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晨,小販拎着一疊“號外”,不停的沒街叫賣着。
“號外號外德意志向俄羅斯宣戰”
“號外,最新獨家,歐洲大國相互宣戰,英國豈能獨善乎?”
當小販的叫賣聲在各個城市迴響着的時候,江蘇卻是出奇的安靜,不過話說回來,在這個時候,當全世界的眼光都被歐洲吸引的時候,又有誰會注意到江蘇呢?
隴海鐵路徐州站,與過去保守車站不同,作爲一等站的徐州站距離徐州城足有十公里之遙,之所以如此,原因非常簡單,只是因爲附屬地,作爲隴海線起點第一座一等站的徐州站,雖沒有連雲港那般繁華,但幾乎是在徵地剛一完成,車站管委會剛掛牌成立,便有一批徐州當地商人涌入站區,在站區租地蓋房,或是運營小本買賣,或是辦起了工廠。
不過是一年的功夫,相形之下,在車站附屬地的競爭下,徐州老城反倒沒落了。而會附屬地卻是越發的繁榮。
和隴海鐵路上的任何一處車站一樣,除去區心車站之外,首先施工的肯定是醫院、學校、圖書館,按照隴海鐵路相關規定,作爲一級站的徐州站鐵路醫院,從建設時便設有600張病牀,在醫院內更是有多達五十餘名外西醫,手術室、X光室、化驗室這座醫院是徐州第一座科室齊全的現代化的醫院。
“這是怎麼回事?”
8月2日清晨,人的前腳剛一進醫院,馬莎琪就看到護士和護工們正在朝病房內加着病牀,鐵路醫院的環境非常不錯,每間病房只有兩張病牀,這是鐵路醫院的標準,以至還有一間**的衛生間,寬敞、環境優良,這是鐵路醫院遭到歡迎的原因。
可現在呢?
探頭朝其一間病房看去,病房內竟然擠着四張病牀,這……這是怎麼回事?當她走到自己負責的幾間病房時,卻發覺病房被騰空了。
“喂,方主任,這是怎麼回事?”
作爲醫院裡唯一的一名女醫生,馬莎琪連忙去問外科主任方澤。
“我的病人都去那了?”
“兩間病房合一間,誰知道是怎麼回事,站裡來人通知,讓增加一倍的牀位”
“什麼事啊”
馬莎琪有些惱意說了一句,不過她知道,這事沒辦法說,也沒地去說,醫院是鐵路公司的,他們讓增加牀位,肯定是有他們的道理。
對於醫生而言,他們所關懷的只是病人,至於這牀位。
不過對於這些鐵路醫院的醫生來說,這只是一個小事,現實上,他們根本就不知道,在隴鐵鐵路沿線所有的醫院都接到的同樣的通知,牀位數增加一倍,而各家醫院同樣也先後接到成車的藥品,只有一此敏感的外科醫生,從那些藥品能嗅到一絲不正常的氣味——所增加的藥品幾乎全是外科用藥品。
徐州站和平飯店,應該是整個徐州最寬敞最奢華的飯店了,它擁有三十二間奢華的套房和一百三十餘間的標準客房,由法國建築工程師設想的飯店內部裝飾華麗考究,每一寸地方都流露着法國式富麗堂皇的華貴氣質。
徐州站作爲隴海鐵路沿途少有的幾座一級站,同時也是南北鐵路樞紐所在,建造這座奢華飯店自然有他的用處所在,現在剛剛完工的酒店,並沒有投入使用,不過在半個月前,飯店內仍然進行着內部裝修的工人被請了出去,然後一大羣人隨即進入和平飯店。
對於外界來說,沒人知道進入鐵路酒店是江蘇陸軍參謀部,早在半年前,江蘇陸軍便以蘇北會操的表面上請陸軍部,在陸軍部批准後,於月前將江蘇陸軍所屬第一師、第三師、第八師悉數調往蘇北,在三步兵師進入蘇北後,人們才知道徐州和平飯店,被江蘇陸軍參謀部徵用爲“會操指揮部”。
自從陸軍參謀部駐紮了進來後,和平飯店的一切都變了樣。一樓那座四周都鋪設着靈壁大理石的大堂變成了一個龐大的辦公室,數十張辦公桌和數以百計的件箱把它分隔得支離破碎,光滑的地面上現在四周都是密密層層的電線和電纜。
而那些粗重的電纜橫穿過整個大堂不斷延長到門外,在飯店停車場幾部發電機爲參謀部的電話機、電報機、無線電臺提供着充足的電力,那些大功率電臺每天都需要耗費大量的電力,而這一切完全是出於野戰標準的需要。
出於保密的原因,飯店內原本進行培訓的員工都被要求回家休息,而在飯店內部原本精心修整的前後花園,則由參謀部直屬的教導營負責安全防衛。
而在飯店大堂裡辦公的都是參謀部的後勤支援之類的基層部門,他們維護着這個機構的日常運行。酒店的二樓則是參謀部的幾個重要機構辦公的地方,那裡有一個巨大的舞廳,現在成了參謀部的綜合辦公室,和江蘇陸軍參謀部一樣,幾十張辦公桌圍繞着一個巨大的地圖沙盤陳列着,數十名參謀和秘書忙碌地在這件大辦公室裡走來走去,各種件和電報在這些辦公桌上不停的傳送着。
尖銳的電話鈴聲和參謀們的討論聲,喊叫聲,命令聲,爭吵聲混雜在一起,使這個江蘇陸軍最重要部門的辦公室顯得有些像菜市一般熱鬧。主管們的辦公室被安排在了這間辦公室兩邊走廊旁的小單間裡,那裡本來是什麼配餐間吸菸室之類的,現在卻成了那些主管們逃離噪音享受安寧的一個小天地。
此時,若是外人進入這個房間,大概會發覺,那舞廳央的沙盤赫然是膠澳的沙盤,沙盤上準確的標註着膠澳德軍要塞位置,而在一旁的一張屏風上,還掛着大量的照片,那是航拍照片,在這個時代應該是世界上第一套“航空偵察照片”。
而在沙盤旁不時有年青的見習參謀朝沙盤上堡壘周圍添加着一些“部件”,那些部件無一例外的都是堡壘。
在沙盤邊,李誠抱着雙臂看着沙盤上逐步增加的工事,那些工事無一例外的都是嚴格按照二戰德軍工事築成標準構建的,當然那些黃色的“部件”,在現實並不存在,如果計劃順利的話,那麼就必須由進駐青島的軍隊自行修建。
“十天”
站在沙盤前,韓武用極爲嚴肅的口吻說道。
“至少需要十天的時間,才能按計劃完成各堡壘間永備工事的補充,而完成全部野戰工事,需要投入不少於三萬民夫、五千噸鐵絲、兩千噸鐵樑、五千噸水泥……”
當韓武作着引見的時候,馬南坡倒沒有顯顯露任何異樣,只有第八師師長陳之驥神情顯得有些緊張,這沙盤擺上桌不過三個小時,而直到五個小時前,他才知道,所謂的“赴蒙”不過只是掩人耳目,經略使真正的目的是——膠澳
爲了拿下青島。
而這一切,他竟然沒聽到任何音訊,而這邊,在徐州火車站,經略使以至已經準備了300車皮物資,一但需要,隨時可掛上車頭髮往青島。
直到這時,陳之驥終究明白一個現實,自己還不在經略使“信任圈”內。
“……第七天可完成全部野戰工事和70核心要塞,80機槍堡……”
韓武逐一講述着工事完備過程,而在這個過程,李誠卻是一言未發,對於軍事自己不過只是一個外行,具體怎麼打、怎麼準備,那是他們的事情,而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給予他們充足的支持。
“假設第七天爲X日,那麼在炮火條件下,70的要塞施工都將停止,估計至此,若進駐一個師,可抵擋三個師團個月進攻,但期間必須得到空校射支援,以校準日軍攻城炮兵陣地,防止其使用攻城炮擊毀要塞,其間1-6號堡壘完工,估計補充2萬民夫編成要塞部隊……”
“守一年如何?”
相比於韓武等人的嚴肅,李誠卻顯得有些輕鬆,原因很簡單,因爲就在兩個小時前,從京城傳來一份電報,那個電報把所有的問題都變得非常簡單,原本需要考慮的是“能不能打下來”,而現在需要考慮的問題則是“能不能守住”
“守一年……”
沉吟頃刻,韓武朝左右看上一眼。
“守一年沒問題,但問題是儲備物資能不能支持而且……”
“好了”
打斷韓武的話,李誠笑說道。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現在德國人已經透顯露想把青島給咱們的意思,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咱們都不知道,守青島,不過是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大概吧現在對青島躍躍欲試的除了自己,恐怕就只有日本了,而這一次自己想繞過央“接收青島”,無疑於虎口拔牙。
但歷史上爲什麼德國沒把青島交給國,最後反倒是日本用了一個多月,強攻下了青島,歷史是歷史,現在是現在,無論如何,青島必須要拿下來。
“日本人……”
冷笑之餘,李誠朝參謀部的衆人看上一眼。
“咱們防來防去,就是爲了防日本人,日本人諾是願意的話,咱們就在青島和他們耗上一年,又有何妨”
又有何妨?
嘴上說的容易,可現實上,也只有李誠自己心裡才知道,如果能夠的話,自己絕不想打這一仗,最最少,現在進行任何戰爭都不符合自己、連雲,直至國的利益,現在,對於自己以及國家來說,最要緊的大概就是抓住這個有利時機充分發展自身的經濟、工業。
可這場衝突的主動權卻從來沒有掌握在自己的手,大概,如果自己在膠澳起心的話,也許能夠避免這場戰爭,但是將來呢?
日本人的野心又豈會止於膠澳,如果沒錯的話,在歷史上,他們只差沒把濟南拿下來,幾乎整個山東都出現了日本兵的身影,如果日本人染指山東半島的話,那意味着日本距離連雲不過只有百里之距,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且不說自己和日本人結下的一個又一個樑,就是到那時日本又豈會坐視連雲利用一戰的“天賜”發展壯大自己。
一戰的市場的確非常大,可市場也只有那麼大,到年底,當今年連雲和國內新建企業的投入生產之後,不僅意味着明年年初,國內輕工機械將填補國內市場空白,以至還會在歐洲、南洋、印度、非洲、南美同日本企業競爭,到那時面對激烈的市場競爭,日本人會不會尋個藉口侵入連雲?
雖然這一切都是未知數,都是不可確定的未來,但是這個風險卻不是自己所能擔負的,如果戰爭不可避免的話,那麼就只有一個選擇,讓戰火在遠離連雲的地方燃燒起來,只有如此才能保全連雲。
可如果戰爭真的進行一年,不等歐戰暴利的到來,自己就會被軍費支出拖垮,至少會拖累連雲的發展速度,現實上,爲了準備青島一戰,自己已經犧牲了一座製藥廠、一座染料廠,這意味着,原本年底能夠大規模出口的西藥、染料,將會拖到明年十月份。
十一個月要虧上多少錢?
一百萬、一千萬,以至可能會更多
“他孃的日本鬼,這次老是虧大發了”
雖然知道青島之戰不可避免,但想到自己的虧損,李誠的心頭還是一緊,這次當真是虧大了。
虧了幾千萬是小,可若是因而沒能完全搶佔歐美藥品、染料市場纔是大啊那可是一年幾億,以至十幾億的暴利市場。
“怎麼樣?光甫,能不能給我擠出來一千五百萬,實在不行,一千三百萬也行”
面對被自己從連雲港請來的陳輝德,李誠面上堆着笑,語帶着一絲商量的口吻。淮海實業儲蓄銀行,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以及隴海的融資機構,就像大洋保險公司一樣,最初的出發點就是爲**、隴海融資。
“董事長,現在淮海銀行券的準備金只剩下不到6800萬元”
陳輝德照實的提示着眼前的董事長,雖然他深信銀行絕不是政府的出納,可眼前的這位董事長卻從來都是以**公司或隴海公司的表面從銀行借款。
“可是淮海券的發行量卻達到一萬萬千萬五百萬元之多,目前淮海有三百十家分行,假如現在發生擠兌風潮,以淮海的準備金,只能說可勉強應對,假如公司再借款一千八百萬元,那麼,我們就不得不考慮銀行風險”
作爲淮海銀行總經理的陳輝德又豈會不知道,**、隴海借款借的可不是淮海印鈔局印製的“淮海券”,而是能從國外購買機械設備的真金白銀。
“那麼再發行兩千萬的紙幣吧,光甫,看看想想辦法,動點腦,若是說你陳大財神都沒辦法,我可真不信啊”
雖然自己持有淮海銀行95的股份,但對於銀行,李誠卻壓根不能強制,現實上,這是當初聘請陳光甫掌管淮海銀行的一個條件,辦一家真正自主運營的商業銀行,而陳光甫從未有負過自己的信任,淮海銀行創辦不過一年,可卻於全國建立三百十家分行,淮海券發行量從千萬元,直至現在近一億七千萬元,這個數字以至超過歐美外資銀行銀元券發行量。
也正因如此,自己纔會堅持不干涉銀行運營,每一次貸款自己都會拿出相應的產業作爲抵押,很多規矩是不能壞的,尤其是在商業運營上,如果自己不遵守規矩,那麼就別指往把這銀行做大做強。
“這樣吧,我把遠洋公司拿出來做抵押,光甫,幫我個忙”
“董事長,五百萬,最多隻能拿出五百萬,我們要考慮到可能發生的擠兌,尤其是你在做出那個決定之後”
看着董事長,陳輝德的語氣顯得頗爲爲難,他必須要考慮到銀行的信譽。
“董事長,假如連雲未曾捲入膠澳一事,那麼即便是從準備金取出兩千萬元,也未嘗不可,可,”
話聲略微一沉,陳輝德顯得有些無奈,他知道董事長在膠澳一事上做出了嚴峻的決定,也正因如此,他纔會這麼爲難。
“從所周知,淮海的根本在連雲、在隴海,而現在隴海捲入膠澳一事已成定局,若淮海銀行穩,未來每月可向董事長輸資數百萬元,以助軍需,可若他日有人借膠澳一事,煽動擠兌之風,而淮海銀行又無銀可兌,到那時銀行苦心運營之信譽,即將毀於一旦,還請董事長體諒”
陳輝德的話只令李誠的眉頭悄然一皺,然後整個人陷入沉默之,陳輝德的擔心有他的道理,只需淮海銀行在,銀行的信譽在,自己在未來才能用“紙”去支付軍餉、採辦物資,可若是銀行的信譽沒有了,到那時,可就不是幾千萬的事情了。
“金融戰……”
雖然陳輝德沒有明確道出他的擔心,但李誠還是知道他的擔心之處,他是擔心到時會有人藉此發動一場針對淮海的金融戰,而淮海銀行能夠說又是自己最重要的,也是唯一有效的融資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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