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用拳頭“講道理”
二月二十三日(公曆3月29日)、清明節,時穿站在宋軍陣列〖中〗央,他騎在一匹黑色的阿拉伯馬上,歪着頭感覺着側面吹來的橡風,若有所思。
一隊隊宋軍挺着槍刺從他面前走過,士官的口令單調而乏味,士兵們的情緒倒是非常激動,他們的軍靴用力蹬踏着地面,路過時穿時齊齊向時穿行注目禮。而在時穿面前,十餘座空心責陣已將展開,在空心方陣前方,一道及胸高的胸牆已經成型。
一堆炮兵吆喝着號子,奮力推動炮車軲轆向前進,隊伍中一名炮兵衝時穿喊道:“大人,說好的,一顆頭顱五十貫,是?。。
時穿輕輕的點點頭,炮兵們立刻怪笑起來:“財了婁財了,我這一炮下去,那不得收入數貫?”
孫立催馬走在時穿面前,輕聲問:“大人,您在想什麼?”
在想什刨想得很多從九世紀到十三世紀,清明節都是三月二十八日左右,到底是什麼時候,清明節移到了四月五號,讓人很犯愁好,這些跟眼前的戰爭沒關係。與戰爭有關的是:這幾年的清明幾乎不像清明,這時候黃河下游已經解凍,但上游化凍的冰凌仍在不斷飄下,使得行船成了一件危險的事,進而導致時穿補給不暢。
時穿還想到的是“崖山之後無中華”這個論點,想到大宋商業文明如此達,爲什麼本身沒有催生契約文化,反而需要他這個外人來推動一把。如果這次他能夠成功,那麼中華將進入憲政時代,從此權力有了邊界,老姓有了活路,中華文明在契約制的約束下,將宋文明再延續一年,那該是什麼樣子。
我們已經掌握了世界分之七十的財富,我們的鋼鐵產量已經超過世界其餘國家總和的數倍。我們已經催生了四大明的三項,如果不讓土匪翻身做主人,讓創造成爲社會展的動力,那麼我們的文明會走到什麼地步?
沒錯,對比現代社會,這時代的大宋還有諸多缺陷,然而,對比同時代的歐洲,大宋的文明程能讓他們瞠目結舌。而歐洲如今的矇昧卻能讓走到現代文明哪一步,那麼當整個世界站在大宋基礎上繼續展。我們華夏能做到什麼程?
然而,需要跟孫立說這些嗎?
時穿扭過頭去,問:“騎兵隊都準備好了嗎?”
孫立咂了咂嘴,滿臉遺憾地說:“咱們的手統還是造的少,岳飛哪裡帶走了兩萬柄。剩下的,我的四處蒐羅才攢夠六千柄,如今咱們戰馬繳獲的多,可惜手統數量不夠,要不然我也能組織起上萬騎兵。如今三千人夠做什麼用,也就敲敲邊鼓,大人放心,他們早已準備好了。”
稍停,孫立問:“金人在做什麼?以往都是他們先進攻的,怎麼今日他們光站在那裡整理隊形?”
時穿淡淡一笑:“他們害怕了!”
緊接着,時穿回答:“戰爭,是一門綜合藝術。金人南下以來屢戰屢勝,已經養成了一股驕橫的氣勢,所以他們總是在進攻。那麼,金人爲什麼戰鬥力非常可怕,是因爲他們戰鬥目的明確他們是來搶劫的,搶到的東西歸自己,所以他們爲自己的財富而戰。
生長於苦寒之地的金人,那見識過大宋的繁華,他們眼中所見到的一切都是以前想不敢想的,所以他們紅眼珠見不得白銀子,所以他們打仗拼命。而我們之所以每戰皆敗,那是因爲我們戰鬥目的不明確,我們覺得是爲混賬的官家作戰,是爲爭取自己“被代表,的處境作戰,所以,戰鬥中士兵只盼望自己在逃跑方面跑過同伴。
但現在不同了,我們爲新君主作戰,勝利之後既有名又有利,所以在戰鬥慾望上面,敵我雙方是相等的。過去敵方比我們驕橫,但經過連續炸河之後,敵方見識到我們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知道我們有能力埋葬他們,然後再讓他們知道後路被包抄一在這一連串心理戰之後,這些人估計到搶劫成本遠遠大於收穫,估計到有可能自己享受不到搶劫所獲,於是,他們的驕橫,他們的戰鬥慾望已降入低谷,所以他們不敢先進攻,所以他們膽怯了,所以他們在應付差事。
這場戰事應當有我們先打響,命令炮兵開炮,用開huā彈、霰彈炮擊敵軍集結地,告訴士兵:此戰,不留俘虜!”
隨着時穿身邊紅旗揮動,登州團練左廂炮軍第一營當先開炮,炮彈劃過天空,重重墜落於金兵馬前,巨大的爆炸帶來濃煙與烈火,金兵們動了,數個謀克的金兵混亂的奔向宋軍方向,緊接着,無數金兵催馬向宋軍起衝鋒。
這時的金兵其實處於兩面夾擊之下,時穿沿河立營,今早抵達的宋軍則自東而來,金兵出動三千騎與驅逐他們,但這些騎兵剛剛出營,時穿立刻列陣進逼,以至於他們只能與東來的宋軍處於對峙狀態,當時穿這裡開炮後,東來的宋軍開始試探進攻,並緩緩向前推進,對對峙的金兵也開始加速衝鋒,不片刻,雙方戰到了一起。
雷帽研製成功後,火炮也進入後膛時代,後膛裝填的火炮打得更快,金兵短短的衝鋒距 離上宋軍打出了七輪炮彈,因爲快速射擊來不及調整炮口,大多數炮彈落在金人後方,前衝的金人見到炮火對他們無效,衝的更快了,兩里路快馬衝刺也就是數分鐘的事情,幾個喘息間,金人已經可以望到忙亂的宋軍炮手。
“炮口降五,快快,快快裝填”一位宋軍炮長聲嘶力竭符吆喝。
這聲吆喝當中,夾雜着一個冷冰冰的聲音:“槍口放低,預備穩住一開火。”
“開火”炮長同時打出大喝。這聲喊叫的同時,炮長等不及副炮手動作,自己搶過火繩用力一拽哐噹一聲,炮機復位,撞針哼哼撞擊在雷帽上。
“轟”炮口噴出一股火焰。火焰當中,無數赤紅的鋼珠撲面而來帶着地獄火焰以及強烈的衝擊波衝向金人,正對炮口的幾位金人一聲未吭就被打成篩子,屍體被氣浪拋到空中,而他側後方的幾位金人只覺得空中飄落一陣血雨,噴的眼睛睜不開,與此同時,殘肢斷臂飛舞着砸向後面的人,這些殘肢攜帶的巨力,另幾位隨後的金人騎兵胸骨塌陷,戰馬委倒。
巨大的炮聲掩蓋的槍聲使得無數槍管似乎悄然無聲的冒出青煙,但這些青煙不是吃素的,對面奔馳的金人騎兵突然感覺自己彷彿撞倒了一面牆上,衝擊力量喪失,渾身上下那一處都不舒服許多金人大聲吼叫着:“天神啊,這什麼怪物?”
“我的馬,我的馬怎麼流血了?”
“天神,我的刀被打斷了,可我沒看到打我的東西?”
“衝上去,衝上去,不能停,身後還有雷火爆炸,援兵上不來了!”
沙包堆成的胸牆後面,宋軍士官大聲喊着:“第一隊蹲下第二隊上前,槍口壓低,開火!”
戰鬥的頻率越來越快,到最後,軍官們來不及令了,他們每輪射擊後,便開始緊張的裝填自己的手統,等手鏡裝填完畢,立刻高喊:“跟我來”。
等軍官帶着士兵衝到胸牆後,直接壓低槍口開火開火完畢立刻招呼本隊士兵:“後撤後撤,讓出射擊位置。”
隨即,另一隊等候的士兵緊跟上前,填補空位後舉槍射擊,旋即,軍官的喊聲再響起:“本隊後撤,讓出射擊位置。”
這是金屬彈雨製成的鐵壁鋼牆,這是科技之huā製作的死亡之幕,結繩記事的女真人用骨頭做的箭矢哪能受得住它的蹂躪與摧殘,女真騎兵衝擊到宋軍陣前,往往因爲巨大的恐懼而遲疑不前,這些遲疑的人立刻成爲宋軍的靶子被一排排金屬暴雨擊倒在陣前,衝進空心方陣間隙裡的女真人幾乎寥寥無幾這些幸運兒多數已被自己驚人的運氣弄得迷迷糊糊,面對無數槍刺組成的荊棘林,茫然的信馬由繮,最終一一倒在地上。
稍傾,軍官們恢復了令速,炮口重新搖高這個時候,宋軍陣前已不存在金人騎兵,隆隆的炮火開始蹂躪後隊金兵,這羣金兵被炮火隔斷之後,一直在猶豫向前還是向後,當炮火開始延伸射程,瀰漫在陣前的硝煙也在變淡。
當真相穿過不斷爆炸的煙火呈現在金人面前時,女真人震驚了。
炮火之後彷彿是地獄修羅場,無數的戰馬七倒八歪躺在地上,初春的大地已被鮮血映紅,殘肢斷臂像地毯一樣鋪滿每一寸間隙,在這片槍林彈雨澆灌的土地上,沒有一個站立的生物。
“轟”鼻真人奔潰了。剩餘的騎兵用比出營更快的速向營中奔遨…………
這個時候,東來的宋軍還在穩步推進,他們不是步人甲軍隊,但指揮他們的宋軍都指揮使,顯然採用了宋軍面對西夏騎兵慣用的戰術,一層一層的重兵突進。每一排士兵放完火槍後開始原地裝填,另一派士兵穿過前排士兵間隙,突進十步後開始釋放火槍,如此一輪又一輪,彷彿浪涌般緩慢的,然而無可阻擋的推進着。
與他們對峙的金兵採用遊騎策略,戰馬盤旋在宋軍左右,遠遠的放箭攻擊宋軍這是遼人面對宋軍經常採用的策略,然而他們面對的是時穿武裝起來的新式軍隊。
火槍手們大多穿板式無袖胸甲,帶大檐范陽帽,而范陽帽的帽盔帽圈部分採用金屬網定型,這種金屬網對弓箭有簡單的防禦作用,加上火槍射程遠,逼的金人只能在弓箭射程之外仰射,故此大多數宋軍遇到劈面射來的箭矢,只是稍稍低頭,用帽檐與帽盔部分撥開軟弱無力的箭矢。
相持片刻後,金人見到只捱打不能還擊,部分金人勇士大呼小叫的催馬快速衝進射程內,迅速放幾輪箭,而後撥馬就走,可是排槍射擊的密集火槍陣令這些最勇敢的金人往往無法全身而退這是一場典型宋軍戰法與金人騎兵戰術的對抗。
即使沒有火槍存在,明確戰鬥目的宋人也能與金人打個不相上下一〖真〗實的歷史上,金人與南宋的戰爭均是敗多勝少,而雙方最後之所以終戰,一是因爲南方姓不願承擔戰爭費用二是因爲宋高宗不想接回自己的父親與兄長,來威脅自己的帝位……
而更隱蔽的原因是,北方姓已經徹底厭棄了趙家皇室。宋軍反攻之後,他們進入的是一片充滿敵意的“故土”從而導致補給壓力增大,戰爭費用古線上升……對此,宋朝廷採取的措施是增加姓的民族意識,即“華夷之辨”。而如今,時穿採取的措施是:限制皇權,讓這江山社稷姓也有份!
如此一來,宋軍的正攻法配上火槍的威力,加上旺盛的戰鬥意識,越打宋軍的士氣越高,越打宋軍越熟練越打宋軍氣勢越旺,而金兵的士氣越來越低,敢於催馬衝入射程的勇士越來越少……
雙方戰至正午,東路宋軍仍在緩步推進,這個時候,又一路宋軍自東而來,而時穿已經擊潰正面之敵,推進到金人營門口,囂張的堵住金人家門,又是炮轟又是投彈似乎準備一戰定勝負。東路的金兵稍一猶豫,新來的宋軍已加入戰團,這夥生力軍開火之後,戰鬥了一上午的東路宋軍不肯退下,頓時讓這路宋軍的火力密加厚了許多,金人的傷亡急劇增加。
金人奔潰了。
這夥已經出營的金人,隊伍中的勇士基本死光光,見到宋軍持續來援,營寨危不可保,幾名燕雲奚人附從軍撥轉馬頭直接每自己家鄉方向奔逃,這幾個人的行動立刻引雪崩效應,更多的女真人、契丹人加入其中,向着北方“轉進……”…
雪崩效應繼續擴散,營中的金兵也開始出營,乘着宋軍尚未合攏包圍圈,催馬向北方奔跑,這些金人多數帶着大包小包,還有些金人馬背上馱着婦女但多數情況下沒走多遠他們就嫌婦女拖累的馬速,順手將婦女推下馬背,自己繼續逃亡。
時穿並沒有與東路宋軍合攏,在他看來東路軍打得不錯不如任由其揮。他下令全軍稍事休整,讓炮管槍管稍稍冷卻立刻馬不停蹄的攻擊金兵大營……這時候,呼延綽終於帶領內河水軍趕到。
內河水軍的船隻多數是海鰍船,其中還有幾艘鐵甲船。這種船採用熱聊技術聊接鐵板拼出船殼,再用宋人具備的水密艙技術增加船的浮力,用宋人具備的輪槳技術提供動力。因爲船身堅固,船上可以裝載更大的炮體。
呼延綽緊趕慢趕趕上了戰爭的尾巴,不甘心做旁觀者的他立刻用旗號通知時穿,自己將用鐵甲船上的巨炮轟擊金人營寨,這個時候,宗望帶領撤出汴粱的軍隊也趕到河岸但他們只能做旁觀者。
這時候的黃河已經是一條懸河,河牀高於地面數米,呼延綽在河上攻擊不到靠近河岸行走的宗望軍,但對於攻擊對面數裡外的固定營寨來說,幾輪試射後便可進行視距外打擊,坐於鐵甲船上的呼延綽對於這種狀況,樂不可止的下令:“木船注意警戒河岸,封鎖河中,鐵甲船試射…嗯,時大人怎麼說的,45角射程最遠,咱先來一個島角射擊,看看灑家的巨炮能射多遠?”
鐵甲船上只有兩門大炮,除此之外,船身兩側還可以搭載四付神火飛鴉射架。這種鐵甲船擱現代,也就是小炮艇的水準,且火炮射擊頻率不高,火力稀疏,沒有足夠的保鏢護衛都不敢出來見人,但在宋代絕對是無敵的存在。
隨着呼延綽的命令,巨炮揚起炮口,呼延綽用兩根指頭塞住耳朵,衝炮手點點頭,炮手背過身去,猛一拽火繩,轟隆一聲,巨炮尾部瀉出的尾焰立刻籠罩了整個炮位……
近距離這聲爆響格外清晰,趕來河堤上觀察敵情的宗望腳下一軟,臥倒在江岸上,緊接着,遠處騰起一股火焰,煙霧周圍是飛舞的人體與戰馬,過了許久,方有隆隆的爆炸聲傳來,這爆炸聲彷彿悶雷,讓宗望心慌意亂。
先鋒銀可術也在場,他喃喃自語:“這就是霹靂火嗎?我經過登州時,曾想打探霹靂火的真相,可是登州聯戶聯防,盤查的很緊。我數次藉故進入登州碉樓,未曾見到霹靂火佈設,倒是聽說這玩意生產困難,連童貫軍中都很少裝備。”
宗望苦澀的笑了:“既然生產困難,那麼這些東西就不是一天能夠造出來的,他原先一定藏在哪裡,只等今日亮出來你我都被騙了!”
銀可術回答:“我離開宋國的時候,曾經強要了登州一艘船,還讓海陽進行仿製,但那艘船上沒有佈設雷火居然,我被他騙得好苦。”
宗望艱澀地說:“全大宋只有兩個人在防備我們,張叔夜與時穿,如今時穿在北岸,咱們要去戰張叔夜,張叔夜那廝會不會也有雷火炮?”
銀可術想了片刻,突然說:“媾和。大宋皇帝好騙,這個人卻把我們騙了,即使我們打敗張叔夜,時穿依然封鎖黃河的話,我們還是回不了家。”
宗望咬牙切齒:“不可能媾和了呀,張叔夜與時穿不是軟弱的人…罷了,全大宋只有他兩個在準備戰爭,其餘都是廢柴,咱們這支軍隊拿不下這兩人,大宋境內卻可以往來縱橫,咱們不如避其鋒芒,去別的地方攪亂他們陣腳,張叔夜如果追趕,咱們或伏擊、或逆襲:他們不追,那咱們就以戰求和。等咱們把大宋攪亂,我不信大宋皇帝不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