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把那碗熱粥遞到了老胡的面前,笑容溫柔而殘忍,“你來喝一碗,如果你死了,就說明粥裡有毒,如果沒有……那你就是在散播謠言,企圖對安王殿下不利。”
老胡的臉色一變。
喝下這碗粥去,便陷入一個兩難的境地。
按說這粥裡應該是有毒的,可是……爲什麼測試出來沒有毒?而且那個傢伙也沒有死。
這是怎麼一回事?方纔明明趁着撞到他的時候把毒下進去了呀!
如果真的無毒,那喝下去就不會死,自己說的話也不攻自破,再想說一些什麼不利於安王的話也沒有人相信了。
可是,難道真的要用拼,自己毒死自己?
老胡左右爲難,洛九卿卻是步步緊逼。
“你不敢喝?”她微笑着拿過一隻勺子來,盛了一勺粥慢慢送到嘴邊,在衆人的驚詫目光中,吞了下去。
“你瞧,沒有毒。”洛九卿說罷,乾脆利索的把碗往他的面前一放,“你還不敢喝?”
老胡瞪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洛九卿居然敢這樣當衆喝下去,他自己都沒有確定這裡面究竟有沒有毒,就這樣喝了!
“鄉親們!”洛九卿回頭看着衆人,伸手指着老胡說道:“這個人,是越厲弩弓營的人,他混在你們中間,企圖趁着無人注意,在粥鍋裡下毒,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災區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他,命人對他嚴加監視。”
“今天晚上,他果然出手了,”洛九卿的目光在老胡的身上掃了掃,帶着幾分怒意,“你想鬧事不要緊,有本事扛着大刀或者拿着你的弓弩來找殿下單打獨鬥,可你竟然在粥裡下毒,暗害其它無辜的人,其罪難容!”
老胡的臉色發白,額角滲出冷汗來,他咬着牙說道:“我沒有!你們冤枉我!”
“冤枉?”洛九卿淡淡一笑,她轉頭看了軒轅耀辰一眼,軒轅耀辰一揮手,有幾個人從人羣外走了進來,爲首的士兵手上還拿着一隻造型小巧、做工精緻的弩,還有幾支弩箭,箭頭鋒利,散發着幽冷的光。
後面的士兵押着三個人,他們垂着頭,身上穿着普通的百姓衣服,頭髮有些散亂,落在兩腮邊,看不到臉上的神情。
洛九卿從士兵的手中拿起那隻精緻的小弩,在老胡的面前晃了晃,“胡榮,四十一歲,十年前投軍到越厲的軍隊中,後來加入弩弓營,成爲他手下頗爲得力的人一員。”
洛九卿又看了一眼被士兵押來的那三個人,對胡榮說道:“他們,你應該都認識吧?被你派進城來四處煽動鬧事,可惜,安王殿下早已經料到你們不會善罷甘休,早已經着手做了安排。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老胡一見實在無法抵賴,那些人又都是他的人,他一躍而起,厲聲說道:“越大人死得冤枉!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他冤枉?”洛九卿傲然一笑,語氣森涼,“那你倒是說說,他越厲擁兵在這雲州城,卻對那些匪徒束手無策,任由他們傷害百姓而不是圍捕,百姓冤枉不冤枉?他陷害方家,說方家是匪徒之首,致使方家滿門含冤而亡!若不是二少爺命大,此時也早已經做了刀下之鬼!方家,冤枉不冤枉?”
“你今日心腸如此歹毒,想要在這粥中下毒,若不是安王殿下覺察的早,若然真的死了百姓,傷及無辜,那麼,他們冤枉不冤枉?”
她聲音朗朗,字字鏗鏘,三個反問,讓老胡啞口無言,讓圍觀的百姓民聲沸騰。
“越厲該死!”
“對!他爲官作惡,早就該殺了他!”
“安王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
“殺了他!殺了他!”
“殿下,殺了他!”
衆人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洛九卿站在人羣中間,對着軒轅耀辰遞了一個眼色。
軒轅耀辰上前一步,舉了舉手,讓衆人安靜下來,朗聲說道:“大家稍安勿躁,此人居心叵測,其罪當誅,只是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本王也不能隨意斬殺於他。之前殺死越厲,那是因爲他有違聖旨,不肯出兵,本王查出他與匪徒有所勾結,所以才當機立斷。事有不同,法制不能不顧,本王會立即派人押他回京都聽審,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待!”
有理有據,還不濫用權利,當真是處理的恰到好處。
軒轅耀辰的話再一次讓他贏得了民心,熊熊的火光中,百姓們情緒激昂,個個臉色發紅,目光發亮。
洛九卿輕輕勾了勾嘴脣,這一次,就算是再有奸細出現,也不能輕易的中傷軒轅耀辰了。
把百姓們安排妥當,勸了他們回去休息,洛九卿和軒轅耀辰一同轉身離開。
他們兩個在這裡做事做得風生水起,軒轅耀辰的名聲像是長了翅膀一股傳了開去,百姓們都知道,安王殿下愛護百姓,爲了百姓的生計,不惜冒着被皇帝責罰的危險打開了白頭山的糧倉。
雲州城中忙而不亂,也是安王殿下治理有方,他親力親爲,日夜操勞,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好王爺。
這些事兒被百姓口口相傳,一路傳回了京城。
太子軒轅兆郢的臉色鐵青,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坐在書桌前,明亮的燭火映着他滿是怒意的臉,照亮他陰冷的眼神。
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一封信,信中說,越厲已經被處死,由頭是他勾結匪徒,說是有確鑿的證據。
軒轅兆郢冷笑,越厲勾結匪患?怎麼可能?恐怕是軒轅耀辰知道他是自己的人,一早就對他動了殺機。
可偏偏殺他用了這麼一個理由,還說有什麼確鑿的證據……能有什麼證據?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反正現在死無對證,隨意弄出什麼證據來,誰會去求證覈實?
何況……誰還會爲越厲鳴不平?休說別人,就連自己都不會。有這個罪名在前,有誰會去觸這個黴頭,引火燒身?
軒轅兆郢把信紙狠狠握成了團,他垂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他的左手依舊不能用力,雖然用了一些慧錦皇后拿來的藥物有了一些好轉,但也僅限於那點好轉。
看到他的手,他的眼睛裡就跳動着仇恨和憤怒的火焰,他擡手把手中的信紙湊近燭火邊,火苗猛然一亮,隨即把那團信紙爲成了灰燼。
他看了看時辰,起身轉過書桌,守在門口的太監江公公說道:“殿下,您要去哪兒?”
“去皇后那裡。”軒轅兆郢一邊走一邊說道。
“是。”江公公立即上前引路,一甩手中的拂塵,向着慧錦皇后的宮中而去。
慧錦皇后此時正在宮裡生着悶氣,自從太子的手被洛九卿傷了之後,她的氣一直就沒有順過。
特別是這一次,本來想着讓軒轅耀辰栽個大跟頭,辦不了差事灰溜溜的回來的,卻沒有想到,他不但差事辦得不錯,還殺了越厲,更可恨的是還讓他得了民心。
她越想越氣,正在此時,外面有宮女來報,“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見。”
“快,快讓太子進來!”慧錦皇后一聽,立即來了精神,急忙說道。
軒轅兆郢快步走了進來,一邊走着,一邊擺了擺手,殿中的那些宮女太監都魚貫而出,快步退了出去。
慧錦皇后見他這樣,知道他是有話要說,站起身來親自爲他倒了一杯茶說道:“皇兒,來,喝杯茶,有什麼事坐下慢慢說。”
“母后,”軒轅兆郢低聲說道:“關於老五的事,您肯定已經聽說了吧?”
慧錦皇后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微怒之色,“聽說了,母后正爲此事生氣,這個賤種,沒有想到,竟然誤打誤撞的成全了他!”
“母后,除了殺了越厲之外,他還捉住了胡榮,不日就要押解回京。”軒轅兆郢的臉上浮現幾分陰狠之色,“這個胡榮,知道可不少啊……”
“你的意思是……”慧錦皇后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兒臣的意思是,這個胡榮,絕對不能讓他活着入京!”軒轅兆郢聲音冰冷,語氣如鐵。
“那你打算怎麼樣?”慧錦皇后沉思了一下說道:“殺了他?”
“他是一定要死的,”軒轅兆郢微微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胡榮若是進了京,萬一經受不住嚴刑之苦,到時候把知道的一切都招出來,後果不堪設想,何況……”
他頓一頓,眼睛裡的冷光一閃,“老五現在的名聲一天比一天好,兒臣怎麼能夠讓他比下去?”
“皇兒說的極是,”慧錦皇后點了點頭,“那……你可有合適的人選?”
“先前兒臣派出的一隊東羽衛一直沒有消息,他們執行的任務是在老五去雲州的路上便截殺了他,如今老五在那邊混得風生水起,現在看來,他們是失手了,而且這麼長的時候沒有消息,他們也一定是回不來了。”
“什麼?”慧錦皇后一驚,“東羽衛都沒有得手?”
“正是,”軒轅兆郢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也難看得緊,“如今看來,老五身邊的人也都不簡單,上一次的刺殺失敗,兒臣就知道他的身邊有得力之人,所以這一次直接派出了東羽衛,沒有想到……”
軒轅兆郢咬了咬牙,“技不如人,打死算完,只是……老五的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好好的想個對策纔是。”
慧錦皇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洛九卿把胡榮揪出來之後,城中的那些難民就更安份了些,而且,對軒轅耀辰是讚不絕口,對他十分信任。
軒轅耀辰幾乎每天都要帶人去災區那邊視察一下情況,那些雲州士兵也都全中投入到了災區,他們此時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把河道疏通,那些地勢特別窪的地帶,就開溝引渠,向來堵不如疏,這也是洛九卿和軒轅耀辰看了地圖結合實際的地理情況做出的決定。
時間很快的過去,轉眼之間半個多月悄然流走,風中已經有了涼意,軒轅耀辰和洛九卿商量着,再過些日子,再做好最後的安排,就是時候回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