉,繁星黯淡。
火星閃爍,如生命般明暗交替,灰白色的菸灰隨着最後一口輕嘬,悄然斷裂,紛飛如雪。
“我該如何?”
“賜我解脫。”
……
主樓外,焦子謙神色肅穆,擡頭望向靜室窗口,微微臻首,與友人遙遙作別。
白大褂跪坐在臺階上,面前散落着剛剛在實驗大廳裡翻找到的許多文檔資料,從中捧起一副未拆封牛皮檔案袋,眼神火熱,欣喜若狂。
過了許久,柵門外的林蔭道亮起一束光芒,黑色日產迅疾駛來,緩緩停到焦子謙面前。
吳文濤打開車門下來,看了眼兩個人,面露異色:“宋酒呢?”
“上邊。”焦子謙指了指身後主樓,道:“馬上來。”
“那個小子呢?”吳文濤不知道研究生姓名,只記得環島許多後勤內務都由他操持,和路茜一起協調內外。
焦子謙眨了眨眼,想起宋酒剛纔說的話,輕輕搖了搖頭。
吳文濤啞沒有多問,低聲輕嘆,指着地上的白大褂,道:“這個?”
“這裡的研究員,待會九哥會處理。”焦子謙話音未落,身後的大廳裡傳來腳步聲,回頭看去,宋酒裹挾着一身煙血混合的氣味大步而來。
宋酒看了眼吳文濤,擡手打斷他的發問,道:“追到雨安了嗎?”
“他們都去了,問題不大。”吳文濤眼神飄過宋酒手中的鋒鋼鋸刃,寒光閃爍的刃口,有星星點點嫣紅。
“走,去追。”宋酒拉開車門,焦子謙從後邊叫住他,目光看向抱着文件袋的白大褂。
白大褂站起身,氣喘吁吁,仍然堅持着他那不知所謂的倨傲,徑直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九哥?”焦子謙皺了皺眉,他看到宋酒握刀的手緊了緊。
“先走。”宋酒緊咬牙關,強忍着碎屍萬段的怒火,臉色蒼白,目光駭人。
日產離開大院,宋酒搖下車窗,透過後視鏡,眯眼看着那扇旭日不再東昇的窗口,心中默唸一聲再見。
……
另一邊,先後逃出製藥廠的兩輛金盃匯合一處,副駕駛探頭詢問旁車司機:“燦哥呢?”
司機搖搖頭,臉色焦急,道:“被堵在廠區了,要不要回去支援?”
副駕駛回頭看了眼車廂裡奮力掙扎的雨安,出聲予以否決,道:“還有事要做。”
副駕駛是安保二把手,港燦不在,外勤由他說了算,無可厚非。
“媽的,又追來了。”司機從後視鏡中看到那輛圓滾滾的小車又出現在視野中,恨恨罵了一句,道:“幹他們!”
副駕駛遲疑了一下,smart後邊還跟着兩輛車,並沒有被放出的行屍阻截,幾百米的距離對於四輪車來說並不遠,園區之外的公路毫無隱蔽,不趁着現在解決,對方很可能會一直跟着自己。副駕駛有些懊惱,折騰了大半宿,入侵者再無新面孔,港燦被誤導了,對方的進擊力量沒有想象中那麼強,依他們的火力,本可抵擋,現在卻落得角色調換,實在令人不爽。
“殺了他們。”副駕駛點頭應允,車廂嚴重超載,外勤和內勤人擠人堆在一塊兒,甚至連槍都拔不出來。
兩輛金盃駛出製藥廠範圍停下車,十幾個剩餘外勤從車頂卸下彈藥箱,手腳麻利裝填彈藥,訓練有素讓他們極大的利用了追兵未近的時間,待到smart出現在射擊範圍時,迎頭便是一波潮水子彈。
金博猛打方向盤,看出對方決意死鬥,急忙將車退出射擊範圍,提醒宋瑤和方菲那邊注意隱蔽。追是追上了,實力仍舊懸殊,對方不顧一切的逃離倒是給他們創造了追擊的條件,但大馬金刀的對陣,槍火劣勢便顯露無疑。
宋瑤那邊比較機靈,追擊之前繳獲一些外勤的武器,業餘對抗專業,很大程度要靠運氣,路茜幾個活屍抵在前方試圖用火力壓制,然而效果並不明顯,對方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依託地形射擊,很快便打亂了宋瑤這邊的節奏,彈藥補給不足,拉鋸戰對他們無益。
“散開。”宋瑤當機立斷,她們一貫以遊擊見長,沒必要擱這兒死磕,於是吩咐衆人兩三一組散開,一邊掩護一邊開槍,自身分散的同時也扯開了對方的火力網。
副駕駛冷哼一聲,這種過家家似的戰術,對他們來說壓根兒不值一提,兩隊外勤已經順着路邊的建築潛行過去,逐一擊破更省力氣。金盃車廂內,雨安趴在後車窗望向交火的兩撥人,急得團團轉,卻又無法做出任何行動。留在車上的白大褂們牢牢摁着她,她身無長物,反擊無力。
“他們爲啥非要擄走雨安?”金博一頭霧水,實驗基地都不要了,幹嘛非得掐着一個*不撒手?再說了,宋瑤三人不是被當做*捉到了嗎?怎麼臨了又丟下了?
宋瑤同樣不得其解,只能猜測或許對方已經在雨安身上做了什麼手腳,所以才導致這般緊要。
雙方駁火很快便進入尾聲,火力懸殊導致宋瑤這邊根本無法取得實質性的進展,面對外勤突然的反擊,分散開的隊伍沒能完成奇襲,反而被對方密集的火力徹底壓制,縮在箱子裡完全無法露頭。副駕駛看出對方打算龜縮拖延時間,於是吩咐下去,迅速收攏隊伍,由後車繼續阻擊,他帶着載有雨安的前車先行一步,意欲脫離今夜的泥潭。
宋瑤她們看在眼裡,但卻無力阻止,只能在心底企盼吳文濤他們快些趕到。
金盃車引擎轟鳴,控制在車廂內的雨安奮力掙扎不得其用,眼睜睜看着車子發動,距離同伴越來越遠。
金博火氣上涌,這般壓制實在令人難忍,跳上smart,鑰匙一擰就打算強衝火力網。方菲急忙攔住他,極力勸說試圖讓他冷靜下來,金博喘着粗氣,緊握方向盤的雙手骨節泛白,破口大罵。
廚娘佳靠在車後,頭頂子彈飛躥,車玻璃早被擊得粉碎,玻璃渣紛紛落下,車體‘乒乓’有聲,被子彈打成廢銅爛鐵。粉刺妹不慎被流彈擊中,還好未傷及要害,其他幾個青年姑娘抱着槍械卻無法還擊,有些人幾乎是第一次摸槍,根本起不到牽制的作用。
眼看前車越開越遠,就要離開衆人的視線範圍,饒是宋瑤和路茜一貫冷靜,此刻也生起了強闖直追的念頭。
‘噗噗’
短暫的槍聲間歇,金盃車方向忽然傳來兩聲漏氣似的爆響,沒等衆人反應過來,金盃車身突然劇震,地面發出金屬撞擊馬路的聲響,摩擦起一串長長的火花,緊接着前輪輪轂驟然脫落,飛旋着溜出老遠,‘轟隆’一聲撞進路邊店鋪大門,留下一個漆黑孔洞。
金盃車高速行駛間突發變故,車身猛然失控,饒是副駕駛極力扭轉方向盤,卻也無法逃脫側翻命運,金屬剮蹭地面的刺耳銳響持續了幾十米,車身猛地打橫,隨即轟然翻倒,天旋地轉滾出老遠,揚起一蓬濃烈煙塵。
嗡嗡聲響漸弱,高高翹起的後輪停止空轉,輪胎橡膠花紋間,一枝碳箭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