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佳明雖然聽着雅戛婆婆的話,但心中覺得朋友有錯,若是不說,豈不是不仁不義?他便抱着這個心思走出屋外。這時候從另一道門後面傳來一陣一陣**的聲音,他捫心自問,到底要不要進去?他心想:“於朋友之情,不可進。可師父囑託過要我注意他,她可能早已有了這個擔心,只不過之前不肯明言罷了。”劉佳明索性一鼓作氣撞開屋門。只見司馬林他們倆蓋着被子正在親熱。他倆便馬上又把被子蓋嚴實了一些。
劉佳明對着司馬林怒目而視,若是外人,他才懶得做這種棒打鴛鴦的事兒呢。司馬林不帶好氣兒地問道:“你不該進來,出去。”劉佳明本來想跟他好好說話,卻沒想到自己幾個月沒有和司馬林在一起共事,他卻變成了這副模樣。現在的他就像一棵豆芽菜一樣,已經完全不是當年的鐵三角司馬林了。
劉佳明語氣中夾雜六分怒意:“我知道我不該進來。但是司馬大哥,我奉咱師父的囑託,想跟你說幾句話。”他本以爲這句話能夠鎮住他,張敏正在穿內衣,司馬林蹬上褲子,很挑釁地說:“師父,師父,你就像個傻子一樣,她說什麼,你就是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已經20歲了!”劉佳明絲毫不懼,還往前走了幾步:“多少歲我不管,我只管對不對。你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都什麼模樣了!”
司馬林怒道:“你是不是想被那個女人的空話栓一輩子啊?看看你自己,從分班以後就一直鬱鬱寡歡到現在,都成一個變態了,男女親熱你也要管,喝太平洋的水長大的!”劉佳明看在昔日兄弟的情分上,依然沒有怒,但是耐心也快沒了,他便問道:“你還記得咱師父送給你的那枚金色硬幣嗎?你又沒有朝三暮四,我沒有必要反對你,我是說你要節制,咱師父可說了,她擔心你。”司馬林開始嚷嚷了:“你假傳聖旨吧?我在學校陷入絕境的時候,她在哪裡?我被班裡同學欺負的受不了想哭的時候,她在哪裡?”
劉佳明怒道:“你不要這樣,會毀了你的!張敏,他不明白,你是學醫的,也應該明白啊!”這時候只見張敏穿好衣服從牀上下來。此時的張敏,面色紅潤,體型比高中更加豐腴,披散着頭髮。雖然和李老師差不多模樣,但是全然沒有那種仙氣,而更多的是一種風塵的感覺。司馬林此時抓着劉佳明的上衣吼道:“你居然敢這樣跟她說話!!!”劉佳明對這種感覺已經沒有任何的幻想了:“咱們倆打起來不打緊,最重要的是你要變回原來的你,老三班的人從來不受誘惑,從來不懼困難,從來團結一心。司馬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司馬大哥!”
劉佳明雙手一擡,十指猛地在司馬林小胳膊上一扣。然而這一扣才發現,他居然已經能夠一隻手完全攥住司馬林的胳膊了!他只扣着麻筋,沒有使勁。只是輕輕地把他往後一推,便把他推了一個跟頭。司馬林掙扎着站起來,纖細的胳膊抓起牀頭櫃上放着的飾品盒,一把扔到劉佳明面門上:“快滾,快滾!”劉佳明拿起那個飾品盒,便無奈離去。可他走出屋子才發現,他手裡拿的正是那枚金色硬幣。劉佳明一個人倚在牆上,緊閉雙眼,不斷嘆氣。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正課之外,他便去學習女性身體養護課。他一進教室便感受到來自全場的尷尬,班裡只有他一個男生。他便找一個看得見黑板的位置坐下。哪知他坐下的一瞬間,他周圍一圈的八個座位的女同學全站了起來,躲到一邊沒人坐的地方。緊跟着就聽見同學們小聲嘟囔:“哼,有色心沒色膽的貨。一個大男人學這個幹啥,這人絕對有病。”劉佳明拿着那本女子教材一臉尷尬,只見講師朝着他點了點頭,示意讓他坐下。第一頁便是女性的剖面圖,只見這位老師在黑板上寥寥幾筆,就畫得和書上別無二致。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除了張教授之外的任何人有這樣的能耐。他實在是沒辦法,只好照着書上描。儘管如此,整個課堂的氣氛對於他來說簡直就像地獄一樣。
下課後老師對着劉佳明說道:“哎,同學,你留一下。”劉佳明便留步。只見那位老師問道:“同學,這課我教了12年,沒見過男生報這課,你是因爲什麼想學這個的?”
劉佳明答道:“導師叫我學,我就來學了。敢問您貴姓?”那位老師被他這簡短的回答驚了一下。沉了一會兒纔回答說:“我姓錢,總之,你這個孩子挺有意思的,能給我看看你的筆記麼?”劉佳明很聽話地把筆記遞給她,只見這份筆記思路清晰,圖畫也描的栩栩如生。沒有一處塗改的痕跡,看上去非常整潔。錢老師一句話不說,便直接還給了他。
晚上劉佳明回到住宅處,司馬林已經割恩斷義了。現在所有的一切他只能和雅戛婆婆商量了。他的桌子上擺着各種筆記,依然在複習英語。這時候雅戛婆婆走到旁邊,信手拿起了那兩本攤開的選修課筆記。劉佳明不敢搭理她,只好埋頭看英語。
“很好!”雅戛婆婆說。
“好?”劉佳明反問道。
雅戛婆婆說:“對,很好。知識不分門路,男人除了不能生孩子之外,沒有什麼是不能幹的。我同意。以後好好跟他們學,不要管它有沒有用。”
接下來的三個月,劉佳明學正課時處在同班同學的恩怨之中。學選修時則處在女同學的鄙視之下。如今他所在意的僅僅是他的筆記是否記的足夠好。到了大三的期末之時,兩門選修都是93分,正課的總分一直高居不下。錢老師欽佩他對知識的態度,便贈與他一本《女性養生手冊》作爲告別禮物。考完試之後便又要放假,再開學到大四就要寫論文,平時的事情就更少了。他作爲一個本地人,從他上大學到現在,和父母僅僅是電話有過幾次往來,父母從來都沒有來探望過他。他的心中一陣悲涼,這回他想回家去看看母親。正要回到住宅去收拾行李。當他走入楊村的時候,雅戛婆婆屋子外面擠着的人羣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只見這羣人有男有女,大致都是四十五歲左右的年紀。他興沖沖地去找來雅戛婆婆說道:“您的親人來看您了。”雅戛婆婆道:“你還是自己看看去吧。”劉佳明便從人羣當中擠入了房間。眼前的一幕讓他呆若木雞。
桌子上的擺設一樣沒動,只見有一人趴在地上,形似枯木,有點兒禿頂。在四肢可以很非常明顯地看到骨骼紋路,旁邊的張敏正跪在地上放聲大哭。劉佳明心裡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還是想驗證一下。他便蹲下身來,把這個驅體翻過來,果然是司馬林!只見那是一張皺巴巴的臉,看上去似乎比劉佳明大了十五歲左右,眼珠深陷,嘴脣乾裂,已然沒有了任何氣息。
劉佳明一句都沒問,面無表情地瞥了張敏一眼,緩緩走出。張敏喊了一聲“明哥”,但是劉佳明根本就沒有回頭。而是回到了雅戛婆婆的房間。雅戛婆婆站在窗邊看着外景,聽見有腳步聲便問道:“看見了麼?”
劉佳明啜泣着說:“嗯,看見了。”
雅戛婆婆嘆了口氣:“哼,什麼《洛麗塔》、什麼《浪子生涯》、什麼《道林格雷的畫像》,都抵不過親眼所見。人的生命雖然平等,可人卻分三六九等。不同的人雖成爲朋友,可一旦到了道德的節點,就會自動分道揚鑣。此即爲道不同不相爲謀。”劉佳明站在旁邊認真聽着,手心裡握着那一枚硬幣。
劉佳明深感雅戛婆婆這三年的指點之恩,一想到司馬林的死,以及張敏馬上要被學校開除,老婆婆便會孤身一人。劉佳明便打消了回家的主意,就在這裡陪着老婆婆。當天深夜,劉佳明依然在桌前奮筆疾書。雅戛婆婆本來想給他倒一杯水。
“司馬林,你可曾記得,昔日你推着我去參加比賽。我因感激你待我的情義,便拿你當親兄弟。你可曾記得,當你拿下三千米第一名時,你興沖沖朝我奔過來的神情。你可曾記得,當你把硬幣放入飾品盒裡時,你臉上的那份喜悅和感激,那是你我最快樂的時光,班級團結,班主任善解人意。一切都是那麼地完美。即便是重新分班,都沒能打散我們之間的團結。是那份共同的信念把我們凝聚在一起!是那份信念讓我們處於最差的班級之中卻出淤泥而不染!那時候我們堅信,只要師父不拋棄我們,即便是刀山火海,我們也無所畏懼!兄弟,你這一生義氣深重,卻爲情所誤,英年早逝。是明弟不夠堅持,沒能把你罵醒。今日將此文予你,望你一切安好。”
雅戛婆婆很仔細地凝視着這篇文章,心想:“他雖不仁,但這孩子沒有不義。想他必定是要爲他超度,如此仁慈,頗有乃師之風!”雅戛婆婆便對他說道:“你若是不走,這個暑假不妨陪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