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於之萍走進來的時候,在那麼一瞬間最害怕的還不是爾曼,而是正在跟寧寧玩耍的帆帆。
帆帆看到於之萍的時候好像是看到了怪獸一般,小身體顫抖了一下,連忙從寧寧身邊跑掉鑽進了爾曼的懷中。
爾曼連忙伸手抱緊了帆帆,目光帶着敵意地看着於之萍。
前兩天於之萍沒有來醫院找帆帆,是她沒有預料到的。
但是當於之萍開口的時候她卻是想明白了攖。
“陸爾曼,dna檢驗報告出來了。”她從包裡面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檢驗報告扔到了爾曼的面前。南方看了一眼爾曼的臉色,有些擔憂地朝着於之萍略微皺了一下眉心:“媽。”
“南方你回病房去。”於之萍沒想到南方竟然會到帆帆的病房來,她很不喜歡南方跟陸爾曼之間有什麼接觸。以前讓她陪着南方去療養院看病完全只是爲了南方的病情着想償。
“我不回去。媽,你能不能對爾曼的態度好點?”雖然眼前面對的是自己的媽媽,但是南方依舊不能夠理解爲什麼於之萍這麼針對爾曼。
有一句話叫做禍不及妻兒,她覺得在這一點上,她的家人包括靳北城都沒有做到。
“我對她態度好點?呵。”於之萍輕微勾了一下嘴角,臉上的笑意盎然,看到爾曼的時候就好像是在看一個笑話,“她毀了我兒子的一段婚姻,還偷偷生下我們靳家的孩子藏起來,你讓我對這樣心機深重的女人怎麼態度好點?”
爾曼真的是覺得於之萍太看得起自己了。
“偷偷生下靳家的孩子?”爾曼反問了一句,“我的兒子姓陸,不姓靳。”
這句話她說的堅定如許,眸光裡面盡是堅毅。
陸爾曼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堅定有信念的人,五年前的她軟弱膽小,一葉障目不見泰山,覺得靳北城是生活的全部。五年後的她堅定了不少,也變得堅強了一些。但是她還是懦弱的。
人總有劣根性,她不認爲這就是別人可以詆譭她的理由。所以她現在看着於之萍的目光裡面含着堅毅。
“那你就自己看看,dan鑑定上面,寫着陸帆陽到底是誰的兒子!”
於之萍伸手指着她扔在爾曼懷中的那一沓紙,低聲呵斥開口。有了這個,她就不信不能把孩子搶過去。
縱然她也不喜歡這個小孩,但是是靳家的就必須是靳家的,絕對不能夠流落在外被這樣的女人教育一輩子。
爾曼根本就沒有打開dna檢測報告,她凜然了臉色,低聲對帆帆開口:“帆帆到南方姑姑那裡去。”
帆帆很聽話,一下子就鑽到了南方的懷裡面。
南方抱着帆帆,很擔心這個時候於之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她太瞭解自己的媽媽了,沒有達到她的目的她是不會罷休的。
爾曼從沙發上面起身,她穿着平底鞋,沒有辦法跟於之萍平視,只能夠微微仰視她。
“我自己跟誰生的兒子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拿着dna鑑定來提醒我誰是孩子的爸爸。”爾曼坦誠無疑。
科學數據是最好的說明結果,她沒有必要跟科學結論去較勁,這樣肯定是她自己犯傻。
所以她就直接說了。
“但是你別忘了,孩子身上流着靳家的血,也同樣流着陸家的血。他在我身邊安然度過了五年,我給他教育,給他愛,哪怕是你用法律手段,你也沒有足夠的理由說服法官將孩子從我身邊帶走。”爾曼的話語邏輯清晰,她眼底的堅定讓於之萍恍惚了一下。
因爲在於之萍的眼中,眼前這個女人還是五年前那個懦弱,總知道躲在靳北城身後對她畢恭畢敬的小女生。沒想到五年的時間,她倒是長了一點本事了。
但是於之萍是老薑,她扯了一下嘴角:“是嗎?那我們可以試試。你一個女人無權無勢,無財無人,你拿什麼跟我們家搶孩子?”
爾曼輕輕咬了一下下脣:“我是孩子的媽媽。就拿這點。”
說完她附身將dna檢測報告拿了起來,一邊開口,一邊撕碎了手中的紙張:“讓我的孩子去靳家遭受非人的折磨,還要讓葉筱那樣的女人做他的後媽,抱歉了,我還真的做不到那麼‘偉大’。”
爾曼將紙張撕地很碎,臉色鎮定如許地將這些碎紙片一下子全部扔在了於之萍的身上和臉上。
於之萍後退了兩步,穿着高跟鞋的她差點跌倒。
她瞪着爾曼,剛剛想要罵出口的話卻被爾曼直接用話給堵了回去:“別這麼看着我,dna鑑定檢測報告肯定是有備份的,我撕了你一份你別想要用這個來訛我。”
她現在都已經快要摸透於之萍的性子了,凡是一點點的小事,都可能被她拿去做文章,因此爾曼直接先開了口,讓她無言以辯。
“出去,別打擾我兒子休息。”爾曼轉過身去倒了一杯水給帆帆喝。
因爲她知道這個時候帆帆肯定是很害怕的,孩子年紀小,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而且於之萍給孩子留下的不好印象太過深刻了。她真的難以想象,到底是怎樣心狠的人才會把那麼小的一個孩子關進一個空房間內一整晚。
於之萍憤憤地咬牙看着爾曼的背影,沉聲對她說道:“陸爾曼,你給我等着。葉筱爺爺那個案子,我會想辦法弄死你。”
於之萍的話說的可真的是直接。爾曼在心底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嗤笑。
“拭目以待。”她甚至都沒有擡頭也沒有回頭,從南方懷中接過孩子。
南方這個時候也抱起了寧寧,準備跟着於之萍離開。寧寧不能夠總是呆在醫院裡面,醫院裡面都是細菌,對孩子會有傷害。
因爲於之萍的緣故南方只能夠匆匆離開,病房裡面又只剩下了孩子跟爾曼。
帆帆一邊喝着水一邊好奇地看着爾曼:“媽咪,你不要讓奶奶把我搶走好不好?”
爾曼聞言心底有些晦澀,她用力點了點頭:“恩。帆帆,等你病好了媽咪把你送回費城,跟知知阿姨生活一段時間好不好?”
其實她也想過,萬一孩子去了費城她不在身邊,孩子的眼睛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但是她深思熟慮過了,費城的那家醫院的眼科在全球都是頂尖的,而且帆帆一出生就去了那家醫院找的那位醫生治療,那位外國籍醫生無疑是對帆帆病情最瞭解的人。
她不是醫生,就算醫生留在她身邊在眼疾復發的時候她也救不了孩子。但是如果在費城就不一樣了,那個醫生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帆帆進行確診治療。
“那媽咪呢?媽咪爲什麼不跟帆帆一起回家?”孩子不懂世事,好奇地仰頭看着爾曼,“知知阿姨肯定向我們了。”
“媽咪要工作,等媽咪的工作結束了就馬上回費城好不好?”她也有想過乾脆直接辭掉工作回費城算了。但是這樣的機會不是一直都有的,只是幾個月而已,實習結束她馬上回去。
爾曼在心底這麼安慰自己。
爲此意知昨天在跟她視頻的時候還“責怪”過她,說工作哪有孩子重要。
只有爾曼自己心底清楚,法醫這份工作對她來說的意義。原本是可以放棄的,但是那天收到帶着恐嚇意味的來信之後,爾曼還是決定不退縮了。
只有在業內變得稍有名氣起來,她纔有可能調查清楚當年她媽媽死亡的真實原因。
下午的時候爾曼有外派任務,隊長通知她中午多吃點,晚飯可能都沒有辦法解決。
她拜託了付允,如果她晚上回不來的話讓付允陪一下孩子。
這幾天孩子的高燒已經穩定下來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中午她決定隨便吃點打發過去的時候,霍以言卻是聯繫了她。
“陸同學,今天中午總沒約吧?”霍以言話語裡面帶着一點笑意,但是聽上去卻也是疲憊的。
爾曼已經走出醫院門口了,她停下了腳步略微愣了一下,因爲她此時對面已經站着一個修長的身影了。
男人的身材很好,幾乎是衣架子,身旁經過的女性都會多看兩眼,這樣的目光沒來由地讓爾曼心底有些不悅,靳北城永遠都是這樣,走到哪裡都是焦點。
而她從小到大都是最平凡的那個,陸浦江看不到她,靳北城看不到她,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爾曼沒有時間也沒有這個精力再妄自菲薄下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啞然地跟眼前的男人對視了一眼之後別開了目光,開口對那頭的霍以言道:“沒有。有事嗎?”
她特意沒有給那頭的霍以言稱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知道如果這個時候叫一聲“霍教授”的話,眼前這個男人肯定會直接拿過她的手機。或許會扔掉。
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爾曼幾乎都可以想象。
“我們有一個多月沒有一起吃飯了。”這幾年霍以言向來都是把陸爾曼的事情安排在最前面的,無論工作多忙。但是這一次,霍家出了不少事情,他沒有多餘的精力來a市看望爾曼。
“這可打破我們的記錄了。”霍以言縱然這段時間遭遇了再多事情,他在爾曼的面前永遠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特別瀟灑。
他不想把自己身上的負面情緒傳遞給爾曼。
霍家不爲人知的事情太多,只是旁人都不知。
“那就一起吃午飯吧。去哪裡?”爾曼的口氣稀鬆平常,她當做靳北城不存在一般想要直接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但是很顯然這樣的方法一點都不奏效。她剛剛走出兩步路,手中的手機便已經被一雙長臂拿走了。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已經被靳北城緊握在了手中。
“你還給我!”爾曼有些惱,臉色都漲紅了。
她剛纔“演”地那麼認真現在一下子就被他揭穿了,她的心底很不痛快。
但是奈何她的身高根本不夠,根本夠不着靳北城的手掌,她站在原地跳起來想要碰到他的手的樣子特別滑稽。
“去吃粵菜吧,吃你最喜歡的水晶蝦。”霍以言很瞭解爾曼的口味,每一次跟霍以言一起吃飯的時候爾曼都覺得自己吃的很幸福。他點的菜都是她最喜歡吃也是最適合她吃的。
爾曼吃海鮮會過敏,但是每一次都忍不住想要去吃,所以霍以言會在身上備上抗過敏的藥物給她準備着。
這些都是爾曼吃了好幾次之後才注意到的。
霍以言的心細,真的是旁人都比不了的。不知道爲什麼,每一次爾曼面對霍以言這樣的好的時候,都會有些難過。
此時那頭的霍以言根本不知道這頭已經不是爾曼了。
“陸同學?”霍以言反問了一聲,靳北城冷了臉色開口。
“她不會跟你去吃飯。”簡單直接的話語,讓爾曼淺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靳北城從來不會考慮她的感受,她回到a市之後真的一度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霸道慣了所以當她成爲逆鱗的時候他就覺得不痛快,每天都要牽制着她了?
爾曼略微皺了一下眉心,眸色帶着一點涼意。
靳北城收了線,她也不知道那頭的霍以言說了什麼。她伸手想要把自己的手機搶回來,但是靳北城卻是放進了自己的西裝內襯的口袋裡面,平靜地俯視爾曼。
“私拿別人財務,靳北城你倒是給自己判個罪看看。”爾曼的話語不善,她這個時候心底非常不痛快,他憑什麼拿她的東西!
但是靳北城卻像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一般,兀自開口:“時間差不多了,去吃午飯。”
“誰跟你吃午飯?我有約了。”她理直氣壯地說道,就是因爲心底氣憤。
“如果你不去吃,我就帶着孩子去吃。”靳北城像是個無賴一邊的開口,他像是抓住了爾曼的軟肋一般,知道爾曼最害怕的就是他對孩子怎麼樣,臉色瞬間變了。
“孩子現在不能出院去吃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反駁。
“所以你跟我去吃。”他的邏輯絲毫沒有破綻,但卻很惱人。
“我都說了我有約了!”她想要見霍以言,有很重要的事情。她要把戒指還給他。
再拖下去爾曼都覺得不合適了,但是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給她見到霍以言的機會。有的時候爾曼真的是一度懷疑,這個男人是不是安插了眼線在她的身邊,爲什麼每一次她準備去見霍以言的時候他都會及時出現?
“我已經幫你推了。”靳北城說的直接,“我有重要的事情對你說。”
靳北城彷彿是爲了吸引她跟他一起去吃飯,所以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這句話從靳北城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爾曼幾乎是有點不敢相信的,因爲在任何事情面前,靳北城永遠都是最鎮定自若的那個,爾曼從來沒有見過他說什麼事情是“重要的事情”。
當初在紐約的時候靳氏分公司那位職員去世,靳北城也是鎮定地解決了,無論是媒體還是家屬方面都安撫地很好。當初那麼重要的事情他都沒有皺一下眉心,所以爾曼真的想不出來,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說。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爾曼不可能不去了。
“這家川菜館很有名,毛肚很新鮮。”靳北城夾了一塊毛肚放到了爾曼的碗裡面,自己也吃了一塊。
看上去他今天的心情和胃口都不錯。
爾曼看着碗裡面的紅辣辣的毛肚臉色卻是僵在那裡,連帶着手指也有些僵持了,她沒有動筷子。
“你怎麼不吃?”靳北城問了一句,催促她。
爾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臉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靳北城,我不吃辣。”
這麼多年了,爾曼從來沒有吃過一點沾辣的東西。因爲她不會吃辣,只是稍微一點點她都能夠嗆到,吃辣的水平可能跟五歲的帆帆差不多。
而且她的飲食向來清淡,之前一年多的相處她還以爲他會觀察得到。
但是轉念一想,其實她跟他真正相處的時間也就一年多而已,這個時間不算長。他在她的生命裡面橫亙了十幾年的時間,在很長很長的歲月裡面他都是她最重要的人,也是生活的希望。
但是她在他的生命裡,撇去這五年,真正相處的也只有一年多而已。
以前他說過的,一年多,該讓他如何深愛?現在爾曼才懂了這個道理。
爾曼喝了一口水,擡頭凝眸着靳北城的雙眼,眼神通透:“你從來都沒有試圖瞭解過我。”
原本靳北城夾着東西的筷子停頓在了半空中,他頓了一下之後將筷子放了下來,開口的時候話語帶着歉意:“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爾曼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完全就當做無所謂的樣子,嘴角的笑意卻是牽強,“反正之後我們也不會有什麼交集。靳北城,我真的不想跟你再有關係了。”
“晚了。”靳北城這兩字說的很直接,似乎是不假思索。他也喝了一口水,原本的胃口也變得全無。
爾曼有些不耐地別開了眼睛,眼前的川菜一動不動,她心底隱隱地不舒服。
“早的時候不也是一樣的嗎?你從來都沒有對我上心過。”爾曼這句話說得淡然,沒有一點晦澀酸澀,也沒有一點委屈。就好像是在陳述事實一般。
“以前不會,以後會。”靳北城看着爾曼的眸色認真。
“算了吧……”爾曼輕輕地嗤笑了一下,“你連我從來不吃辣都不知道,還談什麼上心。”
“霍以言知道你喜歡吃水晶蝦,就算是對你上心了?”靳北城也是傲嬌的人,他忍不住反駁。
這句說出來的時候沒有一點怒意,只是讓爾曼感覺到了濃濃的醋意。
她很少在靳北城的身上看到這樣的醋意,以前霍以言出現在她身邊的時候,他只是憤怒,爾曼只當做是男人對自己妻子的霸道。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靳北城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醋意。
今天,是他失算了。他還以爲她會喜歡吃辣。
爾曼收拾了一下包想要離開,或許是因爲太着急了,爾曼手略微顫了一下,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她附身想要去撿起來,低下頭去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的額頭重重地撞在了一塊軟軟的東西上面。
爾曼的額頭沒有任何痛感,但是她感覺到了頭頂傳來一聲低聲的抽氣。
“嘶……”靳北城皺緊了眉心,爾曼瞬間嚇了一跳,連忙擡頭看了一眼,當看到靳北城伸手捂住了桌腳的時候,略微愣了一下。
“你幹嘛伸手?”她愕然地問出了一句話,靳北城伸回手稍微動了一下手腕,臉色和目光都是平靜的。
“我不伸手,你的額頭就不是撞在我的手上了。”
剛纔爾曼那一撞力道很大,靳北城的掌心和掌背都已經通紅了,可想而知剛纔如果是撞在桌角上的話,爾曼的頭可能已經被撞破了。
她恍惚了一下臉色,有些無措地伸手去觸碰靳北城的掌心:“你沒事吧?”
“有事。”靳北城一本正經地說出這兩個字,這次爾曼倒是沒有惱他,拿着他的掌心反覆地看,“掌心的血管組織比較豐富,所以撞一下會很疼,但是這邊的骨頭並不密集,不會導致骨折。不過看樣子會淤血,這幾天你估計得要忍受幾天疼痛了。”
靳北城的目光落在這個埋頭查看他手掌的女人的頭頂,嘴角不知不覺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你現在的樣子,很像是在解剖。”
這個女人總是忘記她是一個法醫而不是一個醫生。當初在飛機上給人進行急救,現在給他看手掌的時候也是醫生一般的口吻。看來那場官司還沒讓她長教訓。
“說的好像你見過我解剖的樣子一樣。”爾曼的話語冰冰冷冷的,她招來了侍者。
“麻煩給我一塊乾淨的毛巾,還有一些冰塊。”
侍者聞言連忙去拿了,爾曼從侍者手中接過,用毛巾將冰塊包裹了起來,再敷到了靳北城的掌心。
靳北城的眉心略微皺了一下,她給他敷冰塊的手勁雖然有意地變得輕了一點,但是還是有些疼痛。
“你的頭真重。”他轉移了注意力,看着她認真平和的樣子,覺得好像久違了一般。
這段時間陸爾曼對她一直都像是刺蝟一般,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是劍拔弩張的樣子,很少像現在這麼溫順。
下一秒,爾曼給他敷手的力道加重了三分,靳北城疼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再說話,我就走了。”爾曼的臉龐是緊繃着的,但是說話的口氣卻是舒緩了很多。
靳北城趁熱打鐵,輕輕勾了一下嘴角,幾乎不可見他的笑意。
“那我永遠不說話,你難道永遠就不走了?”調侃的話語讓爾曼心底不悅,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十幾分鍾後,靳北城的手基本上已經消腫了,爾曼便扔下了手中的毛巾,她的手都有些痠痛了。
靳北城招來了侍者準備買單,他拿出錢包之後侍者忽然附身,從地上撿起來了一張照片遞給了靳北城:“先生,您的照片掉了。”
說完侍者將照片放到了桌子上面,爾曼的目光略微瞥了一眼,她有些好奇像靳北城這樣的人會把什麼樣子照片放進自己的錢夾裡面。
但是當她瞥見到照片上面的自己的時候,臉色立刻僵了。
這是一張合照,照片上是她和靳北城的身影。她略微擰了一下眉心,這張照片,是她當初在紐約第一次見到靳北城的時候從錢夾裡面掉出來的。
這張照片從拍下來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爾曼的錢夾裡面躺着,這五年她也沒有拿出來。
每一次付錢打開錢包的時候都能夠看到這張照片,她已經習慣了。
當初在紐約掉出來之後,她爲了顯得自己不在乎所以就將它扔到了地上就離開了。回去之後爾曼有後悔過,但是沒有再回去找。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她很久之後纔想起這件事。
現在,這張照片爲什麼會在他的手裡?
爾曼略微蹙了一下眉心,這個時候靳北城伸手將照片拿了回去,重新放到了錢夾裡面。
爾曼剛纔注意到,這張照片是被貼合起來的,因爲她當初將照片撕成了兩半。
難道是靳北城貼起來的?
她腦中有些混亂,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擡頭看向靳北城,發現他也在盯着她。
“我先走了。”她連忙起身,每一次被靳北城注視的時候她都下意識地想要逃避,有些無措。
靳北城也起身:“正好,我也打算走了。”
爾曼不去理會他,心底卻一直都在想着剛纔的那張照片。他爲什麼會撿起這張照片還貼合好了放在錢夾裡面?
爾曼心煩意亂地伸手略微捏了一下眉心,走出川菜館的時候外面忽然下雨了。
她最討厭下雨了,每一次下雨晚上都不能安眠。
“你在這裡等着,我去開車過來。”他的車子就停在幾步外開,但是不想讓她淋溼,所以就跑過去開了車。
爾曼這一次沒有拒絕,她上車之後沒有說話,因爲她感覺自己的小腿部有些隱隱作痛,她伸手稍微敲了一下膝蓋處,這個細微的動作落入了靳北城的餘光當中。
“如果腿疼的話下午去醫院,不去刑警隊了。”
他剛纔說的是“不去刑警隊”而不是“不要去刑警隊。”雖然只相差一個字,但是意思卻是完全都不一樣的。
靳北城就是這麼直接霸道,他強勢慣了,哪怕是她自己的事情他也要強加干預。
爾曼最不喜歡的就是他的單刀直入的霸道。
“那是我的工作,你沒有資格干涉吧?”她反問了一句,只是覺得心底沒來由地煩悶,因爲這個時候她的心底還在想着剛纔那張照片的事情,總覺得特別特別地不舒服。
“要工作,不要命了?”他對她帶着一點嗆人的話並沒有任何的不悅,反倒是話語鎮定。
“要命,也要工作。這是我的理想。”爾曼總覺說出“理想”這兩個字的時候,自己就顯得特別特別地渺小和卑微。
她現在這個樣子,其實真的沒有什麼資格配談理想的。
孩子照顧不好,自己也照顧不好……
但是在靳北城面前,她還是殘存着一絲倔強。
靳北城並沒有如她預料一般地嗤笑她:“理想也分時候。”
“我下午有外勤任務,必須去刑警隊。”爾曼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她不喜歡跟靳北城談起跟自己工作有關的任何事情。
她所經歷的他一無所知,怎麼可能感受到她的堅定。況且,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沒有感同身受這個道理。
都是歪理。
靳北城見她眸光裡面已經微慍了,便順了她的意思,想着等到她下班的時候及時去接她也不會耽誤她的腿疾太久。
他調轉了方向,雨越下越大,他忍不住問了一聲:“這麼大的雨,要去哪裡外派?”
“不想說。”她直接開口,目光都瞥向了窗外,昨天她看天氣預報的時候說今天開始入梅雨季節了,每天基本上都會有雷陣雨,連續幾天還會有暴雨現象。
她坦誠地可怕。
“下雨外派不安全。你的腿走不了多遠。”靳北城想起了她之前住在別墅的時候,有一天晚上疼的死去活來。
當時他晚上起來喝水,看到她正在廚房裡面泡熱水袋。
當時是夏天,她拿着熱水袋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也有些滑稽。
爾曼穿的睡衣很寬鬆,她人又瘦小,當時給靳北城的感覺是,她像是小小的縮成了一團在睡衣裡面。
爾曼那個時候瑟縮了一下身子,連忙解釋:“我……我來打水泡熱水袋。”
“我不是瞎子。”靳北城的話語凜冽,迴應她的是冷漠。
爾曼顯得有些尷尬,伸手捋了一下頭髮抿脣,甚至都不敢直視靳北城的眼睛。
“我的腿有點疼,所以拿熱水袋捂一下關節。我沒有吵到你睡覺吧……”
“有。”靳北城坦言,他的確是被下面的動靜聲給吵醒所以纔下來喝水的。
她尷尬地笑了一下,她連忙跌跌撞撞地從廚房裡面跑了出去,用“跌跌撞撞”這個詞來形容她還是算輕的。因爲她當時根本沒有辦法走穩,整個人都是扶着牆在走的。
但是她沒有尋求他的幫助,甚至在他伸手看她實在是太可憐想要扶她一下的時候,爾曼連忙伸手揮了一下手,口氣是輕鬆的:“沒事的,我自己上去就好了。”
那是爾曼印象當中最深刻的一次疼痛,像是有千萬根針在她的腿上扎一般。
此時的爾曼看着車窗上面的雨水有些出神,同時也想起了那個時候的自己。同一個時間,同一件事情。
只是他們互相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爾曼記得那個時候的自己衝撞出廚房的時候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但是那個時候自己卻是咬緊牙關沒有讓他幫自己。
因爲爾曼覺得自己這個狼狽的樣子原本被靳北城看到已經夠難堪的了,現在如果他扶她的話就會顯得她更加可憐。
她不想要同情。
那個時候爾曼心底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爲了這樣一個不會關心她腿疼只會責怪她半夜因爲病痛吵醒了他的男人,值得嗎?
這個問題爾曼到了現在都沒有得到答案。
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爾曼的思緒回到了現在,她深吸了一口氣,那件事情她給不了答案,但是她現在確定的是,她不願意了。
“我的腿是走不了路,但是還不至於殘廢到需要整天躺着。靳先生身邊新人那麼多,自然是看慣了踩着高跟鞋走路還依舊漂亮的年輕女孩。”
爾曼很諷刺地看着他,靳北城也不惱,只是在聽到新人的時候有些不悅。
“新人?”他沉穩道,“無論你信不信,我的身邊沒有別的女人。”
“那葉筱算什麼?”爾曼自己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一跳,其實她都不應該問的。
問出口就好像她很在意似的。
但是話說出口了,拉不回來了。
“那只是雙方父母的一廂情願。”靳北城不驕不躁地解釋,因爲在他看來根本不需要解釋。
然而這話落入爾曼耳中就成了不折不扣的辯解了,她平靜迴應:“我到了。”
這個時候車子的確已經停靠在了刑警隊門口。
靳北城從後座拿出一把新傘遞給爾曼:“工作小心,下班的時候我來接你。”
“不用了。”她準備打開車門,“今天外派會很晚,靳先生那麼忙,別撲空了。”
她擡了一下腿,但是覺得疼痛難忍,這天氣真的是惹人煩……
爲了掩飾自己的疼痛,爾曼嘴上沒有停下來,不讓靳北城注意到她的腿:“靳先生有這個時間來等我下班,還不如在家陪陪葉小姐逛逛街,興許她高興了你們兩個集團的聯盟就達成了。”
她不懂企業之間的商業縱橫捭闔,但是也知道葉筱跟靳北城如果真的要訂婚的話,百分之八十的原因肯定是因爲家族。
門當戶對,至關重要。這是於之萍告訴她的,也是她五年來學會的的自知之明。
“少陰陽怪氣。”靳北城扔了一句話給她。
“那我說地直接點,靳北城,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沒用的。”說完,她已經走出門去了。
靳北城看着爾曼的腿稍微有些一瘸一拐地走着,皺了眉心,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蔣晏,我預約你這個週五的號。”
蔣晏是靳北城本科時期的朋友,蔣晏是隔壁醫學院的,他是法學院的。當時兩人經常一起打籃球,四年的本科蔣晏算是靳北城最好的兄弟了。
畢業後蔣晏因爲念的是中醫繼續留在了國內深造,兩人之間也沒有斷了聯繫。
蔣晏自己開了一家中醫診所,每天門庭若市,而靳北城因爲工作忙,也很少一起出去鬧騰。
“靳總,週五我的號已經排滿了。你怎麼忽然想起我來了?不會是生病了吧?”
“不是我。”
“那是誰?我記得你可從來不會隨便幫人忙。”
“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