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很快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安娜將耳朵緊緊貼在話筒上生怕漏過任何一個字眼,可是似乎是因爲手機被扣在了沙發上,由於海綿對聲音的吸收所以很難聽得清,安娜在電話這邊焦躁起來。
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呢?安娜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左莫藺的佔有慾已經在逐步攀升,潛意識裡已經將自己當作孕婦的女人甚至連心態都在逐步向着孕婦靠攏。
左莫藺,別做背叛我的事情,否則你也別想留下我肚子裡你的種。
孕婦似乎總是敏感而多疑,瘋狂而不計後果的,安娜看起來早已經忘記了自己拿來綁架林夕的錢原本就是那個男人讓自己去“打胎”的。
那邊忽然傳來了聲音,是指甲敲在肩旁上的聲音,接着是有什麼東西靠近屏幕以至於空氣被壓縮而產生在手機話筒裡的氣流聲,安娜攥緊了手機,恨不能鑽進手機裡去看看那邊究竟在發生着什麼。
短暫的沉默過後,那邊重新響起了左曉曉的聲音。
安娜忽然委屈起來,這情緒來得是如此迅速以至於自己沒辦法控制住,開口就帶上了哭腔,安娜決定先下手爲強,詐一詐左曉曉。
“曉曉,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我都聽見了!”安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就開始惶恐,自己想要聽見什麼呢?聽見自己的閨蜜驚慌失措地告訴自己給自己“封口費”?亦或是破口大罵?安娜的胡思亂想甚至在那一瞬間裡演變成了殺人滅口亡命天涯。
短短的一瞬間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因爲情緒上涌眼淚難抑以至於後背也沁出了細細密密的汗,安娜終於聽到那邊傳來了女人的聲音。
“喂,娜娜,我是曉曉。”聲音離得極近,以至於都有些失了真,本就高亢尖銳的女音有些飄渺。“別哭了,我知道你現在難過,但是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呢!”
安娜茫然了一下,這分明是安慰自己的語氣,不是威脅不是求饒也沒有立時驚慌失措,左曉曉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左曉曉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我說我知道你乾的那些齷齪事了!”茫然過後緊接着是憤怒,那是一種被戲耍了而又報復起來無能爲力的憤怒,安娜再一次迅速地忘記了自己之前所後悔的和所立下的絕不可以對左曉曉發怒和無端猜測的線,以至於捕風捉影口無遮攔到了此等地步。
那邊卻沒有往常的憤怒,反而是接着自己的話說道:“好了,娜娜,我知道你很生氣啊,你先別哭了,接下來這個消息,恐怕你笑都來不及呢,你在那邊受苦了啊,好,穩定一下情緒,別激動,別激動——。”
女人拉長變細的聲音帶着神奇的安撫作用,在安娜的心上輕輕劃過。
“娜娜,我要告訴你的這件好消息是,我的表哥剛剛回來了。”左曉曉停頓了一下,似是在觀察自己這邊的狀態,又似是在擡頭用眼神詢問面前的人,“
你知道嗎,他剛一到家都不問問他表妹我,先跑來問我娜娜你呢!”
左莫藺,關心我?
那一瞬間安娜幾乎忘記了所有的事情,關在地下室裡的林夕,自己和左曉曉聯手做下的種種不堪,自己正身懷六甲,而豬的中檔小區在自己眼裡看來“破爛不堪”,還有自己之前對這個好閨蜜的種種無端猜忌。
安娜在萬分之一毫秒的時間裡哽咽了起來,以至於連話都說不出來,寶寶,你聽見了嗎,你爸爸關心你媽媽,你不是沒人要的呢!
女人擡頭看着客廳擺放的落地鏡裡自己憔悴的面容,自從檢測出來兩道紅槓之後自己爲了留下一個健康的寶寶,就再也沒有化過妝,以至於經常難以面對鏡子裡蒼白乾枯沒有血色的臉。
長年累月地使用化妝品不僅損害了這個女人的面容,使得她即便比林夕大不了幾歲,卻看起來蒼老更甚,而且因爲見慣了濃妝豔抹的紅白分明,以至於難以接受鏡子裡的蒼白混沌毫無血色。
電話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什麼,左莫藺說他知道錯了,想和自己當面詳談?他竟然懂得心疼自己,左曉曉想告訴莫藺自己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安娜忽然之間猶豫了,自己現在是過得不好,這個小區沒有二十四小時全方位無死角的電子監控,樓門也沒有指紋解鎖,而從來沒住過樓上樓下這種結構的住房的自己整夜整夜被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響動驚醒,本就睡眠極淺的自己被折磨到大把大把掉頭髮,才住了幾天自己的眼睛底下就有了淡黑色的烏青印跡,鏡子裡的那個女人張着無神的眼睛看着自己,儘管內心欣喜到無法言表,可是臉上的憔悴甚至蓋過了情緒。
這太可怕了,自己怎麼能讓莫藺看見自己這幅模樣呢?自己寧可優雅的死去,也絕不能讓左莫藺看見自己這幅鬼樣子!
應該還來得及。安娜迅速從沙發上彈起,自己現在開始收拾應該還來得及,但是機會可是稍縱即逝的,現在已經是夜深,恐怕左莫藺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來。
因爲那邊說:“娜娜,你現在是標準的孕婦了,可一定要愛惜自己呀,表哥說他知道他以前錯了,一聽說你爲他癡心不改還留着孩子,都驚訝的不得了呢!”
“你說說,像我們這樣的女人,居然願意爲了一個男人生下孩子,雖然說我表哥也很優秀很優秀,但是我們女人天生就應該寵愛自己,懷孕這活兒多苦多累啊,我表哥都理解的!”左曉曉安撫着電話這頭的自己,同時不停地暗示着安娜。
“我願意見他!”安娜幾乎激動到說不出來成句的話語,只是連連點頭,眼淚順着女人線條姣好的臉龐一滴滴滑落。
左曉曉在那邊似乎是鬆了一口氣:“那娜娜你可要想好了?想好了的話我就告訴他了,對了,把家裡,收拾乾淨哦?”左曉曉在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曉曉,我知
道了,一定會的。”
就像是普通的閨蜜之間,甚至是女孩子之間那樣,在見自己心愛的男人之前,總會互相打趣——收拾好你的閨房,不要被你的白馬王子看見了你的髒亂差呀。
只有左曉曉和安娜自己心知肚明,她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安娜,收拾好你的東西,不要被左莫藺發現林夕在你那裡的蹤影,不然我們倆都沒有好果子吃,一旦被查出來,我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給的時間那麼緊,我沒有工夫來做善後了,留下的線索現在一定是多到清掃不完,因此,千萬不要被發現。
曉曉,我會收拾好關於那個女人的一切的,連同她的骨血皮肉,她的慘叫呻吟,她在世上的一切痕跡。安娜完全理解成了另一個意思,一心想要林小夕死的女人走向了極端。
莫藺,在你來之前,我會幫你處理乾淨這一切的,包括那個女人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所有痕跡。
“那既然娜娜你決定了,你們郎情妾意你儂我儂我自然不好在中間阻擋,更何況你們一個是我閨蜜一個是我表哥,只是苦了我喲,兩頭都要跑,哪頭都不落好。”左曉曉在那邊裝模作樣抱怨了兩句,隨即接着說道:“既然決定好了,那我就把你的地址告訴他了,你可別後悔喲!”
安娜怎麼會後悔呢,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準備一下罷了。
現在,應該是我的上場機會了。安娜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細細描上了口紅,我本來就是主角,現在,是我的show time。
不長的時間過去,安娜雖然有一段時間不化妝了,但是手法還沒有忘乾淨,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光彩耀目的時候,安娜用手描畫着鏡子裡自己精緻妖豔的眉眼,這纔是我安娜,是你林夕無法企及的高度。
重新踩上了高跟鞋,將自己武裝完畢的安娜這才走向了涼臺,自己在那裡打通了一條直通地下室的暗門。儘管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昏迷未醒,甚至被自己五花大綁到失去行動能力的女孩子,安娜得承認,自己不知道爲什麼,在面對林夕的時候,總有種無力感。
不管是她清澈的雙眼,還是素淨的容顏。
而似乎濃厚的妝容能夠遮擋來自於她的無聲質問,和自己內心深處的無力。
安娜並不知道,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
沒想到,小賤人竟然在自己離開的時候,醒來了。安娜推開門,第一腳踩進去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勁。牀上的小女人似乎正在努力的將頭扭向側面的方向,而在聽見自己的聲音之後,那顆頭頂衝着自己的小腦袋,則是掙扎着晃動着想要看見自己是誰。
安娜在門口站住了,思索着自己究竟要不要走進去。
而自己和這個小賤人的第一次正式的兩人見面,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嗨,林夕,好久不見?
(本章完)