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衙內搖晃着腦袋回答:“我十一郎雖然被趕出了施家獨立門戶,但終究是家族的人,我身上留着施家的血。這次咱們大手筆運作,需要各方面協同,我琢磨着,既然讓我家老爺出面了,乾脆由我派人過去,跟我父親透露一下這個意思。
嗯,大郎名下的姑娘讀書識字會算賬,管理家務一把好手,加上大郎陪嫁豐厚,我也不瞞你,我施家大哥剛剛喪妻,正缺一個當家主持的人,他名下三子兩女,年紀都不大,唯有一個長子是正妻所生,父親有意找一位能幹的幫大哥撐門立戶,大郎若有心,隨便在你那女孩當中選一位,我家兄長必定是滿意的。”
時穿輕蔑的一笑:“你還忘了說,這些姑娘培養起來花了我多少心血——你知道什麼叫養成計劃?人本身就是大美女,這幾年漸漸長大了,論相貌不說沉魚落雁,至少也是閉月羞花,論學識,雖然不向褚姑娘那樣會作詩賦詞,向崔姑娘那樣會彈琴唱歌,但她們都是作爲高級管理人才培訓的……雖然她們與我理想中的高官還有點差距,但放在這時代,已經是絕無僅有了。
高級管理人才意味着什麼?一個企業有了這樣的人才,或許不見得獨霸商界,但至少你不用擔心倒斃;一個家族有了這樣的人才,剩下的人才能兜裡有錢去風花雪月,彈琴唱歌……說到這裡,我很佩服劉半城,果然他們家能發展到‘半城’,那是有訣竅的,一眼就能看出我家女娘的價值,肯出相當的聘禮來求聘。
想起來,如今除了劉半城,似乎求親者中再沒一個明白人,那些酸儒現在只想着娶一個萬貫媳婦有面子,只有等他們成了親纔會體會到自己多麼幸運。當然,有我撐腰,我家女娘也不會落到褚姑娘的地步……如此有才有能的女子,給你哥哥做繼室,太小看我時大郎了吧?。”
施衙內急切的解釋:“大郎,你再想想,你想啊,我哥哥如果娶了另外人做繼室,今後新嫂嫂不免要在施家跟我爭先後,我算然分家出去了,終究有些產業要經過父親的門路才能銷售出去,我賺得多了,萬一新嫂嫂起了別的心思,想辦法排擠限制也會有的——她可沒受過什麼‘雙贏’與‘協作’教育,我不好過也讓別人不好過,大約就是她的慣常心理。
大郎,你再想想我哥哥娶了你家女娘的好處——咱們都自己人,你家女娘的依仗就是你我,她怎會破壞咱們的協作呢?如此一來,施家因爲與你成了姻親,做起事來更加放心……嗯,你再想想我哥哥院中的施家妹子,嘿嘿,我哥哥恐怕沒少邀請你去他家玩耍吧。這司馬昭之心,難道你不能體會?難道你也想當我姐夫?”
施衙內這麼一說,黃娥馬上插嘴:“婚姻大事,一家唱獨角戲不行,就是我哥哥肯了,還有你父親那一關,衙內不妨先把這個意思透露給你父親,若你父親同意,我們在做考慮,否則的話……”
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肯了。施衙內心中大喜,看了看天色,立刻跳了起來:“那還等什麼,我現在就去……大郎,揚州以北歸你負責,我去通州,去父親那裡商議,通州以南歸我掃貨,等這兩處貨物掃光,咱再去泉州、溫州、台州看看……”
衙內說完,不等時穿回答,就急慌慌的跑路了……他其實在躲避褚素珍,看天色,褚素珍該返回了。
但褚素珍其實也在躲避衙內。衙內走後,時家女娘接二連三返回,褚素珍卻在玫瑰園住下了。黃娥轉悠着眼珠,還在想着怎樣勸哥哥,崔小清首先開口:“大郎啊,你要把這些姐妹嫁給什麼人家?高官顯宦的內宅深院裡,三四妾室是平常事——據我所知,施奎家中不僅有嫡子庶子,妾室也不算少。一個女子即使美貌,即使有才,她能在這樣的內宅大院裡自在嗎?。”
時穿嘆着氣,招呼自家姐妹上前,將剛纔施衙內的求親轉述一番,而後解釋說:“施家啊,內宅情況複雜,我是不看好這樣人家的。可是這時代如此,男男女女大家都以爲妾室滿屋就是應當的婚姻生活,所以我不攔着你們,誰有興趣,誰覺得自己能應付這場面,可以自告奮勇——當然,我絕對會在背後撐腰的。”
黃娥輕輕說:“崔妹妹剛纔說高官顯貴嫁不得,可是那個女子不期望一個安穩生活,我們這樣的身家與家事,想嫁做普通人是不成了,不嫁士紳,嫁鉅富豪商嗎?商人重利輕離別,他們成年到頭奔波在外,不知道在外面養了多少別室,獨守空閨的日子好過嗎?
嫁給你個讀書人……唉,比如羅望京這種人,‘子系中山郎,得志便猖狂’,可以相濡以沫,可以共苦卻不能同甘,那樣財狼心肺的讀書人豈是良配?”
崔小清其實比黃娥年紀大,黃娥稱呼其妹妹,這是出於禮制——她是正妻,別人都得在她面前“伏小”,所以只要是時穿的女人,她都可以稱呼爲妹妹。
黃娥站起身來,衝時穿輕輕據鞠躬:“哥哥,休怪我剛纔衝撞了,施衙內長兄確還是良配,即使進去做繼母,也可以考慮——咱與施家利益糾纏,誰也離不開誰。施大郎有妾不要緊,兒女雙全不要緊,有哥哥在,施大郎怎敢怠慢了咱嫁過去的姐妹。
更況且,施家的根本在海州,無論將來施大人在何處任職,施大郎都要留在海州守家業的。原本咱與施衙內關係密切,施家老大那裡不免心有猜忌,如今只要一結親,施衙內也不受家族排擠了,咱跟施家的關係也會跟親密。
哥哥你想想,這門親事能夠讓兩家都滿意,讓兩家都不敢輕視,這樣相配的親事,即使姐姐們青春貌美有才學,還有比這更好的嗎?難道咱還奢望嫁入宮裡嗎?姐姐們都是經過苦難的人,有一段平靜日子已經不錯了。”
黃娥這麼一說,崔小清愣了一下,坦然的回答:“我忘了你纔是時家當家主婦,那些姐妹既然掛上時姓,錄入時家家譜,原該是你這個當家主母操心婚事……如此,你做主吧。”
黃娥深深地看了一眼崔小清,這一刻她才發覺自己一貫小看了這位妙泰尼姑。崔小清是個極其明白自己需要什麼的人,只看她在桃花觀事件後,當機立斷離開桃花觀,藉機返回自己家中,就知道崔姑娘對時機把握的非常敏銳。再後來,她不顧旁人的非議,選擇做時穿外室,也說明這位崔姑娘很明確自己需要什麼
現在,崔小清藉助談論婚事,隱晦的承認自己正室的身份,避免的正面衝突——這說明對方很珍惜現在的身份地位,願意爲此妥協退讓……
這時候,時穿也領悟了崔小清的暗示,他馬上接腔說:“也是啊,算我瞎操心了。我聽說古時候人們認爲芹菜有毒,但有一個人偷偷嚐了一下,覺得芹菜很美味,於是他鄭重其事的將芹菜推薦給自己的領主,於是留下了一個詞:芹獻。
你們這些姐妹就是我心中的芹菜,我一點一點的澆灌你們,培育你們長大,不管別人怎麼以爲,我總擔心你們受到偏見的影響,以至於這輩子得不到幸福……既然你們都這麼說,那就讓施大郎過來一趟,各位女孩兒都見一下,有看中他的,咱們再商議——我家的女孩兒寶貝着呢,可不能盲婚啞嫁。”
時穿這裡說的話,其實在暗自責備褚素珍居然迫於情勢,選擇了一場失敗婚姻。
這位海州第一才女,之前順從家庭的壓力選擇了一個並不合適的對象,之後卻又不顧人世間一切偏見,勇敢的提出了離婚……這大概算文明史上一大進步,自褚素珍之後,兩宋涌現出更多的女人休夫案件。但可惜,此後的異族入侵,又讓這片大地重歸野蠻化。
時穿感到難以理解的是:褚素珍如果早早表現出蔑視世俗的勇氣,她怎會踏上那段失敗的婚姻?反正早晚都要打破事情,早一點動手不好嗎?
……當然,這些話只能揹着褚素珍私下裡嘀咕。
“好吧,接下來咱們搬家,有房子已經佈置好的,不妨自己先搬過去,咱們今年在玫瑰園過年”,時穿馬上調轉話題,打發這些女孩:“墨芍,你看這點,環娘安排在我院中,其餘人各自安排僕婦,你們有誰願意嫁入施家,回頭跟娥娘談,都散了吧。”
時穿答應了環孃的要求,環娘喜得扎進時穿懷裡打了個滾,立刻又跳出來:“墨姨娘,哥哥院子也有很多間屋子,剛纔我沒去看,你快領我去挑挑。”
墨芍的目光轉向時穿,時穿微微點頭。墨芍立刻行禮告退,並招呼環娘:“環娘,快跟我走……”
等人都走*了,時穿站起身來,伸手按住娥孃的肩膀,凝視半晌,吩咐:“你回城去吧,以後不要兩頭跑了——咱倆的事已經確定,今後你就是我的正妻,這一點絕不會變……作爲正妻生的嫡長子,我需要他足夠健康,而女人年齡太小生兒育女,即對女人身體不利,也對孩子不好。
這樣吧,咱也按照這年頭流行做法,等我考取進士之後,咱們成親,如何?”
古人都較重視承諾,黃娥三書在手,其實不擔心這段婚事出變故,只是議親之後時穿沒有一個承諾,讓黃娥擔心:是不是父母過於逼迫,讓哥哥心裡不好受。如今的得知時穿是爲了愛護自己,愛護自己的子女才這麼做的,黃娥心中充滿甜蜜——之前,三位新嫁娘出嫁前,時穿曾說過女子婚育年齡的問題,所以黃娥聽到這個理由並不感到突兀。
“如此”,黃娥一邊起身一邊遲疑地問:“城裡……”
“一切照舊”,時穿回答:“城裡的產業,你該管的還是管起來,你是當家主母嘛,這些事你該管的。環娘馬上該上學了,就讓她在城裡上學,跟你家那些庶妹一起,多在城裡陪你。”
“那我就告辭了”,黃娥說罷,突然湊近時穿,將臉貼上時穿胸膛,許久,她垂下頭,行禮告退。
崔小清望着黃娥遠去的背影,那背影帶着一股說不出的輕鬆。稍傾,崔小清突然問:“素珍妹妹不做魚玄機,能做什麼?”
“你怎麼想到這方面了”,時穿伸手攬過崔小清問。
崔小清在時穿懷裡咬着手指,輕聲說:“可憐的,眼見得施衙內不能娶,他們雙方開始互相迴避,而崔姑娘鬧了這麼一場,今後怕是嫁給誰都要被議論,怎麼是好?”
時穿避而不答,催促:“快回屋,在山裡憋那麼久,心中癢的我……”
“嘻……”崔小清用食指戳一戳時穿,嬌聲說:“我以爲你躲山裡,真是……”
“你不懂”,時穿一邊跟崔小清往屋裡走,一邊說:“軍隊纔是我們今後存身的根本,這事比啥都重要,可我又不能讓別人知道……”
這一年,完顏阿骨打帶兵兩萬,在護步答岡追上遼軍,他左右包抄,幾乎全殲70萬遼軍。兩萬對七十萬的護步答岡之戰,是“人類戰爭史上不可思議的對抗戰”。縱橫北方200年、不可一世的遼國,從此一蹶不振。
這一年,冬季依然很寒冷。宋代中期,淮河流域已經可以看到大象迴歸,整個冬天,京城無雪是常見現象。然而這一年,汴梁城連續下了十五天大雪,雖然當年的氣溫比之去年稍稍溫暖,但還是讓宋人很不適應。
也就在這一年,宋江殺了閆婆惜,投奔了梁山水寇晁蓋;而在這一年正月,阿骨打稱帝,年號“收國”,國都設在上京,稱會寧府。與此同時,遼國開始覺察到女真的威脅……
這一年正月,童貫祝賀完遼國新年之後,偶然遇到了遼國大商人馬植,對這個人的來歷身份,後世衆說紛紜,有人說馬植原來是遼國的光祿卿,但也有人說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而且是孤家寡人一個,但終究是什麼,由於隨後金國的滿族人按照他們的民族傳統,焚燒了金國一切歷史典籍,使得這段歷史徹底成爲一片空白,馬植是什麼樣的人,已經不重要了。
就在馬植鼓動童貫與金國人進行聯盟,南北夾攻垂垂老矣的遼國的時候,十字軍與大馬士革的阿塔貝克結盟。舉行特勒達尼特戰役。耶路撒冷王博杜安一世攻佔莫阿布——至此,十字軍已經徹底在耶路撒冷的土地上佔據了優勢,但可惜那幫狂信徒,只注重在那片荒漠上播種信仰,連過往的商隊都毫不顧忌的進行滅絕式搶劫,以至於這個東西方的樞紐逐漸陷入財政枯竭狀態,支撐不起龐大的軍隊。
wωw ★Tтkan ★¢ Ο 當然,這一切歷史變化都在靜悄悄的演進着,當時的人們,並不覺得眼前在世界舞臺上、上演的每一個細小的事情,都將影響之後的世界格局,甚至影響一千年後的世界格局。這時候,大宋照樣歌舞昇平着,唯一察覺到這一切的時穿,也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大流慶賀着喬遷之喜。
新建的玫瑰園佔地三百畝,其中有崔小清名下的一百畝,以及時穿名下二百畝土地——其實玫瑰園並不是孤立存在的建築,在玫瑰園附近還有一個約二百畝的葡萄園,只是葡萄園沒有修建專門的院牆,而玫瑰園因爲主要種植物是玫瑰等香料,爲了防止風流雅士攀牆進來折花賦詩,沿着園林修建了一片一人高的,厚達一丈的石牆。
這片園林即是栽培區,也是居住區,同樣也是休閒娛樂的地方。由於它佔地三百畝,包含了二十多個獨立的園子,每個園子都風景獨特,所以作爲一個獨特的風景休閒區,也是拿的出手的。但它更重要的是,這裡是時穿工坊的原料基地,他生產的香料絕不外銷,全進入了崔莊的作坊。
自方大戶被剿滅之後,崔莊現在已經徹底是時穿的天下了。如今,崔莊作坊將崔莊大戶以及普通農戶都綁在了一起,大戶們在作坊有參股,普通農戶在作坊裡幫工掙錢,所以玫瑰園開園的事情,崔莊的百姓都知道,但園子裡種的什麼,打死他們也不往外面說——崔莊作坊現在是整個莊子的支柱產業,玫瑰香精進入作坊後,價比黃金的玫瑰香水能給崔莊帶來更多的財富,作坊香料基地的秘密就在院中,豈能亂說?
因爲崔莊百姓的沉默,獲知崔園開園並前來道賀的人不多,除了施家派出的長公子施奎外,也就是黃氏家族派來的慶賀人。那黃氏家族派來的人,純粹站在合夥人的角度,品鑑園林的新奇之處,頻頻誇獎說:“時教頭真是大手筆啊,這一出手,就栽培了一百八十畝玫瑰,據說你打算提煉玫瑰香精——這新產出來的玫瑰香精,不知分給我黃家店鋪多少份額?”
施奎在一旁插了句嘴:“可是,夢溪先生沈括記述的提煉方法似乎並不出彩,很多人按照他花的圖紙栽培玫瑰,準備提煉香精,大多數最終血本無歸,偶爾有成功者。提煉出的玫瑰露,壓根與大食商人賣的質量沒法比。”
施奎說話時,廊下幾個女娘探頭探腦,施奎瞥見他們的身影,明顯精神一振,擺出自認爲瀟灑的造型,等待時穿回應。只聽時穿搖着頭糾正說:“沈括畫的玫瑰蒸餾釜嘛,用來做蒸餾器材已經足夠了,至於蒸餾出來的東西不及大食商人,那是玫瑰的品種問題。
而我玫瑰園選育的品種,甚至比大食商人用於提煉玫瑰香露的品種更好,所以纔要修起院牆,保證這些優良品種不至外泄。”
海州才女褚素珍本來住在玫瑰園中,來道賀的沒有外人,她便戴着帷帽,臉旁遮在厚厚的面紗之下,跟着客人傾聽時穿介紹。她考慮的問題純粹出自女人角度,只聽她輕聲對身邊的崔小清說:“不可思議哎呀,整個園子大半以上種的是玫瑰,另二十三座園子栽培的花草也很別緻,只是不知道三月三,園子裡頭能否百花開放,到時候遊人如織的,不知道能有多少詩篇流傳……嗯,三月三不開放院子?那五月五也行啊?……總不能等到中秋吧?。”
施奎偷偷地看了一眼褚素珍,以及站在褚素珍身邊的崔小清。
褚素珍今天穿的比較素,她穿一身淡青色的緞面小棉襖,下身穿淡綠色的綢裙,那身小棉襖裡填充的是上等的白鴨絨,愛美的褚素珍把衣服上的針腳縫的很細密,在冬日的陽光下,相對別人的皮裘,她那身輕薄的棉襖,顯得輕快利索,更有風致。
站在她身邊的崔小清穿一身白色道袍,頭上戴着一頂金絲道冠——爲了表示這身道袍只是家居服,而不是修行人士穿的衣服,白色的道袍上用金線繡出了方形格子,顯得很別緻。
崔小清沒有戴帷帽,所以臉凍得有點通紅,這讓她平常白藕般的臉色多了一絲活潑,她輕輕搖搖頭,笑着迴應褚素珍:“你呀,總見不得美好的東西,還特別忍不住,總想將看着好的東西,呈獻給世間所有人。”
褚素珍說的是一種大宋風俗——不,也不能說是大宋風俗,基本上唐宋都有這種風俗,而明代中期之前,這種風俗也隱約存在,那就是:每逢節日,開放園林,任由百姓自由出入。這是免費的,以方便市井百姓共同欣賞人世間的美麗。
這一風俗起於唐代,最初是由唐朝幾個豪放公主首先發起的,但據說那些唐代豪放公主,是在學習漢武帝時的館陶公主做事風格……不過,這些細節已經不值得爭論了,在開放的大唐,以及同樣開放自信的宋代,因爲對財產權的尊重,那些通過個人努力發家致富的富商、高官顯宦,都喜歡在節日的時候,將自家的花園開放給普通百姓,向百姓展示自己的成功,以及炫耀自己的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